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全性：大師遠行 風骨長存

王洪春

1? ?著書育人——他的書被稱為我國電化學的“圣經(jīng)”

查全性先生，武漢大學教授。祖籍安徽涇縣，出身書香世家。祖父查秉鈞，清朝翰林。父親查謙，早年赴美留學攻讀物理，后任武漢大學華中工學院第一任院長。

查全性生于南京，長于武漢，1950年畢業(yè)于武漢大學留校任教。后留學蘇聯(lián)莫斯科大學，回國后繼續(xù)在武大任教。他這一輩子當過最大的“官兒”是武漢大學化學系主任，最高的“職稱”是中國科學院院士，最高榮譽是全國勞動模范。

查全性是電化學家，本職工作是從事電極過程動力學的研究和教學，是新中國成立后，這一學科發(fā)展的主要奠基人之一。第一屆“中國電化學成就獎”的獲得者。他撰寫的《電極過程動力學導論》一書，1976年出版，此后30年，一直是我國研究生用的主要教材之一，研究生們稱之為我國電化學的“圣經(jīng)”。他的科研成果在1987年獲得國家自然科學三等獎。

讓查全性一舉成名的是在本職工作之外，他做的另外一件大事——他在鄧小平面前慷慨陳詞，建議1977年恢復高考，鄧小平從善如流，當場采納他的建議。

2? ?慷慨陳詞——直面高考招生中存在的問題

1977年8月4日，人民大會堂江西廳，科學和教育工作座談會召開，這是鄧小平再度復出后主持召開的第一個會議。

鄧小平說：“這次請大家來，就是想聽聽意見。題目就是科研怎么搞得更快些、更好些，教育怎么合乎四個現(xiàn)代化的要求，征求同志們的意見。方式就是想說什么就說什么。發(fā)言可長可短，講一次兩次可以，十次也可以，插話都可以。自由一點，什么話都可講?！?/p>

查全性回憶：參會的都是著名學者，開始兩天我沒有發(fā)言，聽他們講。后來，看小平同志這么認真，覺得這個機會很難得，把自己的思考講出來，很可能能解決問題。于是，開始在本子上寫講話提綱。

8月6日下午，清華大學。

黨委負責人說：“現(xiàn)在，清華的新生文化素質(zhì)太差，許多學生只是小學水平，還得補習中學課程?！?/p>

鄧小平插話：“那就干脆叫‘清華中學‘清華小學還叫什么大學！”

這個話題一下子觸動了查全性，久藏心底的對教育危機的感受和感慨，當著小平同志的面，噴涌而出：“鄧副主席，我要發(fā)言?！?/p>

“招生，是保證大學教育質(zhì)量的第一關(guān)。它的作用，就像工廠原材料的檢驗一樣，不合格的原材料，就不可能生產(chǎn)出合格的產(chǎn)品。當前新生的質(zhì)量沒有保證，原因呢？一是中小學的教育質(zhì)量不高，二是招生制度有問題。但主要矛盾還是招生制度的問題。不是沒有合格的人才可以招收，而是現(xiàn)行制度招不到合格的人才。如果，我們改進了招生制度，每年從600多萬名應屆高中畢業(yè)生和大量知識青年中，招收20多萬合格的學生是完全可能的?！?/p>

“現(xiàn)行的招生制度，有四個嚴重弊端：一，埋沒人才。一些熱愛科學有前途的青年選不上來，而那些不想讀書、文化程度又不高的人，卻占去了招生名額，這是極不合理的。二，現(xiàn)行招生制度卡了那些沒有特殊關(guān)系的工農(nóng)子弟上大學。群眾反映說以前上大學靠錢，現(xiàn)在靠權(quán)。三，壞了社會風氣，助長不當之風，而且越演越烈。據(jù)我所知，今年招生還沒有開始，已經(jīng)有人開始請客送禮‘走后門。制度不改，‘走后門不正之風剎不住。四，嚴重影響中小學學生和教師的積極性。現(xiàn)在，甚至連小學生都知道，今后上大學不需要憑文化，只要有個好爸爸！”

查全性這一段慷慨陳詞，顯然擊中了鄧小平的心弦，鄧小平聚精會神傾聽。

查全性接著提出建議：“一，應該建立全國統(tǒng)一的招生報考制度，招生名額不要下到基層，由省、市、自治區(qū)掌握?，F(xiàn)在名額分配上很不合理，‘走后門很嚴重，名額分配上，多的脹死，少的餓死。二，按照高中文化程度統(tǒng)一考試，嚴防泄露試題?？荚囈獜膶嶋H出發(fā)，重點考語文、數(shù)學，其次是物理，化學和外文可以暫時要求低一點。三，要真正做到廣大青年有機會報考，能按自己志愿選擇專業(yè)。大學生可以從應屆高中畢業(yè)生中招，也可以從社會青年中招。有些人沒有上過高中，但實際上達到了高中文化程度，可不受資歷的限制。”

“只要采取了這些措施，今年新生的質(zhì)量，就會大為改觀，收到十分顯著的效果?！?/p>

3? ?只爭朝夕——他的建議讓“恢復高考”提前了一年

查全性一番話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座談會上發(fā)言踴躍，氣氛熱烈。吳文俊、王大珩、汪猷、溫元凱等紛紛發(fā)言，贊同查全性的主張。查全性又鄭重建議：“一定要當機立斷，只爭朝夕，今年能辦的事就不要拖到明年辦！”

查全性可能有所不知，就在這個座談會不久之前，6月29日～7月13日，教育部在山西太原已經(jīng)召開了全國高等院校招生工作會議，形成了1977年高校招生方案及招生方針：“自愿報考，群眾推薦，領(lǐng)導批準，學校復查?！币簿褪窃谧剷匍_的同一天，8月4日，教育部已將1977年的招生方案報送國務院了。

查全性更不知，就在5天前的8月1日，鄧小平在聽取方毅、劉西堯的匯報時指示：“一年準備，從明年開始兩條腿走路，一半直接招生，一半從別的路子來，特別是理工科。開學的時間，統(tǒng)一在秋季好?！?/p>

鄧小平的想法是1977年，用一年時間做準備。1978年正式恢復高考，生源一半是應屆畢業(yè)生，一半來自社會青年。所謂社會青年，主要是指1966年、1967年、1968年大學停止招生的“老三屆”，還有后來沒有恢復高考期間畢業(yè)的初高中生。

眼前這位查全性，卻提出要在今年就恢復高考。

“今年就恢復高考，還來得及嗎？”鄧小平側(cè)身轉(zhuǎn)頭，問教育部長劉西堯。

查全性趕忙插話：“來得及！來得及！寧可推遲兩個月高考，不然，又招來20多萬人，好多不合格，浪費資源損失可就大了！”“來得及！”劉西堯的回答，進一步增強了鄧小平的信心。鄧小平一錘定音：“改嘛！既然今年還有時間改，就堅決改嘛！不要等了！”

高考在冬季，這是新中國成立以來唯一的一次。1977年冬季高考，錄取新生27.3萬人。1978年夏季考試，秋季招生，錄取新生40.2萬人。

鄧小平的決策，查全性的建議，改變了幾代青年人的命運，改變了中國教育的走向。1977年、1978年考入大學的知識青年，受惠最大、最直接。他們之中的大多數(shù)成為日后中國社會的棟梁之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