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風景（組詩）

曹有云

自言自語，或狂熱戀愛

破碎的莎草紙文本

布滿點點星光的歌唱

深奧的抽屜

隱秘的手稿

詞語在晝夜咆哮

她們環(huán)繞著你

誦歌跳舞

奉若神明

火光映照

俊美絕倫的臉龐

星光燦爛的夜空

一個人無心的獨白

文學史無盡的幽怨和猜想

縱情放歌或者

自言自語

狂熱戀愛或者

孑然獨身

命運之神在隨心塑造命運之人

但那詩歌之獸

在光陰之河嘯吼不已

最初或者最后的春天

雨水和著花瓣

飄落

立? 春

冰雪封鎖之中

春天強力而入窺探

那淵奧的生命之水已是躁動不已

天地之門微啟

眾妙次第顯現(xiàn)

鹽

比如襲來的疾病，親人的離世

對不可知的明天的無盡擔憂

甚至深度沮喪

都加重，乃至改變了原本寡淡如水

輕飄如風的時光的濃度和味道

而那一年，母親，后來又是弟弟

突如其來的英年早逝

則是份量最重的一大把鹽

使后來的日子苦不堪言，重不可釋

我想，書架上這些層層堆壘的書籍

又何嘗不是鹽

是他們耗其一生

自浩瀚光陰里，自身體深深處

挖掘，提煉出的精鹽

有的已然結(jié)成了堅硬如鐵，溫潤

似玉的碩大晶體

在日月光華之下芬芳馥郁，熠熠生輝

黑鐵真理

我看見許多著名人物的簡介

在輝煌的名字后面

緊湊的括弧里

短促的一字線兩端

都填寫有兩組確切的數(shù)字

比如《相對論》的作者阿爾伯特·愛因斯坦

（1879-1955）

比如《元音》的作者阿爾圖爾·蘭波（1854-1891）

再比如一代天驕成吉思汗（1162-1227）

還有創(chuàng)新領袖史蒂夫·喬布斯（1955-2011）

除了兩個數(shù)字之差有大有小

其他都沒啥差別

雖然他們都是稀世的天才

由此我才確信了人生終有一死的

黑鐵真理

詩? 意

一直想記錄下來

這枯敗冬天里唯一活躍的詩意

清晨，孤懸在西天邊的一輪滿月

真如一張剛打開包裝的碩大銀盤

在那雪山頂上暉曜

新? 年

時光之鞭舉起

甩響三次

震落沉默的積雪

驅(qū)趕羊群跳出紀年

虛幻又頑固的柵欄

涌入浩浩春天之海

終究跨入新年畢竟是幸運的

因為還有那么多人

聰慧又善良的好人

被命運之手

擋在了門外

雪或者惑

哦，這沒完沒了的雪

老子說：多則惑

我竟然惑于這單純的雪了

孔子說：知者不惑

我竟然惑于這無知的雪了

他們站在高處莊重地說

格物致知

知行合一

而今年逾不惑

我竟然惑于這煩勞沉重的肉身皮囊了

其實，也是可悲可恥的

北極熊，核潛艇

我早已如履薄冰，如臨深淵，戰(zhàn)戰(zhàn)兢兢

而你們突如其來的闖入

似烏黑丑陋的隕石從天而降

損毀這億年的堅冰光華

損毀這億年的泰然安詳

你們能給我鮮美可口的食物嗎？

能給我適宜舒適的水溫嗎？

能給我神圣不可侵犯的寧靜嗎？

能給我與世隔絕，如魚在水的自由和快活嗎？

自古以來，這里就是我的領地

這里圣潔似古老的天堂，沒有骯臟的欲望

這里沒有你們所尋找的財貨資本

和無邊擴張的野心

這里只有亙古的寂靜、和諧和秩序

快消失吧，你這沒心沒肺沒有熱血流淌的

冷酷黑鐵怪物

忙碌的喧囂

腳步聲

搬動桌椅聲

物件跌落撞擊聲

眾人吵雜聲

還有時斷時續(xù)的哭泣聲

午后，樓上鄰家突然一派忙碌的喧囂

若將這成人之深重哭泣

置換為嬰兒之綿軟

哭泣

這死，抑或即是生

責任編輯：子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