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那座爸爸的山

◎莊稼漢

一

他真的不知道，爸爸到底離自己的學(xué)校有多遠，只知道那里是大人們所說的遠方，那里有著一座爸爸的山。當(dāng)然，他也知道那座山只是爸爸工作的地方，那座山是屬于礦上的、國家的——這是爸爸告訴他的。可是，他就是愿意那么叫“爸爸的山”，這么一叫，仿佛遠方那座遙遠的山，就離自己近了和自己親了。

平時不管是在學(xué)校，還是在村里和小伙伴在一起時，他的話都很少，似乎他永遠都是一個忠實聽眾或者觀眾。只有說起那座他心中雖然遙遠但特別親切的“爸爸的山”時，才會眉飛色舞、神采飛揚起來。那一刻，他似乎成了早晨打鳴的公雞一樣，極為興奮，仿佛有什么神奇的力量注入了他的身體——他就好像突然之間變成了另一個人：“我爸爸的山，是屬于長白山脈！可高了，那山啊，遠遠看上去就像一個大大的金元寶，要不能叫金元寶煤礦么……那山底下，有老多煤了，一大塊、一大塊的，就像黑色的金子呢……”也只有這個時候，小伙伴們，也才注意到：李大明同學(xué)還是挺能說的，聲音也是很高的喲。

可是，大家都想不明白，他在課堂上發(fā)言的聲音，怎么總是那么小呢？這個問題沒人問過，可是李大明自己心里清楚，他心底總有一種比別人低了半截的感覺——他感覺自己童年，不，就連現(xiàn)在的少年生涯，總是比別人少了一些什么東西似的——別人的爸爸，雖然很大一部分伙伴的爸爸，也都去城里打工了，可是他們的爸爸，總是在農(nóng)忙的時候回到村里，能陪自己的孩子呆一段時間?？墒亲约旱陌职?，只有過年的那幾天才能回來，有那么兩三年連過年的時候也沒能回來。就因為沒有爸爸的陪伴，李大明走在村里、走在校園，總是感覺抬不起頭來，學(xué)習(xí)的勁頭也不如別人的足，上課時偶爾也會想起爸爸，等到老師提問時，也許正趕上他走神，發(fā)言也就好像沒有底氣似的。他的學(xué)習(xí)成績也一直是……用村里老蘑菇爺爺常說的那句歇后語“和尚的帽子——平塌塌”了。這樣回家面對媽媽期待和疼愛的目光時，也有些心虛，話語自然就少，聲音也就沒法高昂起來了。

所以，李大明難得地講一次“爸爸的山”，就是他這個小小鄉(xiāng)村少年心中難得的幸福時光了，也是他難得高聲大嗓地“豪放”一回。

但就在那個黃昏時刻，他又興沖沖地和小伙伴們說起“爸爸的山”時，劉紅軍突然插了一句：“你爸爸的山？你還真敢說啊，你爸爸不過礦上的一個農(nóng)協(xié)工，那座礦山，那可是老大的一座礦山呢，咋能說是你爸爸的呢？”“誰說的？我爸爸是礦工！”李大明臉頓時漲紅了?！拔冶砭司驮谀莻€金元寶煤礦，我舅可是正式國家工！我舅說，你爸爸只是農(nóng)協(xié)工。你說，那山咋能是你爸爸的呢……”劉紅軍的這句話，像一只無形大手突然就扼住了大明的脖子，他滿腦子興奮的話題，似乎突然間找不到突破口了，就那么尷尬地卡在了喉嚨里，上下咕嚕了幾下沒能沖出來，隨后就無精打采地在肚子里自行消失了。李大明的興奮勁兒，也好像是一只鼓脹脹的氣球，突然被針扎破了似的，迅速癟了下來。他眨眨很明亮、很無辜的大眼睛，訕訕地笑笑——在別人看來就像哭的模樣，然后蔫蔫地走開去。

好在小伙伴們并沒有發(fā)出起哄的笑聲——畢竟李大明很老實，對所有的小伙伴，幾乎是有求必應(yīng)，人緣還是不錯的。大家對劉紅軍的打岔很是不滿，對李大明的這種失落也極為同情，就都沖著他的背影喊著：“大明……”“大明……”而此時的李大明同學(xué)，又恢復(fù)了平常沉默寡言的樣子，背著大大的雙肩背書包，低著頭彎著腰匆匆地走著，在燦爛的晚霞中，走成了一個越來越小的問號……

二

夜已經(jīng)很深了，可是李大明毫無睡意。

“什么是農(nóng)協(xié)工呢？是煤礦上的農(nóng)民工？那還不是打工的??？可是為什么一干就是那么多年呢？”李大明躺在炕上，在深夜里睜大眼睛，望著濃濃的黑暗，苦苦地思索著…… “不能吧……”“也許劉紅軍說的真對，爸爸可能只是在礦上打工吧……”“可能劉紅軍的舅舅也不懂……”他就這樣在內(nèi)心自問自答著，似乎要找到一個令自己滿意的答案。突然，他想到了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就像一盞燈，照亮了他幼小的心靈：爸爸可是戴過大紅花，當(dāng)過勞模的，不管爸爸是不是劉紅軍舅舅說的農(nóng)協(xié)工，但他在礦上工作肯定是真的，而且還是很優(yōu)秀的。爸爸能戴大紅花和得勞模獎狀，就說明礦上對爸爸的工作是特別認(rèn)可的。每年爸爸都要拿回幾張獎狀，這兩年還捧回來幾個獎杯，有水晶的、有金燦燦的，可漂亮了。這些獎狀、獎杯證明：那座山的興旺，有爸爸的一份功勞，那座山還應(yīng)算是爸爸的山。

想通了這一點，李大明渾身輕松，很快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夢里，李大明來到了爸爸的那座山。

那山可真高啊，高得好像鉆進了云彩里，爸爸常跟他講的井特別深，深得怎么也看不到底……爸爸溫暖的大手，牽著他的小手，就那么踩著云彩一直飛到了礦井里！咦，礦井里怎么也有一輪大太陽呢？不對，好像是爸爸和自己頭上礦燈發(fā)出的光……不對，還是大太陽！這大太陽，把彎彎溜子道照得通亮通亮的。而他自己呢，穿著和爸爸一樣的工作服，帶著和爸爸一樣的安全帽——當(dāng)然，那上面有著一盞特別亮的礦燈。那黑油油的煤，好像被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環(huán)，他上前抱起一大塊鍍著金色的煤塊，就像抱著一個大大的金元寶，在爸爸那一聲渾厚的“升井嘍”的吶喊聲里，嗖的一聲，向著井口飛去……那一刻，他開心極了，咯咯地笑出聲來……

“大明……”“大明，你這孩子夢到啥好事了？咋還笑出聲了？”嗯，媽媽的聲音？媽媽也來礦上了？大明揉揉眼睛，眼前一片雪亮——是燈光，還在整理資料的媽媽，用溫柔的目光俯視著自己。

哦，是個夢啊。

媽媽在村委會做婦女主任，一天到頭可忙了，每天回來不但要忙家務(wù)，還要貪黑整理村里一些文字資料。

“怎么，大明？做什么夢了??？這么高興？”

“啊，媽……我夢到去爸爸的煤礦了……”

“哦，還真是有心靈感應(yīng)啊，過一段你放暑假，咱們可能真的會去爸爸的礦上呢！”“是嗎？”“媽媽能騙你嗎？”“咱們?yōu)槭裁慈グ?？”“你爸爸下午來電話，說你爸爸的礦上評選十佳礦嫂，不知道怎么就把我評上了，要讓咱娘倆去領(lǐng)獎呢……”“真的啊？這回我就能真的看到爸爸的山……”“什么爸爸的山？”媽媽不解地問?！斑@是秘密……”“你這孩子，還跟媽媽保密??？好啦，你的秘密我也不問了。你快睡一會吧，離天亮還有好幾個小時呢，睡不好，上課都沒精神……”“媽，明天星期六……”“哦，這倒沒注意，那你也要多睡一會……”

一想到不久后的暑假，就能到爸爸的山上去，李大明同學(xué)還能睡得著嗎？睡不著怎么辦？還能咋辦，在心里數(shù)日子唄，現(xiàn)在才是5月30日，離暑假還有多少天，數(shù)數(shù)看啊……數(shù)著數(shù)著，就迷糊了……再一睜眼，清晨的陽光就爬上了李大明的臉。

三

其實對于李大明來講，暑假總是伴隨著一絲絲傷感與淡淡的憂愁。一到暑假，他就特別羨慕小伙伴們——那些小伙伴的爸爸們，總會在暑假里帶給他們很多驚喜：不是帶著他們?nèi)コ抢锿鎺滋?，就是抽空回家干些農(nóng)活的時候，帶他們?nèi)ヌ镆袄镒ハX蟈、逮螞蚱，讓人最眼饞的，是他們每家窗下掛著的、碧綠的蟈蟈籠子。李大明沒有蟈蟈，也沒有蟈蟈籠子——尤其是那用鮮綠、鮮綠的高粱桿編織而成的蟈蟈籠子。爸爸過年回來時，他也曾磨著爸爸給編個蟈蟈籠子，可在臘月里編蟈蟈籠子，就只能用干的高粱席篾了，不但不鮮亮，而且冬天里也沒有蟈蟈可裝啊，只能裝著李大明對夏天里爸爸回家團圓的渴望，和冬天里無以言說的、少年的淡淡憂傷。

不過，李大明還是很容易知足的：雖然，爸爸不能在夏天回家，可在寒假回來也還是不錯的。在漫長的冬夜里，爸爸會給他和媽媽講礦上的故事，那些故事可是多少蟈蟈籠子都裝不下的，也是多少蟈蟈的鳴叫，都不能相提并論的。因為那些故事雖然遙遠，但很親切很精彩啊。

在爸爸的講述中，巷道、淋水、打眼、裝藥、放炮、移槽、倒棚、打柱、溜子道、掌子面……一個個陌生的名詞，帶著大地深處的神秘，不斷刷新著李大明單純的認(rèn)識。似乎在一瞬間，就豐富了他少年的生命體驗；還有冒頂、瓦斯……等等一些帶著魔幻和危險的名字，也時刻緊張著李大明的心，磨礪著李大明的神經(jīng)。

當(dāng)然，在爸爸的講述中，總是報喜不報憂的。爸爸不是說，他被提拔當(dāng)班長了，就是作為勞模代表去省城領(lǐng)獎了，再不就是坐著高鐵去北京開勞模會了……而那些關(guān)于爸爸工作中有一些帶著驚險色彩的故事，大多都是媽媽講給他聽的……

媽媽曾經(jīng)到爸爸的礦上去過幾次——是和其他礦工家屬一起，到礦上講解安全生產(chǎn)的重要性。還有一次，是去給爸爸和他的工友們送安全家書的。那次，還是四年前，李大明才上小學(xué)一年級，媽媽還讓他畫了一封安全家書——用蠟筆畫的：畫面上，一個小孩子站在一座金色的山上，親手為他的超人爸爸戴上安全帽。旁邊還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爸爸是安全超人！

媽媽說，爸爸的工友都說，他是臺不知疲倦的“機器人”。

媽媽說，爸爸在大明兩歲的時候就進了礦，現(xiàn)在大明都十二了，你說爸爸在礦上干了多少年??！媽媽說，爸爸剛進礦的時候，對煤礦上的事情一點都不懂，可是爸爸沒打怵，在工作中爸爸特別嚴(yán)格地要求自己，虛心地向老師傅們請教各種生產(chǎn)問題，邊干邊學(xué)。

聽爸爸說，翻棚、剔棚是個苦活累活，每天都是和三百多斤一根的U型鋼打交道……爸爸的肩膀磨破了，他也不叫苦，身上劃破了他也不喊累，不管貪多大晚，都要堅持完成當(dāng)班任務(wù)。時間不長，爸爸就掌握了過硬的技術(shù)，成為了區(qū)隊生產(chǎn)骨干，并被任命為班長。

話說，爸爸當(dāng)上班長以后，干勁更足了。什么活他都沖在前面，扛鐵他挑最重的，拉底他挑條件最不好的地點。工友在他的帶動下，生產(chǎn)熱情高漲。他帶領(lǐng)的班組，月月超額完成礦上交給的各項生產(chǎn)任務(wù)。

說是有一次啊，是在下班的時間，接班的工友已經(jīng)到了工作現(xiàn)場。交接時，掌子面突然片幫淌貨……按理說，爸爸這個時候應(yīng)該下班升井了?？墒?，面對這個突發(fā)的事情，要是一走了之，留給接班的職工清理現(xiàn)場，也不是不可以的?？墒沁@樣一來，當(dāng)班的生產(chǎn)任務(wù)就無法完成了。爸爸二話沒說，抄起鐵鍬帶頭往溜子上扒貨，在他的帶領(lǐng)下，大伙一起動手，清理了這些影響給棚的貨……感動得接班的工友，直沖爸爸豎大拇指！

說起安全啊，媽媽關(guān)于爸爸的故事就更多了。

有一次，上三班時，爸爸發(fā)現(xiàn)工人給了一架不達標(biāo)的棚子，就立即責(zé)令推倒重給。一位工友說：“三班沒人檢查，就這一次，下架一定達標(biāo)?！卑职謪s說：“不行，一架也不行，一次也不能對付，工程質(zhì)量堅決不能糊弄事兒?！?/p>

還有一回，有名工友只顧低頭干活兒，沒發(fā)現(xiàn)身旁的單體柱漏液，失去支撐力的柱子，眼看就要倒下……在這萬分危急時刻，說時遲那時快！媽媽在講述這段故事時，還用上了評書的語言——爸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步搶上前，用力扶穩(wěn)柱子，并手腳麻利地將壞柱換掉，把棚架好。而那名工友呢，被眼前的一切嚇呆了……半天才醒過神來：“哎呀，老李大哥，可真得謝謝你??！你是救了我一命啊！”黝黑的臉龐上，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留下的痕跡……爸爸則故作輕松地說：“咱們大家伙都是家里的頂梁柱，可不能倒下?。≡蹅兠刻於寄芷狡桨舶采?，比啥都強?。　?/p>

四

可是……可是，爸爸真能稱得上是家里的頂梁柱嗎？家里事情，爸爸又管過多少呢？

從學(xué)前班到現(xiàn)在，李大明的也算是上了六七年學(xué)了，可爸爸一次沒給他開過家長會。李大明的幾個班主任，哪個老師都沒見過爸爸的面。最讓人哭笑不得的是，李大明小學(xué)二年級的班主任，竟然自己胡亂猜測李大明是單親家庭，還告訴好幾名同學(xué)對李大明進行幫助，甚至還在媽媽開家長會時，要給媽媽介紹男朋友——想想這事就可笑。當(dāng)然，造成這一切的，不能只是怪那個老師熱情得有些八卦，要是爸爸在學(xué)校多露幾次面，也不至于出現(xiàn)這樣的笑話了。

當(dāng)然，在李大明看來，這些都是小事。

可是在家里發(fā)生大事的時候，爸爸又在哪兒呢？答案不用問：肯定是礦上??！

那是大前年的秋天吧，冷空氣來得比上一年格外早，沒等秋收完呢，就下了雪。可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奶奶的氣管炎又犯了，媽媽一邊照顧奶奶，一邊還要收莊稼，村上的一些事，也還得跟著操心，累得也感冒了，但抽不出時間去打針，整天靠吃藥頂著。奶奶瞞著媽媽，托人給爸爸打電話——想讓爸爸請幾天假回來收秋。

奶奶的這個電話，讓爸爸可做了難——當(dāng)時，爸爸所在的隊里，正是新工作面搬家的關(guān)鍵時刻。回家收秋吧，工作面搬家他是主力，一旦離開，很多工作沒人能頂；不回家吧，家里那么多農(nóng)活，就全扔給整天咳嗽氣喘的奶奶和也已經(jīng)感冒了的媽媽……后來，聽爸爸的工友說，爸爸當(dāng)時流著眼淚朝家的方向看了看，轉(zhuǎn)身邁著沉著的腳步，走向了入井口……

后來，后來的事情，李大明當(dāng)然都知道啊——那年秋天的天氣特別反常，一場早來的雪后，又是連天陰雨，家里那六畝地的玉米啊，都泡在地里，發(fā)出了芽……大半年的辛苦，就這樣打了水漂。奶奶和媽媽都著急上火病倒了，還是鄰居王大嬸抽時間，幫著請了醫(yī)生，給奶奶和媽媽治病……

五

一說起家里的日子，爸爸每次回家時，奶奶總是說爸爸：“咱家這日子，有你沒你都一樣……”可是，媽媽總說爸爸是個會過日子的人。

聽到媽媽的話，奶奶就會撇撇她老人家那干癟的嘴巴：“他呀，那是會過礦上的日子。你，也就是向著他說……”

爸爸的確是會過日子，但真像奶奶說的那樣“是會過礦上的日子”。

“省下一分錢，就增一份利”。這是爸爸的口頭禪。聽奶奶講，在井下工作中，有人常常把一些機器設(shè)備零件，比如螺絲、變形的卡子桿等用不上小零件，隨手丟在一邊，而爸爸總是把別人丟下的廢舊零件撿好，送到工具庫。在他的這個會過日子好習(xí)慣帶動下，這種丟廢舊零件的現(xiàn)象逐漸消失了。

還有，井下彎曲變形的錨桿，一旦彎曲后就無法使用，而爸爸在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后，就把這些錨桿收集起來，全部帶著升井。然后，把這些廢舊錨桿送到動力科，做成開關(guān)架等有用的設(shè)備。這樣不但避免了材料浪費，還節(jié)約了材料成本。聽說，爸爸還被評為了礦上的節(jié)能標(biāo)兵呢。還聽說，在修舊利廢方面，爸爸每年都能給為礦上節(jié)約一萬多元錢呢。

可就是這么會過礦上日子的爸爸，卻總是顧不上家里的日子。

去年奶奶病危時，連著半個月，都是媽媽在照顧，爸爸一次也沒回來——電話里總是說忙。直到奶奶去世了，爸爸才匆忙趕回來——但只待了兩天，奶奶下葬后，就戴著孝、抹著眼淚回礦上了。奶奶頭七，還是媽媽領(lǐng)著大明去燒的紙。

六

暑假，在李大明的千盼萬盼中終于到來了。

而他和媽媽去礦上的日子，也一天天走近了——終于也來了。

他和媽媽坐了整整一夜的火車，他以為下火車就能見到爸爸的那座山了。

誰知道一下火車，來接站的爸爸告訴他，這里離礦上還有將近一百里路呢。這里，只是礦務(wù)局的所在地。聽到爸爸的話，大明有些失望。隨后爸爸的話，又讓他興奮起來：因為這是要表彰媽媽這么多年照料奶奶、沒有耽誤村里的工作，同時還積極支持爸爸工作等突出表現(xiàn)，要讓家屬參觀一下爸爸他們工作生活的地方，并且還要在爸爸工作的地方，補拍一些頒獎典禮時用的鏡頭。

當(dāng)然，今天還不能出發(fā)，還要等其他三位和媽媽一起當(dāng)選的好礦嫂，以及他們的孩子。他們分別從不同的地方，坐著不同車次的火車來的。整個隊伍都匯齊之后，才能向礦上出發(fā)，那要等到明天早上呢。

這一夜，對于李大明同學(xué)來說，這又是被興奮光芒照亮的一個不眠之夜。可第二天一早坐著礦上安排的面包車，和爸爸同事、還有他同事的愛人孩子一起出發(fā)時，李大明同學(xué)還是相當(dāng)精神的，并且還大著膽子向司機叔叔提了一個要求：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司機笑瞇瞇地問他為什么？他調(diào)皮地一笑：“這是秘密?！边@是他第一次和陌生人用這樣近乎撒嬌和玩笑的語氣說話，可他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他和這些人，雖然是剛剛接觸的人，從內(nèi)心感到親切，因為他們是爸爸的同事。

其實，李大明的這個秘密，爸爸媽媽不一定知道，但劉紅軍他們那些小伙伴一定會知道的——他是要好好看看“爸爸的那座山”……盡管，劉紅軍對他說的“爸爸的山”不以為然，但這個秘密他肯定也知道。

是的，李大明心中的想法，的確如此！

他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就是想要好好看看“爸爸的山”。他也一定要弄清楚，到底這座山是爸爸的山呢，還是爸爸屬于這座山？也許爸爸就像這座山，或者就是這座山的一部分……然后，李大明回去就可以向小伙伴們好好講一講這座神奇的山，講一講爸爸在礦上的樣子，好好眼饞一下劉紅軍他們。

李大明回去如何向小伙伴講述這座山的故事呢？

用李大明的話來說：這也是一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