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見錢大昕佚文《婁東志濟堂相葬局碑記》述略

徐超

摘 要：太倉博物館舊藏文物中有一通此前未見也未發(fā)表的錢大昕撰文碑刻，題曰“婁東志濟堂相葬局碑記”。此碑文未見錄于錢大昕已刊著作，有一定輯佚價值;其系年明確，可補錢大昕年譜之闕，并可為研究錢大昕與太倉的關(guān)系提供全新的第一手資料。

關(guān)鍵詞：錢大昕;婁東;志濟堂;相葬局

1 前言

筆者近日在整理太倉博物館舊藏文物時發(fā)現(xiàn)了一通此前未見發(fā)表的錢大昕撰文碑刻，題曰“婁東志濟堂相葬局碑記”。錢大昕（1728—1804），字曉徵，又字及之，號辛楣、竹汀，江蘇太倉州嘉定縣（今屬上海市嘉定區(qū)）人，乾隆十九年（1754）進士，歷任翰林院庶吉士、詹事府少詹事、廣東學(xué)政等職。晚主鐘山、婁東、紫陽等書院，治學(xué)廣博，著作宏富，尤以考史之功著稱，為一代樸學(xué)宗師，著有《廿二史考異》《十駕齋養(yǎng)新錄》《潛研堂文集》《元史藝文志》等。

查閱目前收錄錢大昕著作最全面的《嘉定錢大昕全集（增訂本）》[1]以及此書出版前后學(xué)界陸續(xù)發(fā)表的錢大昕佚文[2][3][4][5]，均未收錄此文，故其文有一定輯佚價值。又查太倉地方史志，此碑正文曾收錄于嘉慶七年（1802）刻印的《直隸太倉州志》[6]（以下簡稱《嘉慶志》），后又被部分摘錄于民國七年（1918）刻印的《鎮(zhèn)洋縣志》[7]（以下簡稱《民國志》）。三相對照，兩部州志之錄文及與碑刻原文之間均小有出入，故借此原始碑文可校志乘之訛。

2 碑刻簡介

《婁東志濟堂相葬局碑記》，高132厘米，寬59.5厘米，無額，全碑楷書。碑文下部有漫漶不清處，所幸結(jié)合拓本及原碑仔細辨認，終可錄出釋文。全文共18行，573字，其中正文13行，557字?，F(xiàn)以碑文原字錄文、標(biāo)點如下（以“/”分行），并對《嘉慶志》及《民國志》之訛誤、省略處出注。

婁東志濟堂相葬局碑記①/

古者，蠟氏掌除骴，先儒以為“除者，屏而薶之”，即《月令》“掩骼埋胔”之意②。婁東故③有義冢，貧民之無以葬者聚瘞焉。/顧名家舊族，本有墓④地，或舉襄無力，既不忍土⑤親化者之膚，又不忍以祖先遺骸雑于不知誰何之鬼隣。于是/攢涂寄厝，甚至嵗深柩⑥敗，骨散而不克葬，蓋非得已也。王子朝紳、武子嶸等見而憫焉，思有以濟之，設(shè)相⑦葬局，/各量力蠲⑧助，始為有地而力不足者⑨謀，俾生者不費，死者得安。既復(fù)并為無邱壠者計，捐田購地，另辟一區(qū)，一/家則聚⑩昭穆而不紊，異姓則分塋兆而有別，法良意美，甚盛舉也。同人會集，初假隆褔禪院，顧此間不可以久/也k。書院西偏有屋一廛，業(yè)主徐，向僦于人，因售作聚議公所l，為屋一十九間，為價二百五十千①，顏之曰② “志濟”，/又恐屋宇之嵗久而壊也，復(fù)為置田若干畝，收其租入，以時修葺，為悠遠計，請于余，以文記之③。

嗚呼！昔先正之言/曰：“一命之士，存心利物扵世，必有所濟”，士君子匡居尚志，既未得出身，加民惠養(yǎng)闓澤，而一?子、諒、怵、惕之心/時流露扵不自已，此志濟堂之所由起也。吳中故有堂曰“廣仁”，今婁東復(fù)有“志濟”，相觀而善，無所藉手，毅然為/之而竟成，亦可謂“存心利物”者哉！理其事者，無毫髪茍，謹(jǐn)出納，覆條件，刊《征信錄》分布諸人，所以信今而傳后/也。

爰識數(shù)語，鑱之石，俾后之為善者有所攷。又漢唐以來，一橋一井蠲資創(chuàng)建，必詳書其名氏，今茲助置田房、/補苴工作諸君子，例得靦列碑隂，以昭來許云④。/

嘉慶四年嵗在己未九月十五日。/

賜進士出身、/誥授中憲大夫、/日講起居注官、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讀學(xué)士、/上書房行走、提督廣東全省學(xué)政、武英殿纂修官、續(xù)三通館纂修官、練川錢大昕譔文。/

崑山顧勝初鐫。/

婁東乃江蘇太倉之古稱。碑文記述“婁東志濟堂相葬局”，由地方紳士王朝紳、武嶸等人創(chuàng)設(shè)，起初意在募捐代有墳而力不足者安葬，后又為無墳者捐田購地，辟區(qū)營葬。局址先設(shè)于隆福禪院，后遷至婁東書院西偏，“為悠遠計”，請錢大昕以文記之。錢氏引先哲“存心利物”之語，贊“理其事者，無毫發(fā)茍”，可以“信今而傳后”。

《嘉慶志》[8]和《民國志》[9]在錄此碑文時均是將其作為附錄置于“志濟局”條目后，稱“志濟局即相葬局”，可見所謂“志濟局”“相葬局”均是對“婁東志濟堂相葬局”的簡稱。在對“志濟局”的簡介中，《嘉慶志》和《民國志》均點明其創(chuàng)設(shè)于乾隆五十七年（1792），并述及了“公阡”的地理位置及部分捐地者姓名，這些都是碑文中未曾言及的。而碑文最后五行則是方志中未曾收錄的，涉及了撰文的具體時間、錢大昕的結(jié)銜及刻碑者姓名，其中最重要的是撰文時間嘉慶四年（1799），據(jù)此可知相葬局局址由隆福禪院改遷至婁東書院西偏的時間。

3 錢大昕之撰文

碑文僅署撰文者錢大昕之名，未落書寫者之名，審其書法，尚欠工穩(wěn)，應(yīng)非錢氏筆跡，且錢氏親書的碑刻往往寫明“撰文并書”字樣，如嘉定孔廟藏《當(dāng)湖書院養(yǎng)士經(jīng)費記》[10];或者“撰文并書丹”字樣，如蘇州博物館收藏的《清訥庵劉公合葬墓志銘》[11]，故此碑文之書法當(dāng)出自他人之手。另碑末述及“捐資創(chuàng)建……必詳書其名氏……例得?列碑陰”，然查看原碑，碑陰凹凸不平，并未鐫字，不知是何緣故。

錢大昕乃太倉州嘉定縣人，其于乾隆五十年（1785）至五十三年（1788）曾主講本州婁東書院[12]。離任后，錢氏仍留心書院事業(yè)，并在七年后，即乾隆乙卯年（1795），專為金佩所繪的《續(xù)修婁東志圖》作跋，洋洋近五百字。該圖描繪了此年州守鰲圖在婁東書院開局重修《婁東志》的場景[13]?！秺鋿|志濟堂相葬局碑記》作于嘉慶四年（1799），錢氏離任婁東書院已逾十載，其為緊鄰書院的相葬局撰寫碑文，除懷贊襄本州公益之旨，恐亦有書院情節(jié)在內(nèi)。

錢大昕曾孫錢慶曾編寫的《錢辛楣先生年譜》，錄嘉慶四年（1799）錢氏作文《太康磚硯銘》《海鹽縣瑞麥記》《經(jīng)籍纂詁序》等十一種[14];今人陳鴻森編《錢大昕年譜別記》，復(fù)增《廿二史言行略序》《題溪南唱和集》《石鼓硯齋詩鈔序》等六種[15]，均未言及錢氏撰有此碑文，故此碑的發(fā)現(xiàn)恰可補年譜之闕。

4 結(jié)語

綜上所述，太倉博物館所藏《婁東志濟堂相葬局碑記》，由清代大儒錢大昕撰文，作于清嘉慶四年（1799），記述了位于江蘇太倉的婁東志濟堂相葬局在乾隆、嘉慶年間的興建、沿革過程，及其對本地殯葬事業(yè)所起的公益作用，其內(nèi)容可補充、修訂太倉地方史志的相關(guān)記載。碑文未見錄于錢大昕已刊著作，有一定的輯佚價值，且其系年明確，可補錢氏年譜之闕，同時也為研究錢氏與太倉一地的關(guān)系提供了全新的第一手資料。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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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華向紅.錢大昕佚文一則[J].文教資料，2015（3）.

[3]侯印國.錢大昕佚文《清抄本崇文總目跋》考敘——兼說南圖藏清抄本《崇文總目》系《崇文總目輯釋》底本[J].湖南人文科技學(xué)院學(xué)報，2015（5）.

[4]孫利政.錢大昕集外詩文新輯[J].南京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學(xué)報，2016（1）.

[5]陳圣爭.新見錢大昕佚文詩賦考釋[J].圖書情報論壇，20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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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清）王祖畬.鎮(zhèn)洋縣志[M]//單毓元.中國地方志集成：江蘇府縣志輯68.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

[10]陶繼明，張建華.嘉定碑刻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11]蘇州博物館.蘇州博物館藏歷代碑志[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2.

[12]白壽彝.中國通史·第10卷 中古時代·清時期（下）[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

[13]中國國家博物館.中國國家博物館藏文物研究叢書：繪畫卷 歷史畫[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200-205.

[14]（清）錢大昕.錢辛楣先生年譜[M]//陳文和.嘉定錢大昕全集（增訂本）.南京：鳳凰出版社，2016.

[15]陳鴻森.錢大昕年譜別記[M]//陳文和.嘉定錢大昕全集（增訂本）.南京：鳳凰出版社，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