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畫廊”

摘 要：高臺駱駝城古墓作為魏晉時期風格獨特的墓葬之一，是中國古代墓葬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高臺魏晉墓室壁畫中以人物為題材的農耕、狩獵等題材內容以圖像的形式再現了當時河西地區(qū)的社會文化生活，同樣伏羲女媧，羽人戲鹿等神話題材真實反映了當時人們的思想信仰。該墓葬繪畫既保有中原墓葬的繪畫風格，其稚拙、簡練、對比強烈的畫風卻又區(qū)別于同時期的中原墓葬畫風，從出土的人物圖像造型、題材著手考究畫像磚反映的魏晉河西地區(qū)的社會生活，人物畫風格特征具有重要的意義。

關鍵詞：高臺駱駝城古墓;魏晉;地下畫廊;人物畫像磚

問題的提出

河西走廊是甘肅西北區(qū)的一個稱謂，是指“黃河以西，祁連山以北、長約900公里、寬數公里至數百公里，為西北——東南走向的狹長地帶，因形如走廊，故名河西走廊”。[1]河西走廊地區(qū)散布著眾多豐富的文化遺跡，除了地上的文化遺跡之外，地下更是蘊藏著龐大且豐富的文化遺址，成群的地下墓葬猶如畫廊般靜靜地在地下矗立著。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發(fā)掘出眾多墓葬，時期大致在漢代、魏晉、唐代左右，敦煌、嘉峪關、酒泉、張掖、武威等均有該時期墓葬出土。出土的畫像磚墓葬是一大特點，其中張掖高臺的駱駝城墓葬中的人物畫像磚最有代表性。

高臺駱駝城古墓群位于甘肅省張掖市高臺縣境內，“據考證該墓群除個別為十六國時期，大部分為曹魏至西晉時期的壁畫墓葬，這一時段的墓葬群發(fā)掘還包括嘉峪關新城壁畫墓、敦煌佛爺廟灣等?！盵2]，若把墓葬中的畫像磚連起來觀看恰如一幅幅精美的連環(huán)畫，把這些墓葬群的墓室全部連接起來猶如一座座美輪美奐的連環(huán)畫廊，所以又把這里的地下墓葬群稱之為“地下畫廊”。高臺地區(qū)的人物題材畫像磚，對于我們研究魏晉時期河西地區(qū)傳統(tǒng)的農耕生活、來自中原的世家貴族文化在河西地區(qū)的融入情況有著豐富的史料價值，通過分析畫像磚所繪制的人像、民俗活動、神話傳說來了解當時河西地區(qū)的民俗文化、人們生活水平，習俗信仰等情況主要是了解魏晉時期河西地區(qū)繪畫風格。

一、高臺魏晉墓葬概述

高臺地處河西走廊中部，境內文物古跡甚多，尤以高臺駱駝城墓室壁畫較為著名從20世紀90年代首次發(fā)現魏晉時期的壁畫墓，迄今為止，已確切考證年代的墓葬多達13座，這些壁畫墓葬多集中于駱駝城古城遺址和許三灣古城遺址等處。據《高臺縣志》記載：“漢樂 涫縣地屬酒泉郡，晉因之，東晉以后，前涼張氏置健康軍，故城在今縣城西南四十里，俗名駱駝城，即漢樂涫縣舊址。[3]”從史料考證，漢代末期至魏晉南北朝時期整個中原地區(qū)政治時局混亂、動蕩。但西北的河西地區(qū)受波及影響卻甚微，生活生產發(fā)展較為穩(wěn)定，這給當時文化藝術發(fā)展提供了有力保障。

高臺魏晉壁畫墓具有極強的地域性特征，墓葬形制及壁畫題材上都區(qū)別于同時期的中原魏晉墓葬。墓葬形制多以三、四室磚墓為主，分前、中、后三室，整體結構是由墓道、照墻、甬道、前、中、后三室及耳室、假門組成。墓葬前室為方型覆斗結構，后室為長方形券頂結構，墓門與前、中、后室之間由甬道連接（甬道為方型、券頂結構），耳室、假門主要分布在前室與中室。區(qū)別同時期的中原魏晉墓葬另一特征是少有土筑墓室，更無單室墓，基本多以多室磚墓為主。在曹魏與西晉相對安定的環(huán)境中，河西地區(qū)墓葬相較來說，其修建的規(guī)模相對較大，設計布局的復雜程度也較高，如敦煌祁家灣甲型西晉墓，壁畫題材復雜，色彩艷麗，在墓室內繪大幅的生產生活類的圖像。高臺已清理發(fā)掘的魏晉壁畫墓多以四室、三室、雙室磚筑墓和雙室土洞墓、大多墓室門上有照墻，而高臺魏晉壁畫墓壁畫就繪于照墻及墓室內，壁畫主要以一磚一畫的小幅畫像磚和兩磚的磚畫及多磚巨幅壁畫形式為主，從整個墓室壁畫布置來看，壁畫多分層繪與墓葬照墻或墓室內，內容涉及題材復雜，不甚統(tǒng)一，但從已出土的磚畫來看，涉及人物題材磚畫甚多。

二、高臺魏晉墓畫像磚人物圖像的題材內容

（一）現實題材的畫像磚

“現實生活題材是自東漢以后出現在中原墓室中的主要題材，表現墓主人宴飲、出行等圖像都出現在河西魏晉壁畫墓當中等，總之與中原地區(qū)的圖像配置層次和圖像內容完全相同，不見有新題材的產生，能看到的變化，主要是形式上將中原的題材簡化并以小副畫的形式來表現?！盵4]在壁畫內容中表現墓主人生前生活寫照的占比重也較大，在生產、生活、政治、軍事、經濟中都有所涉獵，但對于屯田、營帳、役使、軍隊出行等題材卻出現較少，更多是表現墓主人生前生活日常的內容。出土于駱駝城墓群的魏晉墓畫像磚，雖然出土的畫像磚圖案斑駁破損，但也能通過畫像磚直觀的圖像中出現的耕地、勞作的一系列畫像，看出當時河西地區(qū)高度發(fā)達的農業(yè)生產水平。“根據賈小軍先生所著《魏晉十六國河西社會生活史》中記載，在高臺縣博物館所藏共約60塊壁畫磚中，絕大多數出土于駱駝城墓群，少數出土于許三灣墓群，涉及農作場景的有7塊，畜牧的2塊，采桑與釀造各1塊?！盵5]因而這種農耕勞作的畫像磚占到其他題材畫像磚半數以上，用農耕、收獲來表現了墓主人的富有，也表現了當時魏晉時期農耕農業(yè)的發(fā)展狀況。如圖1發(fā)掘于高臺苦水口1號墓的《二牛耕地圖》磚長0.39米，寬0.19米，畫面繪一男子左手手執(zhí)揚鞭，右手扶犁向前，前面兩牛拉犁正在賣力耙地。畫面技法簡單，甚至稚拙，簡單勾勒與清淡設色將耕農、二牛表現的生動形象。

（二）神話傳說題材畫像磚

神仙傳說的神話一直是古代繪畫表現題材之一，從苦水口墓葬出土畫像磚來看，升仙、鎮(zhèn)墓驅邪的畫像磚較多，以升仙為題材的神話故事尤其多，在高臺魏晉時期的墓葬中這一主題也是主要代表。以伏羲女媧、西王母、昆侖山、羽人等為主題內容，如下圖是有關神話故事畫像磚數量的統(tǒng)計表。

2001年高臺駱駝城所發(fā)掘的墓中可見伏羲和女媧均為人首蛇身雙尾相交像的兩磚合并畫像，日輪和月輪位于二像的腹部，伏羲、女媧是重要的墓葬繪畫題材，在高臺魏晉墓中可以識別他們的唯一標示是都有日輪和月輪。如圖2：磚長0.43米、寬0.205米，“畫面中伏羲頭戴三尖冠，手持規(guī)，腹部有日輪，日輪內有金烏。女媧頭系紅色飄帶，束高髻，手持矩，腹部有月輪?！盵6]從畫像磚看出皆為人身蛇尾的伏羲女媧雙尾相交，比較符合魏晉時期人的陰陽相交、生命復活重生的生死觀。

除伏羲女媧外形象外的畫像磚，還發(fā)現羽人形態(tài)的畫像磚，王充的《論衡·無形篇》對羽人有過描述：“圖仙人之形，體生毛，臂變?yōu)橐?，行于云則年增矣，千歲不死?！盵7]如圖3高臺駱駝城苦水口墓出土的《羽人戲鹿》磚長0.43米，寬0.205米，畫面中羽人頭頂生雙耳，長發(fā)披肩，下肢細長赤足著羽衣，右側站立一頭賦彩的鹿的形象。整個圖案簡單、生動。據史料記載最早的羽人形象來自于商代晚期，為人鳥合體的形象。而高臺魏晉墓中發(fā)現的羽人形象多為長發(fā)、赤足，且有云卷紋于雙手處可見。

三、高臺魏晉墓的人物畫像特征分析

漢代末期至魏晉時代正值中國歷史上最混亂時期之一，中原地區(qū)政權更迭，戰(zhàn)亂不斷，但是在文學藝術上卻是輝煌時期，也是我國繪畫史上風格變化得重要時期之一。由于魏晉時期多種宗教在中原的輸入，尤其是佛教和道教的盛行。宗教的內容多少在影響著魏晉時期的人們，各種文化思想，繪畫風格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相互碰撞、交融，涌現出現了一批著名的繪畫大家和藝術理論，如東晉畫家顧愷之的“傳神論”，謝赫的“六法論”等。河西地區(qū)是當時進入西域的重要路線，作為當時古絲綢之路來往西域的重鎮(zhèn)——張掖（古稱：甘州），其經濟之繁榮，農業(yè)之發(fā)達，文化藝術之興盛，不言而喻。當時由于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政治環(huán)境，河西地區(qū)的藝術得到很好的滋潤，出土的魏晉墓室壁畫就是最好的例證。“魏晉繪畫繼承了漢代繪畫的傳統(tǒng)，又有新的發(fā)展，這些繪畫題材幾乎全部取自當時的現實生活，而又在藝術上加以概括和提煉。”[8]總結歸納高臺魏晉墓人物題材壁畫的藝術風格就是這種具有非常寫實取材和高度概括，甚至樸拙的繪畫技法、夸張的造型手段和大膽賦色的簡約畫風造就了河西地區(qū)既與中原同一時期的魏晉藝術風格趨卻又極具地域特征的魏晉藝術風格，與中原魏晉藝術風格互為補充，更是相得益彰。

文章僅以出土的畫像磚對人物題材圖像做了簡要分類和梳理分析，從畫者角度來看：墓室的人物題材畫像磚內容保存完整，許多魏晉時期人物畫技法和理論研究在這里得到印證，豐富了中國人物畫史，為后來的畫家提供借鑒。因此具有非常重要的史學和美學研究價值;同時高臺魏晉墓畫像磚藝術內容是對魏晉時期生活在河西地區(qū)人群的真實寫照，其藝術手法高度概括又生動浪漫，為后世研究魏晉時期的文化、藝術、生產生活等方面提供了重要實物資料，更是對魏晉時期美術史的補充與完善。

注 釋

[1] 盧冬.地下畫廊-河西走廊出土壁畫彩繪磚[M].蘭州：甘肅人民美術出版社，2017：001.

[2] 中共高臺縣委等編.高臺魏晉墓與河西歷史文化研究<魏晉河西墓室壁畫的藝術特色[M].蘭州：甘肅教育出版社，2012：144.

[3] 齊陳駿.河西史研究[M].蘭州：甘肅教育出版社，1989.

[4] 郭永利.河西魏晉十六國壁畫墓[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2：268.

[5] 肖飛.高臺魏晉畫像磚人物圖像考究[D].蘭州;西北師范大學， 2017：8.

[6] 盧冬.地下畫廊-河西走廊出土壁畫彩繪磚[M].蘭州：甘肅人民美術出版社，2017：032.

[7] 劉盼遂.論衡集解[M].北京：古籍出版社，1957：32.

[8] 岳邦湖.巖畫及墓葬壁畫敦煌文藝出版社[M].2004：11.

參考文獻

[1] 郭永利.河西魏晉十六國壁畫墓[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2 .

[2] 肖飛.高臺魏晉畫像磚人物圖像考究[D].蘭州;西北師范大學， 2017.

[3] 齊陳駿.河西史研究[M].蘭州：甘肅教育出版社，1989.

[4] 施愛民.甘肅高臺駱駝城畫像磚墓調查[J].北京：文物，1997：12.

[5] 孫彥《河西魏晉十六國壁畫墓研究》[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1.

[6] 盧冬.地下畫廊-河西走廊出土壁畫彩繪磚[M].蘭州：甘肅人民美術出版社，2017.

作者簡介：毛江旻，1997年9月14日，籍貫浙江寧波，臨沂大學油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