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惠明
行走在傍午的山路上,秋高氣爽,白云飄飄,陽光普照,樹影斑駁,落葉紛紛,一切都那么有層次感。風悠悠,云悠悠,鳥鳴悠悠,歲月悠悠,心緒悠悠,一切都飛蕩起來了。在虛實之間,在光影之間,在過去與未來之間。還有那么多花開著,還有那么多樹和草綠著,仿佛只是為我。路旁有一亭子,依山而建,居高臨下,視野開闊,將一座小城盡收眼底,連那些高大的建筑物也顯得微不足道,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一吐胸中之氣。亭子上的風也格外烈烈,吹著這烈烈的風感到一種壯烈。我曾不止一次地落下眼淚,我被那種壯烈感動了,只因為我向往英雄,并且在英雄與平庸之間,感觸良多。碌碌無為,我有些痛了,我有些快了,從而留下復雜的淚,悲喜交加。我默默地站著,任風吹著,吹亂頭發(fā),吹動衣衫,但我一動不動,面無表情,凝視遠方,云霧彌漫,山影蒙蒙。就這樣,仿佛一瞬,仿佛許久,時間或許失去了意義。
離開亭子,向著山峰前進。依然是紛紛落葉,依然是偶見的蝴蝶,依然是風中搖蕩的蘆葦。這些我都很熟悉,但依然可以觸動我的心弦,并且會有那么一瞬,我覺得一切都那么值得感謝。那陽光,那風那云,那花那葉,那鳥那蝶,那山石那蔓草……是的,一切都為我而存在,都為我的欣賞和感覺而存在,都以美麗奉獻我,都那么友好,讓我感動。他們都幫助了我,都奉獻著自己。不覺間,我已走到山的最高處,這是一片較平滑的、古老的巖石,站在這里或者坐在這里,都真切地感受到了歲月,抑或匆匆抑或悠然而過。但不要問我三千年有多長,因為我不知道;甚至不要問我三十年有多長,雖然我過了三十歲,但我依然不知道三十年有多長。過時漫長復雜,過后又覺得匆匆。其實連一秒鐘也是永恒的,你無法超越。
有時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走上山巔,或許只是為了與天空更近一些,或許想與人世遠一些,或許是想找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蔑視一切?;蛟S因為得不到,只能去蔑視了。我喜歡在這里多呆一會,看云看山看樓,看走過的人們。有時還寫出詩歌,與古人唱和。在歲月的低處,在世界的高處,回聲飄蕩在心底。
然后,繼續(xù)走下去,會有一處山泉,我有些渴了,就取來一瓢,一飲而盡,涼涼的,那么痛快。再往前走,會有墳墓,會有軍營,還會不時地傳來梵音,因為山的深處有一座寺院,他們又在做晚課了吧!因為比較遠,聲音似有似無,卻仿佛一座心的船,把靈魂引向遙遠,引向寧靜之處的得救之地。他們那么認真而努力,仿佛執(zhí)著;他們放下了很多,仿佛超脫。或許他們也如我一樣,走在執(zhí)著與超脫的路上??傆X得超脫不是無恥的麻木,忽略一切,而是珍惜一切,關懷一切。
流連了好久,該下山了。這時,西方彤云似火,萬物靜默,謎一般。有倦鳥飛過,像火焰上翻飛的落葉,那么激揚。月亮也升起來了,在東方的天空里,流動著,照著我流動的背影,任其消失在城市的華燈人群中。
(責任編輯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