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族民間信仰之密咒施法儀式研究

【摘 要】 密咒施法儀式是偏向于藏族民間信仰的一種宗教上的現(xiàn)形，而且它作為一種為了滿足人們的某種需求和目的而產(chǎn)生儀式，雖然人類社會在發(fā)展、社會結構在變化、科技日益進步，但不可否認的是它并沒有退出歷史的舞臺，在當今藏族人們的日常生活中還在發(fā)揮著不可或缺社會功能。本文將從密咒施法儀式的歷史淵源出發(fā)，從而它的內(nèi)容社會功能等方面略作探討。

【關鍵詞】 民間信仰;? ?藏族密咒;? 施法儀式;? 密咒師

一、密咒師及密咒施法儀式概述

說起藏族密咒師以及密咒施法儀式時，首先，我們得從密咒師和密咒施法儀式著手，密咒師即在家志佛者，藏語稱“俄巴”。意義解釋為：“俄是咒語、真言，是梵文音譯作坦特羅。在密乘修習法中用“以守護信者心意遠離庸俗境界、刺勵本尊及其眷屬的一種有嚴密結構的若干字音”。[1] 所以，密咒師指念誦或誦持“真言”、“咒語”的人。在《藏漢大辭典》中密咒師解釋為：“咒師、持咒者”[2]。 對密咒師來講誦持“真言”、“密咒”是非常重要的，是他們進行施法儀式的基本功。

目前密咒師起源公認為可以追溯到藏傳佛教前弘期時期。在《寧瑪派教派源流》記載“赤松德贊邀請寂護大堪布和蓮花生大師，在吐蕃發(fā)展顯宗和密宗兩大佛教支派。為眾多出家人建立顯宗學院，向密宗修持者開辟許多修行地。剃發(fā)光頭者為顯宗僧侶，留長發(fā)者為密宗弟子，此乃是吐蕃供奉的二支佛教僧團?！盵3]還有《蓮花遺教》載“善舉惡行得果報，善舉善行乃佛教。為此創(chuàng)建僧密團，信何宗教由己定。生子請咒師行禮，得病請做儀式救。恭敬老人不可假，人亡需要做超度，僧咒兩團要行禮”[4]。歷史上蓄發(fā)密咒師起源于8 世紀中葉的赤松德贊時期。而且，蓮花生大師入藏后，很多人在大師前接受灌頂并修行密宗，尤其是“二十五王臣”等許多密宗大師推動和發(fā)展了藏傳佛教密法。但有些史料記載了早在贊普松贊干布時期已出現(xiàn)了修行施法的密咒師授予大銀文字告身的歷史信息，分別：《賢者喜宴》記載，贊普頒發(fā)六大告身時出現(xiàn)：“…大銀文字告身授予寺院親教師、御前咒師、上下權臣…”[5]?！兜趨亲诮淘戳鳌芬草d“告身分為六大告身和六小告身，即玉、金、頗羅彌三種六級，為六大告身。這六大告身將依次授予古俄堪……。”[6] 兩部文獻中都記載吐蕃時期大銀告身授予古俄，即咒師。從而可知蓮花生大師入藏前，吐蕃王室中已存在密咒師，而且是贊普王權中不可缺少的神職人員。此外，敦煌古藏文文獻P.T.279等中也頻繁出現(xiàn)密咒師。

這樣既是宗教人士，又是普通百姓的密咒師平時居家，從事農(nóng)牧業(yè)，娶妻成家，養(yǎng)兒育女，農(nóng)閑或規(guī)定時間參加宗教活動。他們有不定期的供佛誦經(jīng)活動，也有定期的集體法事活動和施法儀式。進行施法儀式時，密咒師身著紅色或紫色法衣，披上白底紅邊的法褂，將頭發(fā)梳成特有的“俄拉”辮，或戴上平時準備的假辮，口誦密宗真言。還得準備金剛橛、 金剛鈴、人骨笛通常是用16歲少女的小腿骨制成，局部包銀或銅裝飾）、札瑪茹鼓等很多種法器和按照儀式的需要而制作各種各樣的施食及模型。他們的施法儀式包含了超度亡靈、招魂驅鬼、降福辟邪、治病就醫(yī)、保證生產(chǎn)等深奧繁冗的內(nèi)容和紛繁復雜的儀軌程式。無論什么樣的的儀式，都有一個不變的基本條件是：先禮供神佛、念誦咒語，然后按照儀式的內(nèi)容要求用糌粑制作所需的“朵瑪”等供品，之后是喂桑、這些忙完了后才正式進行特定的施法儀式。

二、密咒師施法儀式的種類

密咒施法儀式是建立在信仰的基礎上，憑借密咒的神秘力量而達到人們的某種目的，企圖對環(huán)境或外界作可能的控制行為，是密咒師念誦咒文和祈引護法神等諸神，利用和操縱某種神秘的力量影響人們的生活或自然界的施法儀式活動。它所反映的是寧瑪派的民間信仰，“是藏佛教的一種重要信仰方式，在寧瑪派傳布區(qū)普遍存在。同時，它又不同于以民間崇拜為特征的一般民間信仰，擁有一定的社會組織、寺院等設施場所，特別是較頻繁的社會宗教活動涉及到社會公眾利益的各種關系”[7]。所以，在民間的宗教信仰活動場所，總能看見各種各樣的密咒施法儀式，且這些儀式儀軌的內(nèi)容豐富多彩、繁雜多樣。那么，根據(jù)密咒施法儀式大體的內(nèi)容，可歸納為三個大種類：

1. 保證生產(chǎn)類。

這類是人們在生產(chǎn)活動中缺乏技術而導致的生產(chǎn)失敗或者某種外界原因阻礙進行生產(chǎn)活動的情況下，為了起到心理安撫和鼓起勇氣，舉行施法儀式活動，憑借密咒的神秘力量達到保證生產(chǎn)活動的一種施法儀式。對高原農(nóng)牧業(yè)生產(chǎn)活動危害最大的是自然災害。千百年來，科技落后的藏族人民把救災的希望主要寄托在密咒師們的施法儀式上，從而勇敢面對自然災害，保證生產(chǎn)活動順利完成。這類的施法儀式包括：求雨降雪儀式、防雹防雨儀式、阻風求水儀式等很多。那么，在這里以防雹儀式為例的話，這一儀式一般當雷電交加時，由密咒師站在屋頂或田間，獻新頭茶并念誦各種本尊經(jīng)咒文呼請?zhí)忑埌瞬浚洳勘姴坏媒当?。要是這樣不行的話，密咒師一邊念咒，一邊用拋石鞭將用一些備用的、已念咒加持過的白芥子等為料制成的防雹丸用力擲向烏云。能否防雹取決于密咒師的法力，故操此術者多為民間有聲望的密咒師，所以，基本上都能成功。

2. 保護自我類。

這類是人們通常自認為被鬼魔纏身而久病不愈，或者因水土風水等不祥而中邪、丟魂，或遇到生命危險和他人傷害人身安全的情況下，憑借密咒的神秘力量來救治疾病、驅魔辟邪、招魂降福、抗戰(zhàn)敵對的目的，造福于自我或者保護自我的一系列密咒施法儀式。這一類的施法儀式包括：“斷”儀式（）、制朵（）儀式、降魔儀式、招魂儀式等頗多。在此就拿制朵儀式來講，通常是因病魔纏身的病人在醫(yī)院看病就醫(yī)無效或者病情依舊惡化等情況下才舉行，人們常把這類認為某密咒師在因別人所托而在背后給這人施法，讓病魔纏他身，給他的身心帶來傷害。所以，病人家屬請來一個密咒師進行施法儀式，對敵方施法還擊。首先請來的密咒師念誦本尊經(jīng)咒文呼請本尊神，請求庇佑輔助，然后用木雕制小人樣，穿衣裝飾打扮好以后，放在制好架板，并架板上制木、土為料的小房型，放置好人們平時應有所需的必需品和錢財、糧食、工具等東西，最后在架板四面織成用彩虹線墻，順便制作很多朵瑪（）。完成后所制的這些充當病人，由幾人送往不見自家的幾里處，隨后密咒師在病人家里念誦密咒經(jīng)文，力求敵方護法神的原諒，化解雙方人神糾紛的象征性儀式，結束后病人的病情也會自然好轉或康復?！斑@樣的療法具有戲劇性的一面，儀式性地驅除病痛，以及在社會象征性的治療疾病，并且具有一定程度心靈上的放松和安慰作用?！盵8]雖然很難相信，但這樣事實的確存在。

3.保障人生類。

這一類的施法儀式，則是源于對子女未來的婚姻幸不幸福、逝者喪葬之后能不能依然安樂，某一事業(yè)能不能穩(wěn)定發(fā)展等無法保障，從而進行密咒施法儀式，憑借密咒的神秘力量來，祈求保障子女平安健康，超度逝者亡靈，婚姻幸福美滿，事業(yè)穩(wěn)妥發(fā)展等一系列密咒施法儀式。這類的施法儀式包括：嬰兒取名、外出謀事、買賣經(jīng)商、結婚生子、超度亡靈儀式等很多。但在此由于篇幅，只能以超度亡靈的儀式為例，這一施法儀式是某人去世后，家人親戚聘請四名或者七名密咒師和僧人，在七天內(nèi)念誦大威德金剛或無量光佛等密咒、經(jīng)文為主，進行相關的法事活動。此外，另請一位德高望重的活佛來念誦“婆瓦”（意為靈魂超度。），這是超度亡靈儀式中最關鍵的，也是最不可或缺的環(huán)節(jié)。通常以七天為期的施法儀式結束后，人們也堅信逝者的亡靈已得到超度，靈魂擺脫了對今世的留戀;通過密咒施法儀式等各種行為，努力行善祈求逝者盡快從陰間度往極樂世界或盡快能投胎下一個輪回。這樣的施法儀式給逝者的靈魂和生者的心理都提供了一種不可估量的保障。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更是起著重要作用。

三、密咒施法儀式的社會功能

任何一種密咒施法儀式都是為了滿足某種目的而產(chǎn)生的，從而對社會生活等方面起到一定的作用和影響。古時候人類社會的生產(chǎn)力和認知水平都很低，而且日常生活中的活動、常用的工具、技能等也同樣的落后，沒有特殊的技能和相對先進的工具。因此，人們憑借生活習慣中產(chǎn)生的信仰行為，施法儀式等一系列信仰行為影響著衣食住行等生活中的很多事情。同樣，密咒施法儀式也貫穿于整個藏族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對社會生活的諸多領域都發(fā)揮著不可估量的社會功能。

1.鼓舞人們的勇氣膽量。

先民們探索自然現(xiàn)象的過程中，當遇到引起震驚或產(chǎn)生恐懼的各種自然災害，看到石崩地裂、洪水雷鳴等現(xiàn)象時，施法儀式作為當時的人們面對自然現(xiàn)象或脫離這些災害的唯一途徑和方法論，人們在自然界的威力面前臨危不懼，勇敢地進行探索和發(fā)現(xiàn)新的事物或現(xiàn)象，以他們所掌握到的知識，力求與自然環(huán)境相適應，起到了輔助和促進作用。密咒施法儀式等施法儀式的出現(xiàn)和運用，促進和推動了藏族人民形成勤勞勇敢、吃苦耐勞的民族獨特性格打下了堅實基礎。

2.提升人們的認知水平。

古社會中，本來密咒師們所進行的施法儀式不一定都會有明顯的效果且很難。但密咒師的重任必定落在了群體中的某個知識量較多、頭腦相對聰明的人肩上。因此，人們從集體中精挑細選出來的這些密咒師，便慢慢地從日常的體力勞動中過度到腦力勞動者的階層，從而這些密咒師必須要比別人多懂一些人情世故和自然規(guī)律，更需要比別人多探索、多發(fā)現(xiàn)新的規(guī)律和現(xiàn)象。這樣才能為社會和集體解決生活中的各種問題和困難。所以，密咒施法儀式推動和促進了探索自然和發(fā)現(xiàn)規(guī)律步伐進程，提升了藏族人們的認識水平和思維能力，藏族人民能從蒙昧的時代跨步和進化到文明時代的第一步。

3.整合社會關系統(tǒng)一。

密咒師從個體性到公眾性的發(fā)展進程中，“在任何社會中一定都是重要而有影響的人物，只要社會中的人相信他們確是神通廣大。如果他們借著其所享譽及別人對于他們的敬畏心理，而得到高度的權利，以支配其信徒。”[9]占有了社會的重要地位，并且獲得了人們的尊崇和敬仰。在社會集體中的權威和公信力也隨之得到了提升。有些還慢慢從施法人士走上了某個群體或者某一個部落的大將首領，漸漸地統(tǒng)一社會關系、整合社會組織，管理社會方方面面的事務，這樣促進和推動了最初的社會組織結構的形成，更加快了出現(xiàn)城邦和大邦小國的政治體制局面，為出現(xiàn)后來國家的形式奠定了基礎。

小 結

綜上所述，密咒施法儀式是藏族社會發(fā)展過程的產(chǎn)物，盡管其形式詭異，充滿神秘，但其實盾卻是社會本體的再現(xiàn)。它在人類意識與潛意識間構建了一座橋梁，從而使他們認為實現(xiàn)了現(xiàn)實世界與神秘世界的互動，從而化解或緩解了一種外在危機，保證了既有社會秩序。隨著人類社會的發(fā)展變化，逐步減弱了密咒施法儀式存在的社會基礎并逐漸走向沒落，但不可否認的是它并沒有退出歷史的舞臺，總在某些角落依然體現(xiàn)著它的存在性，發(fā)揮著諸多社會功能。因此，我們可以說，密咒施法儀式在藏族的社會生活中不曾遠離，也不會遠去。

【參考文獻】

[1] 張怡蓀 主編《藏漢大辭典》，民族出版社，1993年，第708頁。

[2] 張怡蓀 主編《藏漢大辭典》，民族出版社，1993年，第70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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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卡卓益西措吉 鄔金林巴 掘：《蓮花遺教》[M]四川民族出版社，2009年，第327頁。

[5] 巴俄·祖拉陳瓦：《賢者喜宴》[M]民族出版社，2006年，第103頁。

[6] 第吳賢者：《第吳宗教源流》[M]西藏藏文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253頁。

[7] 蒲文成：《寧瑪派的民間信仰》，[J]中國藏學， 2010.（3），第90頁。

[8] 白琳娜：《巫術社會功能的人類學研究—以景邁山傣族為例》云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3年5月，第53頁。

[9] 弗雷澤：《金枝》，三版，卷一，中國民間文藝出版1986年版，第332頁。

作者簡介：扎西才讓 ，男，藏族，西南民族大學西南民族研究院2017級藏學碩士，研究方向：藏族文化與藏文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