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種（外二首）

王繼安

布谷劃過童年的時光

喊著“割麥插禾”，飛臨五月

麥子削尖腦袋，齜著牙，褪下寬袍大袖

像個調(diào)皮的孩子奔跑在原野

麥薺垛油菜禾高聳，指點(diǎn)白云

大田平整，正飽蘸雨水

抒寫一行行青色的詩篇

東籬之上，落下蝴蝶

藤蔓扭動身子已然爬上竹枝棚架

日頭把白晝一寸寸拉長

我已然走近那土墻泥瓦石頭墩

黃酒正曬，艾葉飄香

我看見逝去的老人赤腳在樹下徑直走過

原野，那草木葳蕤洶涌

那草木有清香，也有腐爛的氣息

正混合磨坊的麥香榨坊的油香

混合成一劑中藥的味道，治著

母親的偏頭疼，父親的咳嗽和我的思鄉(xiāng)病

我的母親

母親把腰彎在池塘的水波里

從菜園里來，腳板踏在青石板上

她清洗紅、白、青色，包菜、蘿卜、蔥

也清洗水里的星辰暮色

母親更喜歡清洗衣服、被單

從老屋里的門楣踏來

杧杵擊在青石板上

有嘭嘭回聲擊蕩著日月晨光

那天我?guī)湍赣H提竹籃挽木桶

看清波起了一層又一層皺紋

忽然驚詫，那水呀已蒼老很多年

父親

您在合家畈

結(jié)草廬，躬耕于野

麥子青了又黃了

稻子直了又彎了

小春風(fēng)吹過來又吹過去

您在鄉(xiāng)下

明亮著暗淡著熄滅著

又熄滅著暗淡著明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