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分合合都是愛

東方惠

媚子病了，聽說快不行了，可能也沒有多少日子了。李志是從我嘴里得到媚子的不幸消息的，要是沒有我這個他們共同的朋友給他傳遞信息，他還不知道。媚子沒有親口告訴他。也許是她沒有臉或沒有勇氣告訴他吧！畢竟她跟李志是不歡而散。

李志與媚子分手三年了。那會兒她四十七，李志五十七歲。作為都是孤男寡女的他們，本應(yīng)該可以和和美美的在一起的，但因為彼此性格的原因，相處了三年的他們，吵吵鬧鬧分分合合了好幾次。

媚子是個既想要一個男人寵著她、呵護她的女人，又是個要求這個男人巧舌如簧，能說會道哄她開心的女人。而這后一樣，恰恰是李志的致命弱點。他是一個只會做，不會說的男人。

李志除工作之外，還經(jīng)常做個中介什么的賺點零花錢，每年就是這樣的錢，也能賺個一兩萬。這些錢，他一分都舍不得花，都給了媚子。有一首歌的歌名叫《老公掙錢給老婆花》這話一點不假？他的工資還有四千多塊，這樣的日子，在一個小縣城，放在別的女人身上，不說是心滿意足了也差不多，但媚子卻沒有滿足的時候。她雖然嘴上說她是個容易滿足的人，但實際上，她是個貪得無厭的女人?？谑切姆沁@個詞用到她身上是再恰當(dāng)不過的。

盡管這樣，李志對她還是寵愛有加。不跟她斤斤計較。在李志的心里，女人也許都這樣吧！

其實他們分分合，搬進搬出好幾次了。每次都是李志妥協(xié)了，給她賠禮道歉，又都和好了。

李志對我講，他們第二次分手，是因為一次春游，大伙一起吃飯的時候，其中一個女的想灌李志的酒，李志想報復(fù)報復(fù)那個女的，多看了那個女的幾眼，媚子醋意大發(fā)，為這事好是一頓鬧，鬧得李志怎么解釋都解釋不通。媚子堅持說李志兩眼盯著那個女人的胸。李志說我坐在一塊挺高的石頭上，位置比她坐得高那么些，說話能不低下頭說嗎！那我怎么說？總之所有理由都不充分。李志一氣之下說了句：我就看人家胸大、養(yǎng)眼、好看，滿意了吧！

為這，兩人分了好幾個月。到了夏天，李志聽我說媚子為交社保，被錢難住了，想不交了。李志說不交可不行，將來沒個保障哪能行。我問他心里還有她嗎？他臉紅得像一張紙，支支吾吾地說，不知道咋回事，就是犯賤離不開她！我一聽他這么說，心里有數(shù)了，說：那就快去給她交了吧！再晚了就得拿滯納金了。李志說她本人也得去。他能跟我一塊去嗎？后來他把七千塊錢給了我，讓我跟媚子一塊去，交完了，再告訴媚子是誰拿的錢。受人之托，我去了媚子家，問她社保交了沒，媚子說還沒錢交。我說：跟我走吧！我把今年的社保錢先給你墊上，你啥時候有再給我。媚子屁顛屁顛地跟在我腚后去了社保局，把她犯愁快一個多月的社保交上了?；貋淼穆飞?，她說：大哥謝謝你?。∮心阏婧?！

我拉下臉說：別謝我，比我好的你沒感覺到，要謝就謝老李吧！是他還惦記著你。真是的，多大個事鬧得說分就分??！

最后這次分手，更不可思議。媚子老對自己的那張臉不自信，為了那張臉，老李給她買了玻尿酸等化妝品，讓她用。沒過一年，她又要去做法令紋填充手術(shù)，老李當(dāng)時因為手頭緊，就沒給她這個錢。做法令紋填充手術(shù)畢竟不是千八百就能做到的，聽說得一萬多塊。媚子不知道在哪里搗鼓出來的錢自己去做了。回來李志也沒好好安慰安慰她，只問了一句怎么樣？她就火了，說李志：你就不能問問疼不疼啊啥的？一點也不會心疼人。又說李志情商太低等等。李志也清楚，就是因為這錢沒給她拿，就又哪都不好了。更鬧心的是她又提出分手。

李志心里郁悶，心想這樣的女人沒法再愛了，就順應(yīng)了她的意愿。

李志從媚子那里搬出來后，又回到了自己的那套五十多平米的房子，再也沒找女人。他怕了，一晃自己也六十多歲了，為了媚子，兒子不像兒子，女兒不像女兒的了，都快成了陌生人。好在女兒很懂事，理解她爸，讓他去她那里，他沒去，說自己再安靜地過幾年再說吧！其實女兒知道她爸還在等媚子回心轉(zhuǎn)意讓他回去，但等了兩年多沒見動靜。他就去南方，在海南的三亞待了一年。

那天聽說李志從南方回來了，我去看他，他又問起我媚子咋樣。我跟他說：媚子住院了，因為那張令她不自信的臉沒做好，還不如以前了。得了憂郁癥，成宿成宿睡不著，現(xiàn)在人都脫相了，又添了新病。聽說是淋巴癌，剛從長春腫瘤醫(yī)院回來，在縣醫(yī)院靠日子呢！兒子也不著個調(diào)，三十多歲沒混上個老婆。隨他那個爹，整天長在麻將局里。錢輸沒了，想起醫(yī)院還有一個媽，管他媽要錢繼續(xù)賭。

李志聽了我的話，一下子抓住我的胳膊哭了起來，哭得像個孩子。還問我他該怎么辦？看那樣子，他還是放不下她。我說：心里還有她，那就去看看她吧！別跟一個快死的人計較是非了。

第二天，李志打來電話，讓我陪他一起去醫(yī)院看媚子，我滿足了他的愿望，陪他去了醫(yī)院。當(dāng)他看到面目全非的媚子，心疼得渾身哆嗦起來，淚如雨下?？蘖税胩?，就說了一句話：讓我回來照顧你吧！好嗎？聲音近似于祈求。媚子聽了李志的話，也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囁嚅的嘴嘟囔著：都怪我太任性！太任性！太慣自己了。說完暈了過去，我們趕緊叫醫(yī)生來搶救。醫(yī)生忙活了半天，她才醒過來。

媚子在李志的陪伴和無微不至的呵護下，又度過了小半年的時光。臨終時，她說了一句話：老頭，你的情商其實不低，那會兒是我的眼瞎，沒看清楚。如果有來生，還能遇到你，再也不會嫌你這嫌你那了，說完，流著淚，深情地看著李志，微笑著靜靜地離開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