七夕的鮮花

馬亞偉

七夕這天，她居然收到一束鮮花——不是他送的。她捧著鮮花，眼神被花擦得一亮一亮的，臉上的笑容比花還燦爛。她哼著歌，滿屋子轉(zhuǎn)著為花找合適的位置。

她從來沒有這樣興奮過。他疑惑，滿是醋意地說，這花誰送的，太香了。她不答話，依舊陶醉在花香里，閉著眼睛使勁嗅。

他打量著她：結(jié)婚15年了，她每天以家為中心，以廚房為陣地，沒完沒了地忙，忙得灰頭土臉的。沒有生活情趣，身材也開始走樣，眼角的細(xì)紋清清楚楚寫著年齡。并且，她越來越沉默，有時候一天沒有幾句話。很長時間以來，他都在漠視她。

生活在柴米油鹽中的女人，就像花失了水分，再也不可能飽滿芳香。她也一樣，連表情都是乏味的。有時候，她想跟他說些什么，沒等她開口，他“砰”一聲關(guān)上了書房的門。她每天早上上班的時候，也用“砰”的一聲門響告訴他，她走了。

日子一過就是很多年，從來都是波瀾不驚，他們甚至連吵架的興致都沒了。

奇怪的是，自從收到那束鮮花，她整個人都變了。他常常聽到她快樂地哼著歌，做飯的時候唱，洗衣服的時候唱。在她的歌聲中，生活似乎都有了韻律。每次出門前，她都會畫個淡妝。有一次，她梳洗打扮好，他的眼前忽然一亮，竟愣愣地盯了她很長時間。

最重要的變化是，她的電話多起來，以前她的手機常常一連幾天悶聲不響，現(xiàn)在她常常握著電話笑個不停。他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他在書房里，鍵盤敲得心煩意亂。他突然很想和她聊聊，于是關(guān)掉文檔，喊她進來。他們坐下來聊天，她顯得很激動。說起了很多年前的往事，她很開心。他說：“還記得嗎，那次你在省里進修，正好趕上懷孕7個月，我去看你，你見了我，興奮得滿臉通紅，像一只笨企鵝一樣快步奔向我……”她咯咯地笑起來說：“你還記得，我以為你早忘了?！毙χχ?，她眼睛里有了亮晶晶的淚。

燈光下，她的臉有一種迷人的美。往日那些甜蜜的片段，其實還是那么美好如初，只是很久不去重溫了。原來，生活中不是缺少美好浪漫，只是缺少一顆熱愛的心。

她轉(zhuǎn)身出去，拿了一個本子進來，是她的日記本。上面有一段話：醫(yī)生說，我有輕度抑郁，主要還是靠自己調(diào)節(jié)。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唱歌，交友，鍛煉身體，送一束鮮花給自己，讓心情像花一樣燦爛。

他哽咽了，原來，漠視也是一種傷害，他傷她竟傷得那么深。他輕輕地把她摟進懷里，久久不放開……

（摘自《黔中早報》2019年8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