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工匠”王一帆：復原古代妝品中國第一人

王麗

過去，古裝劇里古妝最讓人詬病的，就是女演員批量生產(chǎn)的粗、假、大一字眉，和明亮耀眼的玫紅色口紅。但在熱門劇集《延禧攻略》和《如懿傳》中，一個90后女孩對清代宮廷女子桃花妝、媚娘妝等妝容的復原，就讓觀眾大開眼界。而劇外，她查閱古籍史料、出土文物和畫像等，復原出了從先秦一直到清代的32種古代妝品，其中就有武則天的“玉女桃花粉”，慈禧太后的“玫瑰澡豆”。它們基本涵蓋了古代所有的彩妝，能做到這樣系統(tǒng)的復原，目前全國也只有她一個人。2019年春天，女孩也因此走紅網(wǎng)絡(luò)！

愛美女孩 迷上純天然古代“妝品”

王一帆1992年出生在遼寧朝陽市，爸媽都是銀行職員。同許多喜歡臭美的女孩一樣，小時候她就喜歡讓媽媽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尤其對妝品非常感興趣。只見媽媽用指頭挑出瓶瓶罐罐里裝的東西，往臉上抹一抹，臉龐立時水嫩鮮亮，接著眉毛一畫，口紅一涂，瞬間與先前判若兩人！

那時，母親買口紅都是從小縣城坐火車到省城沈陽。作為小孩子的她，就更難擁有屬于自己的化妝品了。從銀行退休的姥爺?shù)弥跻环臒篮?，竟然主動提出要幫她?/p>

原來，姥爺因為有日光性皮炎，為治療自己的皮膚病，他研究了許多中醫(yī)方面的古籍，還會根據(jù)古籍上記載的古方自己做藥。那些來自于民間的配方雖然粗陋、簡單，卻有它的神奇之處。姥爺和她采來了大把的紫茉莉，照著書上的辦法，竟然制作出了充滿香氣的珍珠粉，后來還用茜草制作了胭脂。

這是王一帆第一次接觸到古代妝品，原來古代女人竟然用這么漂亮又是純天然的“化妝品”！王一帆拿著這些妝品在自己的小臉上涂抹起來?；陫y她攬鏡自照，心里美美的，覺得鏡子里那個臉上抹得紅紅白白的姑娘，就是從古代穿越而來的小美女。

在家人的呵護中，王一帆漸漸長大。女孩開始翻閱更多古籍，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中國每個朝代的女子都化不一樣的妝，有些真是美呆了。比如魏晉時期的女子，喜歡在額頭上畫花鈿。隋唐時期，社會風氣比較開放，所以就出現(xiàn)了一些更為夸張的妝容，比如酒暈妝、桃花妝。女孩子把臉涂得紅紅的，非常可愛。甚至還有女子會在嘴角、額頭涂上鵝黃色的面飾，整張臉看上去非常明艷動人。

成長中的王一帆潛移默化地受著姥爺?shù)挠绊懀綍r祖孫兩人也會挎上籃子，一起出門去附近的山上采中草藥和五顏六色的山花，然后拿回家來，照著古籍或是民間配方制作藥劑和妝品。許多年里，日子就是這樣瑣碎而溫暖地過著，直到姥爺去世。

王一帆翻閱了許多古籍，還去圖書館找來了許多出土文物、古代壁畫、塑像的資料，甚至去了北京故宮。她發(fā)現(xiàn)，古代女性的妝臺上，一般會擺這幾樣基本的妝品：澡豆、妝粉、胭脂、眉黛、唇脂。

澡豆，就像現(xiàn)如今的洗面奶，有清潔的功能;妝粉，相當于現(xiàn)在的粉底液，給皮膚打底，讓臉色白皙;胭脂，就是腮紅，讓臉頰變得紅潤;眉黛，就像現(xiàn)在的眉筆，用來畫眉毛;唇脂，就是現(xiàn)在的唇膏。她想，要是能把古代女人用的妝品復原出來，該有多好呀！

一次，王一帆無意間找了一部《中國古代妝容配方》的參考書，這本書的作者是上海戲劇學院的副教授李芽，她在中國歷代女子的服飾、配飾、妝容方面都有專業(yè)的研究。于是，2015年大學畢業(yè)后，王一帆拒絕了媽媽讓她去銀行工作的要求，毅然背起書包去上海找李博士。

她想按照古籍和李博士書上的配方，將那些神秘的古代妝品復原出來！當時，父母都覺得她的想法有點瘋狂。可又拗不過她，只好妥協(xié)，讓女兒去做自己喜歡的事。逆天！ 復原出武則天“玉女祧花粉”

指路人李芽教授，對王一帆的想法和動手能力都很欣賞，平時也在理論和技術(shù)上給予大力支持。盡管如此，但復原一件古代妝品絕非易事。因為所涉及的史料眾多，除了古籍中的文字記載，還包括各種出土文物和畫像等等。比如王一帆所復原的玫瑰澡豆，更是參考了《慈禧光緒醫(yī)方選議》里的方子。為了最大程度地還原古書中所記載的澡豆，連其中使用的原料玫瑰花粉，都采用了極為少見的中華玫瑰。當女孩把澡豆制作出來時，趕緊放到鼻子下使勁嗅了嗅，然后會心一笑：原來慈禧太后身上是這種味道??！

接下來是復原口脂。有趣的是，古代人在涂胭脂之前，也會涂一層潤唇膏，叫做口脂，男女都可以用。在唐代，皇帝每逢臘日就會把口脂賞賜給官吏，特別是鎮(zhèn)守在邊疆的官員們，以表示慰問。除了制作流程繁雜外，同一件妝品在不同的古籍中，其制作方法也不盡相同。在紛雜的古籍中，挑選最合適的方子也相當考驗人。制作口脂時，其中一味名為“甲煎”的配料，本身就有六種配方，不同的配制法。王一帆和李芽通過研究對比發(fā)現(xiàn)：《千金翼》記述的“甲煎法”較為復雜，而《古今錄驗》中的“甲煎方”更簡約一些。

王一帆說，口脂的制作過程相當復雜，先將丁香和藿香浸泡在高粱酒里，隔水蒸酒，酒氣散出一部分，然后酒倒進油里，讓酒完全蒸發(fā)，留下藥性和香氣，最后加入蜂臘?？谥镉卸∠愫娃较?，護唇的同時，還有調(diào)節(jié)脾胃的功能。

之后復原的每一件古代妝品，遇到的困難，都要比澡豆和口脂多得多。首當其沖的就是復原步驟，其繁瑣程度令人咂舌?！皞鹘y(tǒng)妝品制作工藝的掌握者大多已經(jīng)不在，這也為復原帶來了很大技術(shù)難度，需要一點點研究和試驗?！?/p>

“玉女桃花粉”是武則天使用過的妝粉，因此非常出名。它的功效是去除斑點、潤滑肌膚，屬于古代比較高級的一種香粉。關(guān)于它的做法，王一帆參考了宋代陳元靚的《事林廣記》。原材料是益母草，中間要經(jīng)過反復的煅燒、搗碎、晾干等六個步驟才能完成。益母草燒灰難度特別大，很容易失敗。為了能讓妝粉顯現(xiàn)出桃花一樣的艷麗，在燒制益母草時，只能一遍遍地重來。歷經(jīng)無數(shù)次失敗后，最終，原汁原味的“玉女桃花粉”橫空出世，“作品”成功的那一刻，女孩不禁喜極而泣。

王一帆在研究中發(fā)現(xiàn)，古代女子化妝，不重視眼妝，但非常重視眉妝。唐代就有各種各樣夸張的眉毛，比如桂葉眉、八字眉。她最喜歡宋代的妝容，兩彎細細的眉，十分淡雅。到了民國時期，妝容開始中西結(jié)合，有些接近現(xiàn)在的妝容了。

古代不僅畫眉材料眾多，眉毛的顏色和樣式也是豐富多彩。起源于戰(zhàn)國時期的畫眉，眉筆就有石黛、銅黛、螺子黛等多種類型，顏色也經(jīng)歷了“黛黑”“翠”“深灰”的轉(zhuǎn)變，樣式更是有遠山眉、蛾眉、柳葉眉等上百種眉型。好玩的是，王一帆與李芽一共復原過5種不同顏色、不同材質(zhì)的眉黛。有青色的、黃色的，也有黑色的，其中最有意思的一款就是“石黛”。它是仿造新疆出土的石墨眉石和木制眉筆復原而成，是中國最早的一種天然畫眉墨，也是王一帆最感興趣的一種眉黛。使用起來，先拿筆去打磨黛塊，然后再畫眉。

王一帆說，“化妝品”是個舶來詞兒，古代女子使用的，應(yīng)該叫做“妝品”。少了“化”這個字兒，正是因為制作過程中沒有經(jīng)過“化學萃取”的緣故。比如紅色素是從紅藍花中提取的，黃色素則來自松花粉。現(xiàn)代化妝品的效果通常是立竿見影的，上妝之后馬上就會讓人變得特別漂亮。古代妝品沒有辦法做到這么快，但它的長處在于能養(yǎng)膚。因為古人的胭脂粉黛里含有許多藥材，不僅能把人變美，還對健康有益。

比如武則天青睞的玉女桃花粉中，因為含有益母草，有明目益精、活血養(yǎng)顏的作用，所以可以隔夜敷面;胭脂中的紫鉚有活血化淤的作用，所以長期使用，可以讓唇色變得越來越紅潤。唐宋時期的青樓女子，有化“宿妝”的習慣，晚上化了妝睡覺，增色又養(yǎng)顏。

就這樣，王一帆用天然植物、香料等為原料，經(jīng)過煮沸、發(fā)酵、過濾等步驟，細細研磨，反復試驗，一件件妝品的雛形，便在這雙對于美麗有著無限渴求的靈巧手中誕生。清官后妃們所用的玫瑰膏子、綿胭脂、花鈿……

2018年3月20日，王一帆的論文《中國古代胭脂與妝粉復原研究》入選《第七屆中國設(shè)計學青年論壇》，并去南京藝術(shù)學院做了講座。

復原古代妝品中國第一人

有趣的是，起初王一帆只是當作一種興趣去復原這些“古董”，但做著做著，她越來越發(fā)現(xiàn)古代妝品的好處。中國古人用的妝品這么好，現(xiàn)代人竟然不知道，這讓她覺得非?？上?。于是后來她索性辭職，一門心思在上海做復原的工作。到2019年2月底為止，她一共復原出了32種古代妝品，它們已經(jīng)基本涵蓋了古代所有的彩妝，時間跨度更是從先秦一直到清代。能做到這樣系統(tǒng)的復原，王一帆敢說，中國就只有她一個人！女孩也因此走紅抖音。

有了王一帆制作出來的復原妝品，我們在書中、詩中一次次看到的“桃花妝”“酒暈妝”，美人使用的玫瑰露、玉女桃花粉，才能有一睹真容的機會，而這也是她一直想做的古代女子化妝。王一帆說，以唐代侍女為例，以石黛來畫黛眉，紅藍花胭脂來描畫兩腮，再用玫瑰膏子畫櫻桃小嘴，真是嬌艷欲滴。

在繼承經(jīng)典古妝的同時，期間她又和李老師一起嘗試做改良工作，在古代妝品的基礎(chǔ)上，研發(fā)了13種更加符合現(xiàn)代人皮膚特點及使用習慣的妝品。讓閨蜜們試用，裝扮其柔美的面龐，她們個個都愛不釋手。

王一帆說，借助出土文物、古代壁畫、塑像等古籍資料，她發(fā)現(xiàn)，古人的胭脂粉黛里含有許多藥材，其功效不只致力于肌膚表面，而是作用到更深的肌膚內(nèi)層加強肌膚新陳代謝，對健康更是大有裨益。2020年之后，這些只在古籍中出現(xiàn)的妝品將陸續(xù)走向市場。

更有趣的是，過去，古裝劇里古妝最讓人詬病的，就是女演員批量生產(chǎn)的粗、假、大一字眉，和明亮耀眼的玫紅色口紅。但在熱門劇集《延禧攻略》和《如懿傳》中，王一帆對清代宮廷女子桃花妝、媚娘妝等妝容的復原，卻驚艷了觀眾，讓人大開眼界。劇中，“嫻妃”佘詩曼、“魏瓔珞”吳謹言、“烏拉那拉·如懿”的扮演者周迅等，在化妝時都采用了王一帆復原出的古代妝品，因收到了“輕描柳眉施紅胭，朱唇一點桃花殷”的佳效，明星們對這些花錢也買不到的古妝品，更是青睞有加。

王一帆說，古代雖沒有網(wǎng)絡(luò)沒有直播，但這并不影響愛美女子時刻緊隨當季時尚，于她們而言，宮中女子的一舉一動便是潮流風向標。比如壽陽公主的梅花妝、趙合德的慵懶妝，都曾經(jīng)是被民間女子效仿的時尚妝容。

看著一件件精妙絕倫的古代妝品在自己手中綻放光彩，更是讓王一帆對古妝多了一份熱愛。她說：“通過原汁原味的材料，復原出最接近當時的古妝品，讓世人能繼續(xù)品味古代妝容之美的同時，也對研究中國古代傳統(tǒng)文化有著極大的意義。也許從這個側(cè)面，你也能窺探到中華文化最古樸、最純粹的另一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