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木木
一、你果然是在報復我
二、不,是你傻
三、莫非他真的……喜歡我?
四、沒有什么是你親我一口,我不能答應你的
五、她明媚得就像北城無拘無束的小鷹
六、莫非小世子脫了我的衣服檢查過?
七、姜小世子嫁給本相吧?
八、你早晚會知道我對你有多好
九、我對你這么好,你得給我守寡一輩子
十、尾聲
【一】
沈不言從朝堂上趕回來時,姜不知正高高地站在閣樓的樓頂,樓下跪了一地的仆從,可憐六十多歲的李總管急得團團轉(zhuǎn),見到沈不言時,老頭子嚇得兩腿一軟,跪下來,哭:“左相大人,您可算是回來了啊,姜小世子太可怕了,老奴快要被她嚇死了啊……”
沈不言:“……”
差點兒嚇死李總管的姜小世子從高高的閣樓上俯視下方的沈不言,沈不言因是從朝堂上直接趕回來的,還沒換上常服,一身高貴肅然的黑袍,上面繡著飛揚跋扈的龍紋,昭示著穿這件衣服的主人,權勢有多么滔天。
聽說這繡紋是不久前沈不言跟陛下討的,按的是攝政王的儀制,完全不怕陛下不開心,可以說是很猖狂了。
姜不知冷笑一聲:“沈不言,你三個月前忽悠老子,說老子要是能將你的喜好厭惡倒背如流,就放老子回北城,結果,老子連你上茅房愛用三張廁紙這事兒都知道了,你卻沒有放我回北城。后來你又忽悠老子,說老子要是能穿女裝讓你開心一下,你就放老子回北城,結果老子穿著女裝給你跳了半個時辰風月坊時下最新的扭腰舞,你還是沒有放老子回北城。再后來,你還忽悠老子,說老子要是能把你喜歡的東西都喜歡一遍,你就放老子回北城,結果呢,你昨天放我走了嗎?!”
沈不言負手而立,狐貍眼彎起,一笑:“所以呢?”
“沈不言,你知道自己有多變態(tài)嗎?你的愛好居然是看書,老子認識的字都沒有你喜歡看的書那么多!”
姜小世子拎起一塊瓦砸下去:“你這個騙子,老子寧死不屈,你想拿老子為人質(zhì)威脅我老爹,老子就死給你看。到時候,天下人都以為是你逼死了我,你即便權勢滔天,逼死一個世子,總歸也是要付出點兒代價的!”
沈不言聞言笑得更深了:“不錯啊,我書房里的書,你倒是沒有白看,還知道威脅本相了?”
姜小世子抬頭挺胸,視死如歸,卻聽閣樓下那該死的權臣繼續(xù)道:“不過,你既然已經(jīng)將我的喜好厭惡倒背如流了,應當知道,本相從不受人威脅這事兒吧?!?/p>
這談話的發(fā)展趨勢不太妙,姜小世子收了收胸,遲疑:“所以呢?”
“所以……你跳吧?!?/p>
姜小世子還沒反應過來,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忽然躥出來一個暗衛(wèi),然后二話不說,一腳將她踢下了閣樓。
“啊——”
可憐姜小世子嚇得三魂不見七魄,自覺今日要命喪于此,那踹她的暗衛(wèi)卻在關鍵時刻,身影如鬼魅般飄到她的身邊,將她一攔一推,她便角度完美地落入到一個寬闊溫暖的懷里。
姜不知小臉慘白地抬起頭,便對上沈不言淡定微笑的狐貍眼。
她:“老子——”
沈不言抬手敲在她的腦門上:“再在我面前自稱一聲‘老子試試看?!”
姜不知瞥了一眼身手詭譎的暗衛(wèi),死鴨子嘴硬:“我就試試,怎么著?!”
沈不言還是笑:“能怎么著,自己的老婆不聽話,只能寵著了?!?/p>
姜小世子萬萬沒想到這人居然說出如此不要臉的話,當即臉一紅,心一亂,氣勢全無,結巴道:“誰,誰是你老婆?!你,你胡說八道!”
沈不言:“你若非要說我是你老婆,也不是不可以?!?/p>
“……”
世間竟有如此不要臉的權臣,姜小世子瞠目結舌。
沈不言抬手勾起她的下巴,瞇了瞇眼:“不知,五年前你在這王城昭告天下,說要回來娶本相,因你這句話,本相至今未能娶妻,你可要好好負責任?!?/p>
“……”姜不知的眼圈紅了,悲憤地指控,“你終于承認了,你果然是在報復我!”
【二】
姜小世子身為大燕戰(zhàn)功赫赫的異姓王——北城王之女,當年叱咤北城,橫行霸道,搞得北城但凡是個活的,哪怕是條狗,聽到“姜小世子”四個字,都屁滾尿流、落荒而逃。
本來她無法無天,在北城活得挺好,可惜她去了王城,還遇到了沈不言。
彼時,她還是個剛及笄的少女,頭一回去王城,在此之前,她老爹千叮嚀萬囑咐,說王城不比北城,不可無法無天得罪人,但得罪其他人還有救——畢竟咱家戰(zhàn)功赫赫,不怕!唯左相沈不言,乃是當年將陛下從一個不受寵的皇子扶持成當今陛下的人,手段計謀深沉如海,小人都對他避而遠之,遂萬萬不可得罪。
當時姜小世子不屑一顧:“他那么可怕,他老婆不得被他嚇死?!”
北城王立刻道:“他沒老婆的,他那么可怕,哪個女人敢碰他?!”
以防萬一,北城王還特意找了沈不言的畫像,一日三餐時逼著女兒認臉,搞得姜小世子連做個春夢,對方都是沈不言的樣子!
北城王如此周全的以防萬一,卻萬萬沒想到,事極必反,他家女兒因為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左相怨氣太大,在踏進王城的頭一天,就把沈不言得罪了……
因為聽聞沒女人敢碰沈不言,所以姜小世子特意背著北城王去堵沈不言,見面就說:“美人,姜小世子看上你了?!?/p>
沈不言活了這些年,人人見著他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頭一回讓一個小姑娘言語輕薄了,實在太過震驚,愣了一下,就被姜小世子摸了一把臉。
沈不言身側的仆從大驚失色,立刻沖上去抓人,可姜小世子那身手是一般人能抓到的嗎?!
于是,仆從不僅沒能抓到姜小世子,還被這混賬趁亂撲過去抱住沈不言就是一口親了下去。
眾人:“!”
姜小世子摟著沈不言的腰哈哈大笑,大言不慚地放話:“美人,你被你姜小世子親了,從此以后就是你姜小世子的人了,等我再大些,我就回來娶你?!?/p>
沈不言:“……”
姜小世子大笑著逃跑了,那魔性的笑聲至今還飄蕩在耳畔,姜不知如今只要想一想,就恨不得回到五年前,把那個自己給活活掐死。
當年她調(diào)戲沈不言一事不了了之,她還很飄,覺得傳說中的左相也沒啥可怕的,于是她得寸進尺,閑著沒事兒就去調(diào)戲一番沈不言。
詭異的是,沈不言不僅沒反抗,偶爾心情好,還配合配合,由著她親親抱抱各種揩油,甚至在北城王回封地之時,還親自前來相送,下聘似的送了一條街的貴重禮品,搞得北城王很茫然,不知道自己啥時候跟左相關系這么好了,但他也不敢問。
而姜小世子看著那些禮品,忍不住問沈不言:“美人,你是不是傻?”
沈不言彎著好看的狐貍眼,意味深長地笑道:“不,是你傻?!?/p>
這個回答,當時姜不知沒聽懂,但不久之后,在沈不言的籌謀之下,陛下五年之內(nèi)將六家異姓王搞得只剩下北城王一家之后,姜小世子懂了。
沈不言果然不傻,傻的是她,沈不言這是要弄死她全家??!
【三】
姜不知搞出“跳樓”事件之后,被沈不言罰抄了十幾本書,抄得生不如死,憋屈地跑去跟沈不言打聽:“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不抄書?”
沈不言自打在閣樓下不要臉了一回之后,如今不要臉起來,越發(fā)如魚得水:“不知,沒有什么事情是你親我一口,我不能答應你的?!?/p>
“……”
姜小世子的臉又紅了,小聲地罵:“臭流氓?!?/p>
罵完,她想起一件事,疑惑地問:“你雖然不會武功,但你身邊高手如云,還有個暗衛(wèi),當年我調(diào)戲你時,為什么沒人出來保護你?”
沈不言也很疑惑:“為什么要保護我?這事怎么看,吃虧的也不是我?!?/p>
“……”
姜不知氣:“既然占便宜的是你,那你為什么還要報復我,點名要我來王城為人質(zhì)?”
沈不言彎起狐貍眼笑,一本正經(jīng)地說:“不知,陛下要集權,親王都不能幸免,更何況異姓王?!我讓你來王城為人質(zhì),便是替你爹向陛下表忠心,我這般籌謀費心,是為你好?!?/p>
姜不知似懂非懂,狐疑道:“話雖如此……但人家做好事都是不留名的,你似乎不太一樣……”
沈不言似笑非笑道:“不知,,我若不讓你知道我為你做了什么,你能知道我對你有多好?!”
“……”
姜小世子紅著臉,罵罵咧咧地跑了。
她躲在閨房里,捂著紅通通的臉問鏡子里的自己:“按照我默背的那些關于他的性格喜好,他確實沒道理留著我老爹不對付,莫非他真的……喜歡我?”
鏡子里的姜小世子已經(jīng)出落成一個大姑娘了,比起當年親了沈不言還能當樂子的頑劣少女,如今她不過因為沈不言一句話,就已經(jīng)面紅耳赤了。
隔日,姜不知特意去宮門口等沈不言下朝,她從北城帶過來的小廝——棗子告訴她,但凡郎情妾意的男女,必然會做些暖心的事情增進感情,譬如,夫君接自家婆娘回家就算一件。
當然,姜小世子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是來接沈不言的,她給自己找了個借口,拎著一本書蹲在宮門口的角落,要是沈不言問,她就說她好學,是急著前來討教的。
眼見日頭上升,宮門吱呀吱呀地打開了,朝臣流水一般從里面涌出來,各家仆從驅(qū)趕著馬車、抬著轎子迎接自家大人,姜不知趕緊站起身,眼巴巴地探頭去人流里找沈不言。
身側來往的大臣太多,偶有一兩個嘴巴閑不住的,邊走邊聊今日朝堂的大事。
“各家異姓王被清理得七七八八,可憐那北城王,如今終于輪到他了?!?/p>
“不過,左相似乎很不待見北城王啊,我還從不曾見他在朝堂上彈劾哪個人,從前他干這些事,哪里需要親自出面?!”
“我聽聞左相之所以如此記恨北城王,是因為當年北城世子調(diào)戲了左相,把左相給親了……”
兩人正聊得火熱,沒防備身后傳來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問:“左相彈劾北城王什么?”
那兩人順嘴答:“北城地處邊陲,常年與蠻疆對峙,來來回回這么些年沒見收復蠻疆……左相自然有道理懷疑北城王是否與蠻疆之間有什么貓膩——”
話未完,那人突然反應過來,待回頭時,只見一個影子風一樣逆著人流往里沖,一路撞翻了好幾個人,引起一片罵聲。
然而,這片罵聲在那個影子沖到左相沈不言的面前,并且舉著一本書拍向沈不言的臉時,戛然而止。
姜不知的書距離沈不言俊美的臉只有一寸,而她的手腕被不知從何而來的暗衛(wèi)緊緊地捉住,暗衛(wèi)微微用力,她的手一軟,書本落地。
沈不言挑眉:“不知,你大白天發(fā)什么瘋?”
姜不知紅著眼睛罵:“沈不言,我信了你的邪,你居然在朝堂上彈劾我爹。北城本是個流寇橫飛、地頭蛇亂竄的地方,我老爹去了之后,盡心盡力地將北城治理得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那蠻疆因我爹而不敢入侵北境,我爹為了百姓安居不輕易引起戰(zhàn)火,如此這般費心,倒成了你針對我爹的把柄了。沈不言,你殘害忠良,不怕折壽嗎?”
路過的群臣面面相覷,這姜小世子是真不怕死啊,整個大燕,連陛下都不敢這么指著鼻子罵沈不言啊。
沈不言瞇起了眼睛。
姜不知怒意未平,瞪回去:“他們怕你,我可不怕你,反正你早晚要害我全家,臨死之前,若我能殺了你,也算為諸位大人除了一害!”
莫名其妙被她拉入同一陣營的圍觀大臣們一聽,頓時嚇得臉色發(fā)白,有膽小的已經(jīng)兩股戰(zhàn)戰(zhàn),幾欲先走。
沈不言:“你說完了?”
姜不知很有骨氣:“說完了,你能拿我怎么著?”
沈不言點了點頭,吩咐暗衛(wèi):“把她帶回去打二十大板,以后她還敢這么口無遮攔,不必等我的令,直接拖回家打一頓。”
姜不知:“……”
【四】
姜不知被沈不言罰了一頓板子,蔫蔫地趴在床上,迷迷糊糊間,覺得有誰在替她擦額頭上的冷汗,還掀開被子,似乎要去看她屁股上的傷。
她以為是棗子,于是不耐地含糊道:“棗子,別鬧。”
然而,棗子很不識相,依舊來掀她的被子,她下意識地捉住那只手,那掌心溫暖寬大,指節(jié)根根修長,一摸就是一只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手。
姜小世子一個激靈睜開眼,和沈不言含笑的目光對上,蒙了:“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果然不錯,我居然做個夢都能見到活鬼?!?/p>
“……”
沈不言臉上的笑容消失,反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掐:“你現(xiàn)在還覺得自己在做夢嗎?”
姜不知猛地清醒過來,頓時大怒:“沈不言,你還有臉來?!”
“我為什么沒臉來?!”沈不言靠坐在她的床頭,微微側眸一笑,若不是她跟他有仇,她差點兒就被他這一笑間的美色誘惑了心智。
她怒:“你要害我爹,你還問我為什么?!”
“不知,我同你說過,陛下要集權必然是要動你爹的,這樣的彈劾之詞,我不說出來,別人也早晚會說出來,可若是我說出來,陛下便會將此事交給我處理?!?/p>
沈不言嘆息:“你說,這事兒交給我處理,以你我之間的關系,我會讓你爹受委屈嗎?”
姜不知聽得目瞪口呆的:“還,還有這種操作?”
沈不言指控:“我這般為了你籌謀,可你今日竟在宮門口當著群臣的面罵我,還詛咒我折壽,當時那情形,眾目睽睽之下,我若不罰你,豈不是昭告天下我偏袒你,對北城有私心?”
這男人的狐貍眼平日里總噙著似笑非笑,看著就不好惹,如今做出一副受傷的樣子,讓姜小世子覺得自己簡直太不是個東西了。
她有些無措:“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么用?!鄙虿谎缘?,“被自己喜歡的姑娘如此懷疑中傷,你覺得是一句對不起能解決的?!”
“那,那我要怎樣做,你才能原諒我?”
“不知,”沈不言幽幽道,“沒有什么事情是你親我一口,我不能答應你的。”
“……”
姜不知眼一閉,心一橫,傾身一口親在沈不言的臉頰上,然后把滾燙的自己埋進枕頭里,覺得自己已經(jīng)沒臉見人了。
頭頂傳來沈不言的低笑,他揉了揉她的腦袋,將一個小瓷瓶塞進她的手里,溫柔道:“這是我特意給你配的藥,待你傷好之后,拿來去疤痕最合適不過。我對你最好了,是吧?”
姜小世子害臊,不抬頭,悶悶地點頭,沈不言再低笑一聲,離開了。
因為對沈不言造成了心靈上的傷害,所以即便挨打的是姜小世子,養(yǎng)傷期間,她也對沈不言百依百順,由著他親親抱抱占便宜,并且覺得很甜蜜。
【五】
姜小世子的傷養(yǎng)了一個多月才好,這日晚上,大夫過來給姜不知換藥,姜小世子扭扭捏捏地將沈不言給的藥遞上去:“大夫,用這個,這個能去疤。”
大夫狐疑地接過藥嗅了嗅,問:“這是哪個缺德鬼給你的藥?”
姜小世子愣了愣:“怎么了?”
大夫痛心疾首:“這就是一瓶鹽??!”
姜不知:“……”
棗子攛掇她:“世子,就這,咱要不提把刀去削左相,他還以為咱們北城的人好欺負呢!”
于是,姜小世子憤怒地提著大刀殺去沈不言的書房,結果人剛到書房門口,就聽到沈不言懶洋洋的嗓音傳出來:“……之所以將北城王放在最后對付,自然是因為這一位常年駐守北城,遠離朝堂,雖然手握兵權,卻頭腦最為簡單,對付起來根本不需費什么心思,如同碾死一只螞蟻那般簡單?!?/p>
沈不言的暗衛(wèi)道:“那左相您將姜小世子接到府中又有何用?”
“她嘛,沒什么腦子……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她明媚得就像北城無拘無束的小鷹,與我這般活在陰暗詭譎的權謀之中的人大相徑庭,你知道當時我看著她在想什么嗎?”
沈不言低笑一聲:“我在想,如果我將她的翅膀折斷了,她還能活得如此肆意自在嗎?”
暗衛(wèi)還未開口,書房的門就被人一腳踹開了,姜小世子拎著大刀闖了進去。
聞聲回頭的沈不言不僅不怕,居然還微微一笑,對著她深情地繼續(xù)道:“不過,后來她說她要娶我,既然我都是她的人了,自然只能護著她,拼盡一切保護她了。”
姜小世子氣得眼睛都紅了:“沈不言,你真當我沒腦子?!我聽了你前面說的話,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后面說的話?!”
她舉起大刀沖上去,暗衛(wèi)慌忙護主,姜小世子雖然從小跟人打架打到大,但自覺是打不過暗衛(wèi)的,結果,沒想到沈不言的暗衛(wèi)如此之弱,三下五除二就被她揍趴下了!
姜不知撲向沈不言,后者雖然是個權臣,但實打?qū)嵤莻€文臣,所以被姜小世子實實在在地揍了一頓,直到聞聲趕來的仆從將他救下。
姜不知從一群仆從的圍攻之下逃出,還不忘回頭大罵:“沈不言,你心思這樣狠毒,算計他人,早晚眾叛親離,死無葬身之地!”
沈不言被一群人扶著,聞言,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來,看著跑遠的姜不知,他緩緩抬手,擦去了嘴角滲出的血絲……
姜小世子揍了左相一事,隔日就鬧到了京兆府尹那里,鬧得沸沸揚揚。
一個是手握重兵的北城王之女,一個是身居高位的權臣左相,京兆府尹想死的心都有了,顫抖著把這事稟告給了陛下。陛下卻一改維護左相的態(tài)度,讓京兆府尹自己看著辦。
京兆府尹:?
兩個都不好惹,他看什么?辦誰?
京兆府尹跑到護城河邊跳了一回河,隔日就傷風請了病假。
朝中大臣一起跪在宮門外懇請陛下重罰姜不知,陛下的內(nèi)官請了三四次,大臣都不肯走,于是陛下出來淡淡地問了一句:“爾等是要逼宮嗎?”
大臣們噤若寒蟬,卻堅強地跪著不走,于是陛下又淡淡地命人將姜不知抓進宮,就擱偏殿住著,沒說罰,也沒說不罰。
姜不知氣憤地問棗子:“我老爹為人那般仗義灑脫,王城這些朝臣都瞎了眼嗎?!一個個為了沈不言讓陛下罰我?!”
棗子安慰她:“世子,你不必擔心,沈不言這些年得罪的人很多,您打沈不言這事鬧得這么大,分明是有人趁左相昏迷不醒,推波助瀾,明里為沈不言出頭,實則捧殺啊!這么多大臣為了他逼陛下,陛下能不忌憚他?!您看陛下都不罰您,不就是因為這個嗎?!?/p>
姜小世子愣了愣:“棗子,你什么時候變聰明了,我不記得你以前有這個腦子?。俊?/p>
棗子:“世子,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您真得多讀書?!?/p>
姜小世子:“……”
【六】
姜不知躊躇幾日,決定夜探左相府,趁沈不言病,要沈不言的命。
她溜進房中時,沈不言果然昏迷著,她心有怨氣,伸手使勁兒捏他的臉,捏了半晌,見他沒醒,有些懷疑人生:“當日我揍他時,他那個暗衛(wèi)一直抱著我的大腿,我也沒揍幾下,怎么就不省人事了?”
她彎腰揭開被子,去解沈不言的衣服,卻發(fā)現(xiàn)這人身上肌膚如玉,連塊瘀青都沒有。
“既然傷的不是上面,總不至于是下面吧?”
姜不知也不記得自己當日揍了他哪里,于是伸手去解他的褻褲,還沒碰到他,就被一只滾燙的手忽然握住,她不防,一下子被拉倒,結結實實地撲在他的懷里。
沈不言被她這么結實地砸了下來,眉頭一蹙,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姜不知狼狽地撐起半個身子,見他睜開眼睛,一喜:“你醒了?”
沈不言看了她一會兒,唇瓣嚅動半晌,沙啞的嗓音溫柔低喚:“不知,你來了?”
姜不知心頭一跳,還未開口,沈不言忽然伸手鉤住她的脖子將她的頭拉下來,一個滾燙的吻就這樣毫無征兆地落在她的唇瓣上。
姜不知蒙了,唯有唇齒間的炙熱與柔軟刺激著她已經(jīng)不夠用的腦子。
姜不知猛地推開他,狼狽地起身,大怒:“沈不言,我是來殺你的,你——”
她還沒罵完,沈不言就脖子一歪,再次閉上了眼睛。
“……”
姜小世子舉著刀,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只覺得自己憋屈得要死,門外傳來巡夜侍衛(wèi)的聲音,姜不知匆匆忙忙地收起刀,狼狽地逃了回去。
隔日,沈不言就醒了,然后被包成“白粽子”一般的造型來宮里找姜小世子索賠。
姜不知指著沈不言,氣急敗壞:“你,你身上明明沒受傷,你裝什么裝?!”
沈不言似笑非笑地問:“姜小世子怎么知道我身上沒受傷,難道姜小世子脫了我的衣服親自檢查過?”
姜不知:“……”
沈不言對著上座的陛下拱手:“關于姜小世子揍了臣這件事兒,臣覺得不能怪她?!?/p>
姜小世子以為自己聽錯了,在場的京兆府尹也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只有陛下淡定地問:“那愛卿覺得,應該怪誰?”
沈不言語不驚人死不休:“臣覺得應該怪北城王?!?/p>
“……”
姜不知怒道:“這關我爹什么事情?”
“養(yǎng)不教,父之過,不怪北城王怪誰?!”沈不言義正詞嚴地對陛下拱手,“臣傷成這樣,就想讓北城王當面給我一個解釋——煩請陛下給臣做主!”
陛下蹙眉,似乎真在認真思考此事,姜小世子又急又怒,忍住想揍沈不言的沖動,低聲下氣地小聲問他:“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肯放過我爹?”
沈不言很給面子地隨著她壓低嗓音,道:“不知,我說過,沒有什么事情是你親我一口,我不能答應你的?!?/p>
“……”
姜小世子瞪著沈不言,忍了忍,又忍了忍,視死如歸地心一橫,眼一閉,踮起腳尖一口親在了沈不言的唇瓣上。
唇瓣相觸,溫軟濕潤,彼此的氣息糾纏,沈不言呼吸一滯,姜小世子死死地閉著眼睛,整張臉紅得幾乎能滴血。
殿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姜小世子的舉動驚呆了,京兆府尹的嘴巴張開,幾乎能塞進兩個鴨蛋,就連陛下也愣住了。
姜不知聽到沈不言低笑一聲,然后他的雙手握住她的肩膀,卻用力一把推開了她,義正詞嚴地大怒:“姜不知!你當著陛下與京兆府尹的面竟然還敢輕薄本相,當年本相念你年幼,不曾計較,如今你如此放肆,北城王若不來王城給我個說法,本相跟他沒完!”
然后,他拂袖而去,留下唇色豔紅卻臉色慘白的姜不知。
京兆府尹很有眼色地匆忙告退,陛下也起身回宮,路過姜不知的身邊時,她失魂落魄地沒反應。
棗子一把按著自家小世子給陛下跪下了,口中道:“恭送陛下。”
殿門被關上,殿中只剩下姜不知和棗子。
棗子擔心地低喚:“世子,你沒事吧?”
姜不知的眼圈通紅,她吸了吸鼻子,道:“我沒事兒,就是覺得很難過。”
【七】
北城王生來豪邁,完全不懂朝堂的彎彎繞繞,聽聞自家女兒揍了左相,還輕薄了左相,當即氣得仰倒,哪里還需要陛下的旨意,牽了匹馬就直接奔來了王城,拎著姜不知到左相府中負荊請罪。
姜不知恨鐵不成鋼:“老爹,你看清楚,陛下就是聽信他的讒言,才會鏟除其他幾個異姓王,他這次把你逼來王城,哪里是為了逼我道歉?!他是要害你,讓你有來無回,你傻啊?!”
北城王一巴掌拍在姜小世子的后腦勺上:“你懂個屁,道歉!”
姜小世子:“……”
偏偏沈不言那個不要臉的,還很是認可地道:“知我者北城王,不知實在不知我的苦心,陛下要集權,自然要動您,這陷害他人慣用的法子就是誣陷中傷。本相讓北城王先一步來了王城,便等于昭告天下北城王的忠心,陛下——”
“你給我閉嘴!”姜不知氣憤地打斷他,“你這個騙子,這種鬼話,我要是再信你,我就跟你姓!”
沈不言聞言,眼睛倏忽一亮,嚇了姜不知一跳。他看著她的目光溫柔得仿佛能掐出水來,嗓音低沉地問:“你,要改成同我姓?”
那神態(tài),那語氣,要不是姜不知深深了解此人有多腹黑可惡,她一定會錯誤地以為他是在跟心愛的人說話。
姜不知臉一燙,怒:“你神經(jīng)病???!”
話音未落,她又被自家老爹一巴掌拍在后腦勺上:“道歉!”
姜不知差點兒氣哭了,北城王蹙眉:“左相,老夫一向敢作敢當,不知這丫頭打了你,你要如何,盡管開口?!?/p>
沈不言低眉淺笑:“也無須如何,只是,姜小世子打了本相的臉,令本相容顏受損,北城王也知本相尚未娶妻,如今這般丑,怕是此生都娶不到媳婦了。”
“……”
姜不知看著沈不言臉上明顯是畫上去的瘀青,難以置信地問:“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沈不言還是笑:“不如北城王將姜小世子嫁給本相吧?”
姜不知脫口道:“你做夢!”
沈不言遺憾道:“那便只能煩請北城王替本相尋得神醫(yī)所說的養(yǎng)顏圣品,還本相俊美容顏了?!?/p>
從他身后立馬走出個不太正經(jīng)的“神醫(yī)”,一本正經(jīng)地說:“聽聞七苦山毒瘴最深之處,生有霜見果,此果可美容養(yǎng)顏,令白發(fā)生烏色——”
姜不知打斷他:“沈不言,依我對你的了解,你一定不安好心,這一次我絕對不會上當,狗屁霜見果,你想都別想!”
姜不知拽著北城王就走,棗子落在后面,她回頭一瞪:“賴著干嗎?走!”
棗子屁顛屁顛地跟上了。
【八】
北城王跟姜不知對峙在驛館里,一個要去找霜見果,一個死活不讓找,父女倆打了兩日,誰也沒討到便宜。
眼見這日子沒法過了,棗子那貨卻一頭闖進院子里,興高采烈地舉著一個什么東西喊:“哈哈哈,王爺,世子,您二位別打了,小的把霜見果給二位找來啦!”
姜不知回頭,就見棗子沖到面前,手里小心翼翼地握著個小木盒,盒子打開,錦緞上安靜地躺著一顆果皮紫黑、滾圓的果子。
棗子得意揚揚:“世子,你別太感動,我就是見你和王爺鬧得太僵,于是偷偷去七苦山,結果,運氣太好了,在山下就遇到個賣霜見果的,我——”
不等他把話說完,院門便被一群人圍住了,王城守軍闖了進來,為首的統(tǒng)領一身煞氣,目光落在棗子手里的果子上,面色一肅:“左相舉報北城王勾結蠻疆單于,通敵謀反,陛下本來還不信,令我前來了解虛實,不想果然如此?!?/p>
棗子跳起來:“你胡說,證據(jù)呢?”
北城王嘆息一聲:“棗子,你手中所謂的霜見果,乃是蠻疆圣果,極其珍貴,五十年才結一顆果子,可生死人,肉白骨,他們的單于也未必舍得用,如非特殊之人,他們怎會輕易贈予……”
他們父女倆都被關進了天牢。
沒多久,沈不言前來探望。
姜不知冷漠地看著他,他屏退左右,坐在她的對面,道:“陛下派我去北城,協(xié)助劉將軍收編北城大軍,順便平定蠻疆。我不日便要啟程了,臨行之前就想來看你一眼?!?/p>
姜不知低垂著目光,一言不發(fā)。
他勾起她的下頜道:“此去兇險,你就不多看我一眼?”
姜不知冷笑:“我多看你一眼,你就能還我北城清白,讓陛下不殺我爹,不殺我嗎?”
沈不言柔聲道:“你親我一口,我自然什么都答應你。”
姜不知一把甩開他的手,怒道:“夠了,沈不言,你每天費盡心機地利用別人,陷害別人,你不累嗎?!”
“那些人在我的棋局中任我擺布,本也沒有費我什么心思,怎么會累?”
“我也是你的一顆棋子嗎?”姜不知的眼圈紅了,“我這樣笨,輕易就敗下陣來,怕是連一點下棋的樂趣都沒有帶給左相吧?”
沈不言瞧著她,認真道:“不知,你和那些人不一樣,你肆意爛漫,無拘無束,你在我心里,就像北城的小鷹——”
姜不知打斷他,自嘲道:“所以,你想折斷我的翅膀,讓我掉進你的地獄,看看你的世界有多陰暗骯臟嗎?”
沈不言仿佛沒有被她打斷,繼續(xù)道:“因為太干凈,所以我想保護那只小鷹?!?/p>
姜不知冷漠道:“沈不言,我已經(jīng)這樣了,你還想害我什么,不妨直說?!?/p>
沈不言定定地與她對視,半晌,低笑道:“不知,你早晚會知道我對你有多好,到時候,你就后悔去吧?!?/p>
姜不知心中微動,卻別開目光,生硬道:“我福薄,還真受不起左相的好。”
【九】
時間過得飛快,姜不知算著時間,約莫沈不言班師回朝的時候,便是她與她老爹被問斬的日子。然而,當?shù)谝黄磺镲L染紅的楓葉從小窗外飄入天牢里時,陛下卻親自打開天牢的門,將北城王迎了出來。
姜不知覺得自己大概擔驚受怕太久了,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不用死了,居然還沒來得及問自己怎么大難不死的,便一頭倒下,足足昏睡四日才醒。
棗子見她醒來,喜極而泣:“世子,您一直睡著都不知道,真是老天開眼,沈不言的暗衛(wèi)親自做證,沈不言原來是蠻疆的人。當年他有意接近陛下,明里扶持陛下,暗地里圖謀大燕江山,這些年,他假意為陛下集權,實則借為陛下集權的名義清除異己,殘害諸王,令大燕無人可依。到那時蠻疆再起兵,自然可以一舉攻下整個大燕?!?/p>
“好在沈不言去了北城,與蠻疆的關系露出馬腳,被暗衛(wèi)發(fā)現(xiàn)。暗衛(wèi)身為大燕人,立刻將此事告訴劉將軍,沈不言的計謀提前敗露,不得不回到蠻疆,如今他蠻疆集結十萬兵力,與劉將軍在北城對峙,陛下已經(jīng)查出霜見果一事是沈不言陷害的,將王爺無罪釋放?!?/p>
“你說,沈不言的暗衛(wèi)親自做證,說沈不言是蠻疆人?”姜不知愣愣的,“可我曾熟背過他的喜好厭惡,他最信任的人便是那個暗衛(wèi)……”
“許是他百密一疏吧,他又不是神。”棗子含糊道,“總之,咱們死里逃生,比什么都重要,四日前,王爺已經(jīng)率兵回北城增援劉將軍了。陛下下了死令,讓王爺將沈不言的人頭帶回王城——欸,世子,你去哪兒?”
姜不知策馬飛奔,晝夜不停地往北城趕,然而,當她抵達大燕與蠻疆交戰(zhàn)之處時,一切已然來不及。
北城大軍將蠻疆入侵之兵斬殺殆盡,姜不知眼睜睜地看著一把長槍刺入沈不言的心口,鮮血噴涌而出,如赤珠般紛紛落下。
姜小世子有一瞬間的空白,那個害她北城的權臣死了,那個一直欺騙利用她,差點兒要了她的命的佞臣死了,她應該是覺得痛快的,卻不知為何,她恍惚發(fā)現(xiàn)自己很難過……
她拖著兩條仿佛不屬于自己的腿,一步一步走向那個男人,北城的兵認出了她,紛紛讓開道,驚喜地喊:“小世子回來了!”
這聲音驚動了男人,他側過臉來,見到她時卻并不驚訝,如那日他在書房中看到她提刀闖入時一笑,仿佛三月春風般溫暖,輕輕道:“你來了?”
他的身體晃了晃,姜不知下意識地接住他,卻被他帶得一起摔倒在地。
“沈不言,你不是說我們都在棋局中任你擺布嗎?那你怎么會死?”姜不知抬手捂住他不斷流血的傷口,“這又是你的計謀吧?你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死得這么容易?!”
沈不言靠得她極近,微弱而急促的氣息不斷撲在她的脖頸處,聞言,低笑道:“你想知道?那你親我一口,我就告訴你?!?/p>
姜不知毫不猶豫地親了他一下,他愣了愣,她親完,認真地問:“你不會死得這么容易的,對吧?”
沈不言的唇瓣毫無血色,姜不知能感覺到掌下按著的傷口已經(jīng)不怎么流血了,他的身體有些涼。
他又笑了一聲:“姜不知,當初我說,你若親我一口,我便還你北城清白,今日我便當是你還我的……陛下要我的人頭,我若不給,你爹便不能活,所以,我是為你而死,我對你這么好,你是不是得為我守寡一輩子……”
他的聲音微弱到逐漸飄散在風中,含笑地看著她的目光已經(jīng)渙散,卻還保持著落地時本能地將她護在臂彎中的姿勢抱著她。
姜小世子的眼睛忽然酸疼起來,她感到有溫熱的液體自眼角蜿蜒而過,滑入鬢角之中,然后消失不見。
戰(zhàn)火已熄,尸骸遍野,天際幾只小鷹滑過長空,不識這人間苦難,無拘無束地向遠方飛去……
【十】
北城王與劉將軍大敗蠻疆,誅殺沈不言,陛下龍心大悅,封賞不計其數(shù),慶功宴在北城的每一條街上擺開,姜不知卻在亂葬崗前攔住了沈不言的暗衛(wèi)。
“我有兩個問題要問你,”姜不知開口,“你們暗衛(wèi),此生是否真的只忠于一個主人?棗子是不是沈不言安插到我身邊的人?”
暗衛(wèi)坦然地答“是。”
姜小世子晃了晃,她聽到自己的聲音仿佛不真實一般,問:“你應該忠于沈不言,可你陷害了他——”
“是他要我這么做的,陛下要集權,北城王斷無活路,若有誰能讓陛下將目光從北城王的身上移開,唯有位高權重的左相。比起一個頭腦簡單、手握重兵的北城王,陛下更忌憚的是他。”
許是秋風太涼,吹在姜不知的臉上,將她臉上的血色一寸一寸地褪去。
“這些年他一直想方設法地護著北城,可終究還是護不住,所以從你入王城開始,他便在為你籌謀。他故意穿繡龍紋的官袍,故意讓群臣逼宮,皆是有意激起陛下的忌憚……陛下明里答應他除掉北城王,實則早已對他生了殺意。沈不言命棗子攛掇你在宮門口聽到那些話被他打,又攛掇你打了他,皆是為了制造與你不和的假象,陛下見狀,自然更器重北城王……”
暗衛(wèi)道:“沈不言讓我轉(zhuǎn)告你,此一戰(zhàn)他籌謀妥當,蠻疆注定一敗涂地,然而,即便北城王立下這天大的功勞,也不過可保北城一時,不如借此時機功成身退,聲名兩全,從此可保姜小世子一生無虞?!?/p>
姜小世子定定地開口:“他讓你轉(zhuǎn)告我?”
“姜小世子莫非以為他會瞞著你?他這一生都在算計他人,擺布他人,難得費心拿命來護著一個人,保全一個人,只怕你不知道他對你有多好?!?/p>
暗衛(wèi)輕笑:“其實,姜小世子得知真相,也不必太過愧疚。即便沒有你,陛下早晚也是容不下他的,他不過是早死了些日子,死之前發(fā)了善心做了一回好事。你既然熟背他的一切,想必也該曉得,他這人心眼壞,從不吃虧,死了還讓我給你說這些,無非是想讓你愧疚到忘不掉他,搞不好還希望你給他守個活寡……”
天色漸晚,落霞與孤鶩齊飛,暗衛(wèi)不知何時離開,姜不離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沈不言,暗衛(wèi)說,陛下早晚要對付你,你早晚都要死,做這一切無非是想讓我愧疚,可是,以你的手段,你總歸也有法子全身而退,又有誰能將你逼上死路呢?!
不言,不言,即便你不言,我也知道,你不是怕我不愧疚,是唯恐我太愧疚,所以才讓暗衛(wèi)跟我說這一番話。
只是,我知道得太晚了,從此,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人,能像你對我這么好。
晚秋的風撩起姜不知耳畔的碎發(fā),如同那天在大牢里,他微涼的指溫柔地替她順了順耳發(fā),低笑道:“不知,你早晚會知道我對你有多好,到時候,你就后悔去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