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游的呢喃
其實,我和你只有一闕詞的距離。
婉兒,如果說相遇只是一種奢望,如果說命里注定我們緣輕如此,婉兒,我想說,我和你只有一闕詞的距離……
我們不要說來生,就說這輩子,我就不應該和你邂逅于此,更不該吟出千古愁腸,讓人潰堤的思念淹沒沈園!但是,我無悔,無悔今生遇見你,你病中的呻吟,是我無法用詞匯表達的疼,就連你微微的喘息在我看來都是字字珠璣。
我不知道,紅塵中還有多少人,多少情愛,與我們的境遇相同?但是婉兒,我現(xiàn)在只想安靜地看著你,為你釵頭鳳,為你畫娥眉。
婉兒,聚散無常本就是人世宿命,你不該那樣入戲太深,我們還要唱和的詩詞太多太多,你絕塵而去,讓我和我寫的詞情何以堪?。磕憧芍?,我甚至不敢故地重游,就怕尋覓到你和與你有關的記憶,四十年朝朝暮暮的思念啊,就被那么一闕詞生生割斷……
婉兒,我和你只有一闕詞的距離,我一度拒絕地想,沒有詩詞,我們會是怎樣的境遇?我還會不會在夢里千百次地呼喚:“婉兒———我愛你”!三生石上,刻著我不變的承諾,生生世世相愛,但是,對不起,我未能留住你,直到你帶著遺恨香消玉殞,我都沒能走近你。
婉兒,那傷心橋下流走的春波,是你秋水盈盈,含情脈脈嗎?你的笑顏就漂浮在那里,我卻只能打撈一圈圈漣漪,和你散落的淚滴……
婉兒,我還是愿意用一闕詞來衡量你我天上人間的距離,都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而今,我就在這離天堂最近的地方,卻只能一個人悵然彷徨。婉兒,我們的故事被太多的人演繹,太多的同床異夢,太多的生離死別,就連不幸都被后世人默認為幸福了!
還有,這一陣忽然飄來的微雨,依附在滿園柳葉上,那正是你的美麗,青翠欲滴,不小心就沾濕一闋詞,千古絕唱: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唐婉的傾訴
我也喊你放翁吧!盡管,你其實只是我的表兄。
放翁,故事不必讓每個人都懂,重要的是你曾經(jīng)真真切切地擁有,作為主角,你的故事已夠人喟然長嘆,而我呢?永遠是那個如丫頭一樣的配角……
如果說數(shù)百年后有個書生能記住你,不是因為所謂的“愛國”,而是你真正把一個圓滿的愛情演繹,那人,就是你塑像前的我,不過,山河還是破了,九州亦未統(tǒng)一,你就安靜地離去,太累了么?數(shù)十年的期盼與思念,早該畫上一個結局。
放翁,這一切值得與否,不是由他人評說。在你豪情萬丈的背后,放翁,請允許我冒昧地抱拳:你所有的豪放和萬般才情,五十六年,你都沒有讓另一個女子,占據(jù)你心最凈最純的地方!
其實,我只是這樣安靜地冥想……
只是,你所擁有的沈園,不是游人如織,不是詩情畫意,我把你沈園的門早已關上,也許,關著的是一個人的影子!
而你依舊保持著你的童真和爛漫,任一碰即碎的孤傲和倔強,被世俗冷落。亦然我行我素,隨手拈來一首所謂的詩歌……
沈園的守望
我是沈園,我能填一闕宋詞給自己嗎?
因為,我已經(jīng)為你們守望愛情,守望了八百多年;如夢幻……
但是,我該用什么詞來強說一種堅守、一種倔強?涼風拂來,牽動一股思緒,我知道,那是放翁———你一個亙古男兒的墨筆,每一筆都能在婉兒———一個女子的心坎上刻下印記。但是,哪一筆都劃上我的皮膚,哪一筆有我的字眼?
我的守望,也許只是一幅幻象,人們一直憧憬的園子,來自你們內(nèi)心深深的渴望,而不是這凄蒼古意,亭臺樓閣……
這還不夠,還有“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的愛情執(zhí)著和守望,唯有我這個沈家園子———獨一無二的傷情郎……
其實,我的堅貞守望,與你們每一次的邂逅或黯然離開一樣涕泗滂沱,我是那樣的憧憬,又那樣的渴望。近千年的場景,所有似曾相識的物什,都隨著風鈴的節(jié)拍演繹著一曲曲戀歌,那曲調(diào),回蕩在八百年前的沈園身上。
所以,我的守望就像那朝圣的信徒,以文字的形式,匍匐著身軀,深深祈愿:與你,邂逅;與她,同游沈園,演一出戲,哪怕僅僅做一次主角……
畢竟,故事已經(jīng)遠去,我知道,在那宋詞的字里行間,有一曲《釵頭鳳》,在我夢幻的沈園里,你沒來,我怎敢獨自離去?
等你!守望!我一直隱藏,在你的一首未填完的宋詞里……
游人的感慨
我是循著愛情的足跡來的。
在我的印象中,沈園,是個只能戀愛不能結婚的園子,走進沈園,我和所有進來的人一樣,都跟著詩歌走錯了,茫然四顧,每一塊石板都是錯的,錯了一千年,也不知道,走哪一條小徑才對……
放翁啊,你為什么在彌留之際,對兒子只提收拾河山,也不掛念,這沈園的滿地落花,誰人收拾?就算晚輩面前難以開口,也應該問兒子一句,你唐琬阿姨來園子了沒有?
唐琬啊,你是一個生在宋室的唐家女兒吧?詩人說,你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春天。你這樣的女人,站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桃花盛開,即使三生三世,也沒有落顏的時候。
陸母哦,是您在那一年的某一個時間,在沈園打了個死結,拴牢池中的水安靜如寂寞的夜,將兩個瘦得水一樣的影子捆在夢境之外,攪得漣漪圈圈,一晃十年。一晃十年??!那距離就是一塊窄窄的石板,一邊是一棵柳樹,蒼老地,垂在往事里,一邊是一樹空枝,落盡了,花蕾初醒的嫵媚。
沈園啊,我分明看見一滴掛了十年的淚珠,落在詞里就結成厚厚的冰,傷口沒有檫凈的那滴血,把夢想喂養(yǎng)了十年,瞞來瞞去,也沒瞞住那一腹愁腸百結……
這不是那個蕩了一千年的秋千嗎?蕩來蕩去,也不知道應該停在愛情這邊,還是停在婚姻那邊?
試問黃縢酒是什么樣的酒呵,也只不過封存了十年,聞一聞酒氣,就醉得滿園子的春天,找不到秋千的方向;紅酥手也不知道是什么樣的佳肴……
放翁啊,您在十年前天天吃她那纖手弄的也沒什么,特別的味道,后來一嘗,酸甜苦辣,都無法修改孤寂的滋味了!你可曾見,被強忍的淚水一泡就消溶成酸酸的液體,窒息了今天滿園的青草?
你和琬兒的相視無語,所有的痛,都指向一樹不結果的桃花,和那幾片比落葉稍微年輕的葉子,只有你們那一闕關于愛情的詞,在根部偷偷生長……
沈園啊,其實,你本身就是一曲千古絕唱,沒有錦書難托,沒有隔墻相約,沒有驚鴻照影。
再回頭時,園內(nèi),淚痕紅浥,招蜂引蝶,園外,滿城春色,招商引資。哪里還有愛情痕跡?
責任編輯:柳江子
作者簡介:西楊莊,本名楊軍,江蘇省徐州市人,作品發(fā)表在國內(nèi)數(shù)十學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