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經濟能趕上中國嗎？

周戎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于10月11日赴印度出席中印領導人第二次非正式會晤，這是自印度總理莫迪2018年與習近平在中國武漢舉行非正式首腦會晤后，中國領導人對印度的重要回訪和第二次非正式首腦會晤，也是印度版的武漢峰會。這次訪問將進一步加強兩國業(yè)已存在的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并促進兩國政府和民間的友好往來。

長期以來，印度經濟以較快速度發(fā)展，甚至在一些年份增速超越中國，一度在新型工業(yè)化大國中居首位。莫迪宣布要在2025年使得印度GDP總量達到5萬億美元。印度2018年的GDP總量為27263億美元，這意味著未來七年之內印度的GDP總量幾乎要翻倍。

莫迪的雄心為印度的企業(yè)家注入了強心劑，印度一些學者也為此高唱贊歌，印度一些政府官員在發(fā)表言論時顯得躍躍欲試，似乎很快就要實現(xiàn)其偉大的印度夢想了。然而，自今年以來，印度經濟面臨不斷加大的下行壓力，GDP增速連續(xù)六個季度下降，到了今年三季度，印度GDP的增長率已降至5.3%以下，而且這種趨勢似乎仍未停止。那么印度還能不能實現(xiàn)其偉大的印度夢，成為“有聲有色的世界大國”？

印度的經濟強國夢

2017年，跨國投資銀行摩根士丹利在一份報告中稱，到2025年，印度GDP將突破5萬億美元。在此之后莫迪總理的多次演講中，5萬億美元經濟體的說法都不斷掛在嘴邊上?！队《葧r報》曾分析了從2017-2018財年第一季度至2019-2020財年第二季度之間九個季度的增長率，并以此作為依據(jù)，推算從2019-2020財年第一季度末開始，若印度GDP以之前八個季度平均7.5%的速度增長，印度應該在2025年、最遲2026年就將實現(xiàn)5萬億美元GDP的宏偉目標，屆時，印度的經濟總量有可能超過日本成為世界第三，或至少與日本并駕齊驅，躋身于世界最大經濟體之一的目標有望提前實現(xiàn)。

觀察莫迪目前的心態(tài)，有一點兒像1958年中國提出“十五年超英、三十年趕美”的目標。當然，印度比起當年的中國在家底上要雄厚得多，實現(xiàn)目標的條件也好得多。印度提出宏大目標的理由似乎也充分得多。但當代中國已經充分總歷史經驗，深諳欲速則不達的道理和盲目提速的教訓，并借此提出以數(shù)量為先轉變?yōu)橘|量為先的新發(fā)展理念，即推動去產能、去杠桿、去庫存、降成本、補短板為核心的供給側改革，使得中國經濟盡管面臨下行壓力，卻能成功實現(xiàn)轉型，促成創(chuàng)新高技術產業(yè)快速發(fā)展，將中國的經濟運行控制在合理區(qū)間內。

而印度目前尚難做到這一點，在經歷了數(shù)年7%的高增長率后，年經濟增長率已回落到5.8%，甚至還有繼續(xù)回落的危險。一些經濟學者也對印度式發(fā)展提出質疑或者保留意見，其主因是印度官方不斷在變換著統(tǒng)計數(shù)字的途徑和方法，而且不少套路并非為國際主流經濟學所認同，更有言辭激烈的學者認為，印度關起門自己打算盤、自己給自己喝彩的發(fā)展方式，沒有任何意義。

自2010年以后，中國經濟發(fā)展速度一直在放緩，中國的經濟增長速度在2012年降至8%左右，自去年以來，中國經濟的增長速度降至6.8%左右。盡管增速放緩，但中國的GDP凈增長依然是印度的20倍。2018年中國經濟比前一年增長14650億美元（相當于7個巴基斯坦的GDP，是韓國當年GDP的90%），而印度的凈增長僅為740億美元。從人均GDP的角度看，印度人均GDP為2036美元，在192個國家中排名147，而中國的人均GDP已接近1萬美元，排名在70位左右。印度的GDP雖然年均增長7%，而印度人均GDP增長率只有5.9%。印度一些專家估計，按照這個速度，印度大約需要60年時間才能達到美國目前的GDP水平。要達到中國目前的水平，印度也至少需要27年，況且中國還在繼續(xù)發(fā)展，增速也不一定永遠輸于印度。

貧富差距拉大、內部需求不足、基礎設施落后等因素，都使得表面上的經濟繁榮未能讓印度億萬民眾有強烈的獲得感和看得見的物質利益

此外，中國正在進入穩(wěn)定發(fā)展時期，追求的是增長質量而不是速度，其發(fā)展韌勁遠非正在“大躍進”的印度可比。中印兩國經濟進入快速發(fā)展階段幾乎是同時的，在1978年中國的GDP只有1495億美元時，印度的GDP也達到了1358億美元，在1986年、1987年和1990年三年，印度的人均GDP甚至高于中國。然而到了21世紀，盡管印度經濟增速加快，但印度與中國之間的差距卻越來越大。根據(jù)國際專家的普遍估計，印度的GDP在2019年有望超過2.8萬億美元，而中國的GDP將有望超過14萬億美元，經濟總量依然是印度的5倍左右。

最近印度外長蘇杰生表示，印度無法復制中國，印度必須為自己創(chuàng)造一條崛起的道路。他說，在未來五年，印度的人類發(fā)展指數(shù)將出現(xiàn)明顯變化，確保全民健康覆蓋、住房和識字率得到顯著的提高。他認為印度人必然會遇到一些非常獨特的發(fā)展挑戰(zhàn)，因為印度在這條道路上沒有先例可循?？纯粗袊绕鹚龅降膯栴}，印度的成長過程也必然是艱辛的，印度人必須為自己創(chuàng)造一條發(fā)展道路，這將是一種非常復雜的混合發(fā)展模式。這是印度領導人鮮有對中國經驗的正面肯定言論，不像某些對自身經濟發(fā)展速度和含金量估計過高的印度學者，聲稱若印度再不快速發(fā)展，中國的上海就有可能超過印度的孟買。

印度還有很多方面無法與中國相比。中國政府高度重視教育、衛(wèi)生健康、基礎設施事業(yè)的發(fā)展。中國能做到村村有小學、鄉(xiāng)鄉(xiāng)有中學，多數(shù)村鎮(zhèn)都通有柏油馬路。就簡單的“廁所革命”而言，據(jù)聯(lián)合國最新數(shù)據(jù)，印度53%的家庭迄今還沒有廁所。40年時間里，兩國在社會福祉和居民享受基本衛(wèi)生基礎設施方面已經形成了巨大的差距。

而根據(jù)世界銀行數(shù)據(jù)，印度的絕對貧困人口約占印度人口總數(shù)的5%，而中國的絕對貧困人口要少于1%，中國將在2020年完全實現(xiàn)脫貧，而印度還在不斷增加新的絕對貧困人口。印度《經濟時報》指出，中國的經濟增長主要是由制造業(yè)帶動的，這意味著中國將能夠為公民創(chuàng)造高就業(yè)，并以比印度更高、更公平的速度提高公民生活水平。

中國實現(xiàn)了黨和政府對全國集中統(tǒng)一的領導，國家的民族凝聚力遠遠超過印度。盡管印度一直實行改革開放，但印度是個所謂多元化、多黨制的國家，建國70余年，印度歷屆政府很難促成數(shù)百個少數(shù)民族團起來，難以匯集全國之力，實現(xiàn)任何單一的國家目標。其實印度政府已對自由市場經濟進行了改造，但所有的改造都是在遭遇經濟危機的情況下進行的，也就是說所有的經濟改革都無法避免短期行為和虎頭蛇尾的局。印度不可能像中國那樣，有著穩(wěn)定的長期發(fā)展戰(zhàn)略，不可能像中國那樣執(zhí)行一個又一個的五年經濟發(fā)展規(guī)劃。

2018年，中印兩國的雙邊貿易額達到創(chuàng)紀錄的844億美元，而且中國商品已成為印度的主要年貨來源。但這個貿易額依然不算高，中印貿易額目前只是中韓貿易額（3100億美元）的四分之一、中越貿易額（1200億美元）的三分之二，與中日貿易（3000億美元）、中歐貿易（6822億美元）和中國與東盟貿易（5000億美元）相比，印度則差的更遠，依然算不上中國的主要貿易伙伴。

在中印雙邊貿易中，中國順差較大。印度很多人不斷抱怨中方，認為中國占了便宜。他們期待印度方面有更多的產品輸往中國，這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印度產品的競爭力。盡管印度輿論界也出現(xiàn)過抵制中國貨的言論，但擋不住印度民眾對中國貨的喜愛，一到年根歲末和圣誕節(jié)，印度市場上大開張的還是那些經營中國貨的商家。印度經濟崛起依然離不開與中國之間的深層次合作。

最近一些年，印度科技初創(chuàng)企業(yè)的融資，均得益于中國企業(yè)的融資。印度大約90%的太陽能電池板都來自中國，而印度電信行業(yè)只是在借力在印度組裝的中國手機才得以開始迅速發(fā)展。今后，還會有更多的印度科技企業(yè)，需要依賴中國資本的介入而快速發(fā)展。

試想，如果有一天中國人不再青睞韓國、日本和歐洲貨，而是更喜歡印度貨，不論是印度的汽車、還是印度的藥品，甚至印度的手機，那個時候，印度在中國人心目中的形象就高大多了，印度就不再是以悠久的歷史文化來影響世界，而是將以綜合國力超群一覽眾山小。

誰在掣肘印度經濟

印度經濟高速發(fā)展可持續(xù)嗎？

一個國家如果由文盲主導，其經濟發(fā)展速度一定會受到抑制，目前印度接近一半人口是文盲，而這種現(xiàn)象并未因印度經濟的快速發(fā)展而有實質性改變，這就決定了印度經濟增長的后勁不足。印度目前的經濟增長模式還停留在中國上世紀80年代的水平。

印度經濟的統(tǒng)計方法今年曾引起過巨大爭議。印度財政部前首席經濟顧問阿文德·蘇布拉瑪尼安（Arvind Subramanian）稱印度在2011年-2017年間GDP增長率被高估了2.5個百分點，他認為沒有哪個國家能在出口增長低于5%的情況下GDP增長超過7%。

對于蘇布拉瑪尼安的看法，印度總理的經濟顧問委員會嗤之以鼻。該委員會認為，“鑒于蘇布拉瑪尼安的論文在具體數(shù)據(jù)來源和描述、替代假設、計算方式的基本原理、樣本和國家選擇等方面缺乏嚴謹性，因此不符合學術或政策研究標準的審查標準。”

另有一些印度學者認為，印度的經濟不是被高估，反而是被低估了。他們認為，印度農業(yè)、微型中小企業(yè)等行業(yè)被忽略了。印度85%的勞動力都是“自主擇業(yè)”者，他們的很多勞動沒有計算在GDP內。例如，一個印度中產階級家的傭人往往在六戶人家打小時工，每月收入3.6萬盧比（500美元），每年大概是6000美元;其廚師為七個家庭工作，月薪4.5萬盧比（625美元），每年大概是7500美元。印度學者認為，類似這樣的勞動者有數(shù)以百萬計。

一些印度學者還認為，類似還有幾百萬人從事農業(yè)部門、小工廠和手工業(yè)的工作，而這些人所創(chuàng)造的價值都未被統(tǒng)計在內。這些學者認為，印度實際GDP（包括所有商品和服務）的增長肯定不會低于12%。不過，印度80%的企業(yè)都是僅雇傭8人以下的小企業(yè)，但這些民營企業(yè)對印度GDP的貢獻率只有17%，而中國的民營企業(yè)對GDP增長的貢獻率超過60%。相比之下，中國出現(xiàn)了超大規(guī)模的民營企業(yè)，如華為，而

印度目前還沒有自己的“華為”。印度的金融與財政政策也缺乏彈性空間。莫迪總

理2016年“廢鈔令”的負面效應正在逐漸消弭，但是印度基礎設施租賃和金融服務行業(yè)危機并沒有退去。自2018年以來，印度非銀行金融機構（NBFC）的信貸嚴重緊縮。目前印度銀行存在著大量的不良資產，而由銀行貸款帶來的收益并未為印度創(chuàng)造就業(yè)。印度學者稱，印度經濟雖然以更快的速度增長，但大量不良資產的存在以及遍及全國的腐敗和低效率，使得印度銀行業(yè)的信譽和能力受到極大的傷害。

自2016年以來，印度的貨幣政策重點是控制通貨膨脹，這在很大程度上確保了利率維持在硬通貨應有的水平。因經濟前景黯淡，印度央行已將利率降至九年來的最低水平。

印度央行行長沙克提坎塔·達斯希望印度上至政府及銀行、下到私營部門都能采取行動刺激經濟。但印度的聯(lián)邦政府和各地方政府的財政赤字過高，甚至無力填補預算缺口。盡管各級政府一直承諾降低財政赤字，不過收效甚微，導致聯(lián)邦和各邦政府通過增加支出來刺激經濟可能性越來越小。如此一來，刺激印度經濟的重任又落到了印度央行肩上。

還有一個不可忽略的因素是全球貿易的陰霾尚未散去。到2018年底，在中美貿易戰(zhàn)的影響下，全球貿易和經濟增速全面放緩。原本印度試圖依賴出口來提振經濟，但隨著中美貿易戰(zhàn)的爆發(fā)，全球市場低迷，靠出口拉動印度經濟增長的前景黯淡。

目前，出口低迷對于印度經濟影響依然有限，這是因為印度經濟對外依存度不高，印度不像韓國，韓國GDP增長的70%是靠出口拉動的。但對能源進口的依賴則是印度擺脫不掉的重負，印度的能源消費幾乎全部依賴進口。沙特阿拉伯的油井和煉油設施被炸以及美國對伊朗的石油禁止出口所造成的國際油價跌宕起伏，都嚴重影響了印度經濟增長。

還需要指出的是，去年印度國內認定的16個關鍵行業(yè)中有7個出現(xiàn)了萎縮。印度投資信息和信用評級有限公司（ICRA）的數(shù)據(jù)顯示，2019-2020財年第一季度16項指標中有12項同比表現(xiàn)十分疲軟，低于預期，如汽車產量、煤炭產量、火力發(fā)電、非石油出口、港口貨運、鐵路貨運、國內航空公司客運、航空燃油和柴油消費等等，其中7項指標在2019年6月同比出現(xiàn)萎縮，經濟增長的下行壓力越來越大。

ICRA首席經濟學家阿迪蒂·納亞爾稱，從2019-2020財年第一季度的趨勢來看，增長形勢普遍不好。例如，由于失業(yè)人口劇增，印度的消費能力驟降，市場明顯供大于求，對從肥皂到餅干等各種商品的需求都在下降。由于印度國內消費暴跌，加上能源進口成本的增加，導致了GDP增速降至六年來最低水平。

莫迪改革步履維艱

莫迪是具有勃勃雄心和強烈使命感的總理，盡管他期待用井噴式改革來刺激印度經濟，使外國投資者對印度更為激進的改革充滿期待，但在莫迪第二個任期開始的100天里，原先看好莫迪、猛烈向印度擴張的全球投資者都在全面撤退。由于揮之不去的影子銀行危機抑制了放貸，新增投資也一直低迷。這導致印度今年二季度經濟增長率僅為5.0%。

印度經濟學家阿布舍克·古普塔曾一度認為，“我們期待莫迪政府的改革，包括清理銀行業(yè)、新破產法和新的間接稅構，能向著更快增長軌道的轉變。這將使?jié)撛谠鲩L率從目前的7.4%左右提高到8%。與此同時，我們預計實際增長將出現(xiàn)復蘇，從2020財年6.2%的預計增速升至2025財年8.5%?！钡强▋然仿〈髮W工程學院的印度教授瓦德瓦在評估莫迪經濟學時說道，“幾乎什么也沒發(fā)生?！焙茱@然，印度未來經濟改革的期望正在破滅。

由于比較封閉的經濟政策，印度吸引外資的氣氛、環(huán)境和條件都不夠。印度是《區(qū)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xié)定》等貿易集團的成員。雖然印度國內的營商環(huán)境排名大幅提升，但還不足以吸引大量外國資本。一些企業(yè)曾一度期望躲避中美貿易戰(zhàn)而將其企業(yè)的亞太總部遷至印度，然而經過一段時間觀察后，這些企業(yè)先后放棄了這個打算，遷往印度的外國投資者寥寥。

必須承認，莫迪已經完成了帶有深遠意義的改革，即賦予印度央行通脹目標管控權，并在全國范圍內引入消費稅，還通過了破產法。但在莫迪第一個任期內，仍未完成對印度銀行體系比較徹底的改革，而且印度經濟也未能從2016年的廢鈔令中快速復蘇?？梢哉f，印度大部分改革措施都沒有完全到位，有些已經決定了的改革甚至仍未啟動。今后的印度經濟還需要新的顛簸起伏，或者說更壞的經濟前景可能還在后面。

此外，莫迪政府一再通過轉移民眾視線來進行風險較大的行政運作，在一些重大決策上任性放任（比如廢除憲法370條款和在阿薩姆邦設立核管委會）等，都可能給印度帶來更多的不穩(wěn)定及難以預測的政治后果。印度一些學者尖銳地指出，印度領導人并不擔心印度國民經濟的惡化，甚至說，印度的總理和財長都不懂經濟學。正如莫迪總理先前做出的很多難以兌現(xiàn)的承諾一樣，這個5萬億美元的經濟宏偉目標的提出也顯得不夠理智。要實現(xiàn)這一目標，需要超過9%的GDP增長速度，但國內生產總值增速降至5%的印度，要實現(xiàn)這些目標幾乎要事與愿違了。印度工人正在失業(yè)，消費不振，零售大跌，人人都覺得前途未卜，而不是充滿希望。

印度潛力依舊

每當我們提起印度時，眼前的畫面都是寶萊塢的歌舞、膾炙人口且現(xiàn)實而深刻的電影、臟亂差的都市和鄉(xiāng)村環(huán)境、全民篤信宗教的場景、男女不平等的現(xiàn)狀（只有28%的印度婦女從事工作，在中國則達到75%），以及人滿為患的火車。

盡管如此，印度依然是擁有13億人口的世界大國，近年來曾一直以“驚人的速度”發(fā)展。有著金字塔型的人口紅利和大量未挖掘的改革潛力。印度與中國同樣經歷了西方列強的侵略，同為文明古國的印度，一直是中國人民關注的對象。一度，隨著印度經濟總體向好，通貨膨脹率被控制在合理區(qū)間內，印度股市一路高歌猛進，印度的經濟預期也被國際社會過度看好和高估。然而印度目前已經丟掉了全球增長最快大型經濟體的王冠。

除了分析上述經濟因素外，我們還需要了解印度的其他方面，例如印度的種姓制度。印度的種姓制度將人劃分為四個階層，不同種姓之間所從事的職業(yè)和社會地位差異極大。盡管印度的憲法和法律都規(guī)定廢除了種姓制度，但傳統(tǒng)文化帶來的枷鎖卻未被打破。印度的男女不平等世人皆知，女性勞動參與率只有28%，大多數(shù)女性都忙于生孩子，困于頻繁的妊娠和家務勞動中。種姓制度和男女不平等使得社會經濟生活的活力無法充分調動。

同樣，印度的城鎮(zhèn)化水平較低，僅為34%，由于工業(yè)化水平和制造業(yè)不發(fā)達，大量人口依然被束縛在土地上，從事低端機械化的農業(yè)生產，和中國上世紀80年代大體相似。而印度目前已經開啟的城鎮(zhèn)化道路中，似乎正朝著錯誤的方向發(fā)展，不是建設更多的小城市群和住宅群，而是促成更多貧民窟的高速發(fā)展。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與殘磚破瓦的危房同在。印度第一大城市孟買的人口在2015年就超過了2000萬，但這其中卻有超過1000萬的貧民，月收入低于100美元。首都新德里的垃圾山高度已經幾乎超過泰姬陵，而這里的貧民窟就與垃圾為伴，也成了全世界污染最嚴重的首都和國際大都市之一。

印度一所私立大學進行的調查發(fā)現(xiàn)，印度失業(yè)率在2010年至2018年間增加了一倍，而年輕人和受過高等教育者占失業(yè)者的大多數(shù)。作為全世界經濟增長最快的經濟體之一，印度政府和社會并未給受過教育的年輕人提供足夠的工作機會。制造業(yè)不發(fā)達，使得印度人口就業(yè)率偏低，而外包行業(yè)雖然使得印度贏得世界辦公室的美譽，但也只能滿足印度受教育的中產階級和“電腦人口”，對解決印度嚴峻的就業(yè)問題沒有普遍意義。

印度受教育的年輕人雖然并未能從國內經濟中獲得提升，但他們憑借英語的優(yōu)勢承接了大量的外包（包括醫(yī)療診斷外包、計算機應用），使得印度長期享有世界辦公室的地位。印度在發(fā)達國家（主要在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和新加坡）和海灣國家工作的近千萬人，每年為印度提供的僑匯近700億美元，為世界第一。而且在美國等國還形成了強大的印度院外集團，僅在佛羅里達州的印度裔美國人就超過5萬，使得莫迪總理今年9月的美國之行充滿著家鄉(xiāng)色彩。

貧富差距拉大、內部需求不足、基礎設施落后等因素，都使得表面上的經濟繁榮未能讓印度億萬民眾有強烈的獲得感和看得見的物質利益。為了解決印度孱弱的經濟基礎和動力不足問題，這屆印度政府進行了很大手筆的努力和改革，加大基礎設施建設投資，包括公路、高鐵、地鐵等。甚至用“印度制造”、“光明計劃”和“停止露天排便運動”計劃等來提振全國人民士氣，振興國內制造業(yè)發(fā)展，提升就業(yè)和生產;莫迪政府還準備加大教育投入，降低教育成本，努力將人口數(shù)量紅利，轉為人口質量紅利;還準備加強對中產階級的扶持力度，通過中產階級經濟實力的增加來提振內需。

同時，莫迪還在下決心對外資給予更多的政策傾斜和更大的優(yōu)惠。如統(tǒng)一聯(lián)邦稅制，提高外資在合資企業(yè)中的占比。憑借印度現(xiàn)有的巨大勞動力優(yōu)勢，以及印度不斷發(fā)展的教育，印度有可能在未來十年培育出世界上最優(yōu)秀勞動力資源，印度人在歐美和海灣的優(yōu)勢也會逐漸反射到國內來，印度經濟在經歷過一段陣痛后，還會繼續(xù)向前發(fā)展，但這需要政府層面的所有改革和仍處于半封閉狀態(tài)的印度經濟出現(xiàn)重大突破。

（作者為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高級研究員;編輯：郝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