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上的瘋女人”與“房間里的天使”
——《屋頂麗人》中的兩種女性角色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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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言

多麗絲·萊辛(Doris Lessing，1910-2013)，英國女作家，被譽為是繼弗吉尼亞·伍爾夫之后最偉大的女性作家，多次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提名，并于2007年摘得諾獎桂冠。萊辛是一位多產(chǎn)的作家，其代表作有《野草在歌唱》《金色筆記》。

《屋頂麗人》這篇短篇小說發(fā)表于1963年，收錄在短篇小說集《一個男人和兩個女人》中。該故事發(fā)生在酷熱難耐的倫敦，三個工人在屋頂工作時看到了一個曬日光浴的幾乎全裸的女人，任他們怎樣吹口哨跺腳咒罵挑逗，麗人都無動于衷。經(jīng)過了近一周的無聲的較量，最終三個男人悻悻離開。

該小說簡單的情節(jié)結構之中有深刻寓意，非常值得研究。學術界對此篇文本的研究有很多，有從二元對立角度來入手的，如《二元對立視角下的〈屋頂麗人〉》(徐俊紅2014)和《從二元對立看小說〈屋頂麗人〉》(戴端2013)；也有從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發(fā)角度出發(fā)的，如《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論下的〈屋頂麗人〉》(康佳佳 2013)；或從功能文體學角度分析，如《及物性系統(tǒng)與人物形象的塑造——萊辛〈屋頂麗人〉的功能文體分析》(張凱杰 2014)；也有人獨辟蹊徑，從認知詩學方面來分析文本—《“感知與發(fā)現(xiàn)”——認知詩學視野下的〈屋頂麗人〉》(李佳 2017)。

但是女性主義理論仍舊比較適合該小說，因為其發(fā)表時正值第二次女性主義浪潮，萊辛在該篇小說中探尋了女性的兩種角色—傳統(tǒng)的“房間里的天使”和“閣樓上的瘋女人”。通過小說我們能夠?qū)τ谂哉嬲慕巧投ㄎ划a(chǎn)生深思。

二、女性的兩種性別角色

古往今來，女性為了爭取性別平等進行了數(shù)百年的抗爭，這些抗爭經(jīng)驗逐漸形成了女性主義理論。女性主義認為父權制是壓迫女性的源頭。父權制也叫男權制，它通過強化傳統(tǒng)的性別角色從而賦予男性以特權。而傳統(tǒng)的性別角色中，男性被塑造成高尚、理智、英明、果斷等等正面的角色，女性擁有的品質(zhì)一般是感性、軟弱、母性、優(yōu)柔寡斷等。

女性作家對女性角色的探討一直都存在。在傳統(tǒng)的文學作品中只有“好女人”和“壞女人”兩種角色分類，比如“白雪公主”和“邪惡的繼母”，“睡美人”和“惡毒的女巫”。這兩種身份來自于父權制的暗示，即女性如果接受父權制授予她的傳統(tǒng)的性別角色，她就是“好女人”；若不遵從父權制的行為規(guī)范和思想道德要求，她就被稱為“壞女人”。前者又被稱為“房間里的天使”(伍爾夫)，后者被稱為“閣樓上的瘋女人”(吉爾伯特，古芭)。

三、“閣樓上的瘋女人”

在一般文學作品中違反了父權制行為規(guī)范的女性—或者外表前衛(wèi)大膽，或是思想行為出格挑逗，都會得到悲慘的下場，因為她們不配得到男人的尊重。但是在小說《屋頂麗人》中，這位行事大膽，做派先鋒的“瘋女人”卻在和男人的對峙中獲得了勝利，捍衛(wèi)了自己的權利。

衣服象征著父權制對女性身體的壓制，傳統(tǒng)的女性服飾的設計目的多半是為了烘托女性的身體曲線，以取悅男性。但這就導致了對女性身體的改造和束縛，如文胸、緊身衣和三寸金蓮。而小說中，“只見她胸部裹著一條紅色圍巾，穿著一條紅色比基尼褲?！丙惾藬[脫了象征著傳統(tǒng)束縛的衣物，用簡單的圍巾代替?zhèn)鹘y(tǒng)衣物這一舉動，“象征著她追求女性身體的解放以及回歸本我的努力。麗人通過解放身體成為自身的主人，從而建立起女性主體。她擺脫了父權制度強加在女性身上的限制?！?劉珊，蔡奐 2015)

麗人不僅在衣著服飾上追求解放，她的行為也十分前衛(wèi)。在曬日光浴的同時，麗人還在看書和抽煙，這兩種行為都是父權制所不容的。在傳統(tǒng)的道德觀念里，“女子無才便是德”，讀書明理是男性的特權，女性思想越簡單越好，懂得太多動搖父權制的統(tǒng)治。所以父權制極力宣揚女性在智力上生理上是弱于男性的，男性對比女性天然是有優(yōu)勢的。同時麗人抽煙這一行為是徹底地入侵了男性的領地。千百年來只有男性才有資格抽煙，抽煙的女性被認為的墮落的、骯臟的、放蕩的和不可救藥的。麗人在享受男性的特權，她用自己的行為反抗著父權制的壓迫。

四、“房間里的天使”

與“閣樓上的瘋女人”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房間里的天使們”—澆花的女人、斯坦利的新婚妻子和普利切特太太。后者溫柔、謙遜、充滿母愛、熱情。她們無欲無求，只想打理好家務，侍奉好丈夫和孩子。這種符合傳統(tǒng)家庭觀念的女人自然受到了父權制的吹捧和贊揚，她們被困在“房間”里，沒能擺脫家庭束縛和父權制的壓迫。

第一位是在屋頂下穿著印花裙?jié)不ǖ呐?。她一邊在房間里做著家務，一邊等待丈夫孩子回家吃飯。她擁有“天使”必備的美德—善良，所以當斯坦利打趣說他比花更需要水時，她催他們?nèi)窍碌木瓢珊纫槐?。她完全符合父權制設定的角色—一位好妻子、好母親。

第二位是斯坦利的妻子。斯坦利有很強的控制欲，認為女性是男性的所有品，女性就應該像他的妻子一樣老實呆在家里，為他服務。所以當他看到幾乎全裸的麗人時，聯(lián)想到自己妻子，堅定地說自己絕對不會允許妻子做出同樣的舉動。因被麗人拒絕而產(chǎn)生的焦灼感和挫敗感在想到自己的妻子還是很“溫順”、對他言聽計從的時候得到了極大的緩解。很明顯，對于斯坦利來說，他的妻子只是他的一項私有財產(chǎn)，一個物品，而非一個活生生有思想有欲望的人。

第三位是普利切特太太。當她請正在屋頂干活的斯坦利和工友喝茶時，斯坦利便與她打情罵俏以驗證自己的男性魅力，滿足其自尊心自信心，伴隨著他數(shù)日的糾結、挫敗和憤怒的心情隨著與普利切特太太的調(diào)情逗樂得到了極大的緩解。此處說明父權制對男性和女性有著絕對的雙重標準—女性必須忠于男性，而男性卻被默許不忠。

五、結語

多麗絲·萊辛的小說中塑造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女性形象，第一類是屋頂上曬日光浴的麗人，她是新女性的代表，她因種種不符合父權制規(guī)范的舉動被男性視為“閣樓上的瘋女人”。然而面對三位工人持續(xù)一周的騷擾，麗人視若無睹，冷漠處之，換個地方繼續(xù)曬日光浴、抽煙和看書。這一系列動作和姿態(tài)是對父權制的一種無聲挑戰(zhàn)。她的種種舉動說明她已經(jīng)勇敢的殺死了“屋中的天使”，走出了“屋子”去追求知識、自由和對自己命運的掌控。

而與麗人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三位傳統(tǒng)女性。在父權社會里，男女地位是嚴重不平等的，并且女性永遠是被動的處于劣勢的一方。男性制定道德標準，而女性應該無條件地服從和遵守，女性只能做“房間里的天使”，為家庭奉獻服務一生。我們?yōu)辂惾说挠赂医泻?，同時也對三位傳統(tǒng)女性充滿同情。希望有更多讀者在讀完作品后對女性的角色和社會地位有更深入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