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思成
看見花溪土屋,就像來到了歲月的門口。
門外是喧鬧,門內(nèi)是靜謐;簾外是昨天,簾內(nèi)是今宵。時光在這里停滯或倒流,似電影膠片一格格回放,終有一刻打動人心,找到屬于自己的那幀鏡頭。
位于巴山深處的安康市鎮(zhèn)坪縣曙坪鎮(zhèn)興隆村,聚集著有兩百多年歷史的清末民國傳統(tǒng)的民宿?;ㄏ廖菀嗷蚴菤q月完整的珍存,靜好成大自然的一角,不僅有花的斑斕,有水的清幽,更有泥土的肌膚。
“花溪”實名大崩溪,據(jù)民間傳說每發(fā)山洪,水流洶涌必有真龍出沒。十里溪流山花四季常開,為涓涓細流鑲一道花邊,風起花落,一溪芬芳,一溪清香。漫山的野菊花、野山桃、野刺玫花,環(huán)繞著一間間土屋,好似扎了一道道花籬笆?;ㄏ廖菥瓦@樣幸福地藏在大巴山深處,融鳥語花香,與山水共眠,伴日月相輝。
在大圣山、雙乳峰的懷抱里,在青竹林、小溪水的簇擁下,土屋將傳統(tǒng)的榫卯工藝與自然風貌精妙融匯,接天地之精華,承人文之機理,一磚一瓦,一石一柱,一窗一欞……都注入著鄉(xiāng)俗的肌理紋路,融入著古老巴蜀文化的底蘊和傳承。春去秋來,歲月斑駁,總能讓人在檐楹間覓得先祖?zhèn)兩鷳B(tài)文明的覺悟,感受到汩汩不息的農(nóng)耕文脈。
土屋,是建筑的符號,是歷史的記憶,更是人文的情懷。一灣碧水的渠,一片幽靜的園,一條盤山的道……清新的畫卷,讓土屋穿越時空隧道,與城市鋼筋水泥的僵冷相比,愈發(fā)顯得輕盈起來。置身其間,坐定太師椅,烤上木炭火,捧一只土茶碗呷幾口,半睡半醒之間,你感覺到的仿佛是這片老土地的呢喃和絮語,又像是山民們的嬉鬧和歌唱。
輕揉睡眼,伸伸懶腰,貪婪地飽飲一口大自然的甘露,耳畔傳來東方欲曉雄雞一鳴的山間早歌,還有那歡跳在枝頭上吱吱喳喳的鳥雀吟唱……輕紗般的晨霧中,山民們扛著木犁吆著慵倦的老牛下地耕作,灶膛的第一把柴火點亮了農(nóng)婦婆娑的迷眼,在鍋碗叮當碰擊中升騰起裊裊炊煙,早起挑水的扁擔也在少年的肩頭悠悠顫顫……如此絕妙的生活也只有在這里才能得以演繹。
白天的土屋是寂靜的,聽得見水流,聞得到花香,連窗外植物拔節(jié)的聲音,也都能隱隱約約地傳到耳朵里來。竹子在生長,花兒在綻放,蟲子小心翼翼地從樹葉上爬過,一切都是自然的風韻。山風吹過,神清氣爽,渾然于天地間的俗世是那樣優(yōu)游自若,靈魂在這里得以滋養(yǎng),儼如一個世外桃源的景象。在這兒,給自己放個假,聽風賞雨,彈琴吹笛,品茶下棋,吟詩作畫,茲享著這世間凡塵鮮有的奢侈。此刻,任何嘈雜和忙亂,都是對這絕好時光的褻瀆。
夜晚的土屋是溫情的,油燈已經(jīng)點亮,茶香已然飄出。地窖里自釀的美酒,在一壺冒著藍火的土罐里溫熱,噗嗤噗嗤散發(fā)著誘人的酒香。來自房前屋后的瓜果菜蔬,悄然端上餐桌。那土得掉渣又極具原始鹽道菜系的撒碗席、殺豬飯,是花溪土屋幾道爽口的美食,尤以“帶子上朝”“四小四大”“五馬踏四牛”“流星趕月”等七大菜品令人叫絕。拿起筷子夾一撮放在嘴里,舌尖生香,頷首感嘆,“食材選擇精細,烹調(diào)手法獨到”,還有那講究的開席序子,盡顯巴山飲食文化的厚重和悠長。
把盞言歡吟詩正酣,一桌文化、一杯歲月、一屋山野雅趣,都隨窗外的十里花溪潺潺流進心里。屋內(nèi)滿是溫存,屋外盡顯熱鬧,場院里,屋檐下,篝火旁,大紅大紅的燈籠在微風中搖曳,鮮紅鮮紅的對聯(lián)在門楹上輝映,通紅通紅的火焰在燃燒中升騰,把一個節(jié)慶之夜烘托的更加喜氣溫情。屋頂?shù)臐M天星光,多姿環(huán)繞,圖層璀璨,給這冬去春來的土屋平添了絲絲神秘和浪漫。
推開一扇窗,就是迎來一個嶄新的世界;移上一層樓,就是駐足一種全新的境地。小橋流水,茂林修竹,這里有江南的俊秀,又有巴山的雄渾,更有山里人的收獲和希冀。吱吱呀呀的水車,輪回著一個又一個傳奇的故事。陌上花開,那個裙裾盈盈,在石板路旖旎而上的姑娘,拈花淺淺一笑,便是這靜謐歲月中的一點俏皮,一絲靈動。原來,生活的詩意如此素雅純真,又是如此閑適安逸。
把酒臨風,寵辱偕忘;功名塵土,唯有云月。這哪里是土屋,分明就是心靈的家園,是難舍的鄉(xiāng)愁。就來一次暢飲吧,無需刻意精彩或黯淡,只需持一顆如水從容的心,將其淡淡安放于斯,在這個不知歲月幾何的夜里……
責任編輯|李 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