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君
去南方
被暴打后的傍晚,
捂著傷口,突然來臨。
那群大雁,
是從你的疼痛中鉆出來的。
它們向南飛,向南飛,
飛過的地方,一片漆黑。
你和你的情人,
站在最南方,互相刺破對方的手指。
然后,趁著夜色,
比誰的牙齒白,誰的眼睛黑。
黑暗中的事物
黑暗里,
所有的盲人,
都在用石塊壘積他們的信仰。
——那個房屋,
沒有門,
沒有窗,
屋頂,由星星饑餓的眼神
覆蓋而成。
月亮是殘疾的,
這個偉大的懷疑者,
它用內(nèi)心的虛弱,
照著堅硬的黑,
照著無奈的白。
找不到源頭的大河,
在蓄謀暴動。
水咒罵著水,
水推搡著水,
水擊打著水——
所有的呼吸,
都被泡沫之箭射中。
——死亡,
把自己說出來。
一個低沉的聲音,
被火燒痛了。
它把自己,
從大地深處,搶奪了回來。
夜幕,
在靜靜地看書。
它把自己看進,
濃重的黑暗里,
又用它看到的真理,
掀起黑暗的一角,
翻轉(zhuǎn)過來。
夜空中,
四處游走的理想,
鬢角都插著自己的夢之花。
七彩的夢之花,
它們笑出的聲音——
落在大地上的灰白。
出殯
這毫無顧忌的死,
這堅定不移的死,
這被死亡激活,
并在所有人面前表演的
激情澎湃的死,
它隨時都帶著
自己家門的鑰匙。
秘密,
在冷風中露出潔白的牙齒,
井然有序地堅守陣地。
無限興奮的哭聲,
排著隊,
嗅聞新土的氣息。
枯樹的枝丫,
向天空高舉著
紙錢的眼神——
放棄呼吸。
我們落葉離枝般地,
投靠自己的黑暗。
我們多余的疼痛,
在加速我們的孤獨——
迅速墜地。
梁兄
如果再唱下去,
是可以的。
不過,你飾演的梁兄,
會被關(guān)在大門外,
還不過,梁兄,
你可以往墻上釘釘子,
丁丁當當?shù)孛σ灰埂?/p>
而我,依舊在院內(nèi)唱十八相送。
唱完了用刀剁碎,撒些鹽,
掛在樹上。
天亮后,
你一抬頭就可以看見,
那兩只蝴蝶,在樹上飛得那么輕狂。
禮物
你用幾縷黑發(fā)捆綁住她的哭聲,
并把這作為禮物,
送給第二天的黎明。
黎明起床很早,
黎明背負著你昨夜的拒絕,
拄著拐杖走過來。
黎明收下禮物后,
用一片落葉,當作回贈。
我們的世界
削竹片,
我們在削這個世界的竹片。
驚心動魄的疼,
藏進竹片,
越來越薄的薄里。
我們的世界,
雪下得越來越大。
落進這幅畫里,
落進那個夢里,
落進光線刺穿黑暗時的
厲聲尖叫里。
我答應過給你們武器的,
你們這些活著的
毫無意義的水,
你們葬身大海,
不留下任何聲息。
而現(xiàn)在,風太大了。
我們的世界,
被綁在一根旗桿上。
綁縛它的,
是我們自己。
瀕死者
那些瀕死者,
他們交出他們
一生中每一次自殺的沖動。
荒野深處,
一朵碩大無朋的花,
照看著
數(shù)不清的墳塋。
龐大的寂靜和安然之上,
所有的青山,
都在用遺忘,
無情地長高著自己。
歲月,
用流水之箭
射中我們的每一次苦難。
那些瀕死者,
他們用詛咒,拔掉
釘在他們靈魂上的釘子。
一半·另一半
深淵,
向著天空,
打開內(nèi)心欲壑難填的喜悅。
在空中攀爬的,
跳崖者的
呼救聲——
被大地上的窟窿,
吞食著。
大水,
四處蔓延著,
帶著詞匯、島嶼
和島嶼上,
冷眼旁觀的青草。
幾滴墨汁,
在水面上打著補丁——
變異成花朵。
我們的這一半,
挨著我們的另一半,
彼此,小心翼翼地猜測著。
爐渣,
望著火,火提著水,
澆滅自己。
異數(shù)
時間之箭,
準確無誤地射中了,
那些掛錯了枝頭的
果實。
太陽下,
鐮刀在齊刷刷地
收割著春風的異數(shù)
——那些花鴿子,
它們沒有形體,
只有影子。
一塊塊地穿越,
那些為大地站崗的玻璃,
陽光的憂傷,
奢侈成,風的哭泣。
欣賞一幅畫作
與那副掛在墻上的畫的宿命
爭斗的,
是讓夕陽破敗的,
你最后畫下的那一筆。
廢棄的輪船,
在和自己的銹漬
商談著,
去尋找葬身之所。
黑暗一邊稱著自己的斤兩,
一邊逼來。
風流出新鮮的血,
笑著,迎了過去。
時光折回,
耐心解釋著碼頭提出的疑惑。
在幾根吸干血肉的
白骨的縫隙里,
一些蒼老聲音傳出來,
瘦弱無比。
推測
一個推測,
在燭光的想法里,
簡單地走著。
開過花的詞匯,
沉甸甸的,
從這個推測的身邊
招搖而去。
蠟燭燃盡,
推測死去。
安靜瘋狂出逃,
不會背叛的安靜,
永生不死的安靜,
它們扛著這個世界的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