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玥彤
天邊只剩幾顆寥落的星辰,把不算濃稠的夜幕燙了幾個洞。
我仰著脖子看了兩眼,心中沒來由地想起王爾德說的:“我們生活在陰溝里,仍有人仰望星空?!奔t光與綠光交織一瞬后分開,我腳下發(fā)力,順著人行道騎過馬路。
從補習(xí)班到家,有好幾條路可以走,有一條通過護城河的最近,偶爾會遇到一輪皎潔的圓月,月光順著路燈流下去,整個湖泊都漾出月白色。大抵是古人夜獵食時,紛飛衣袂的模樣。遠遠望去,似能在盡頭見著那從此逝去的小舟。
這次亮的是右轉(zhuǎn)的綠燈,我一刻不停地蹬著車,身旁會經(jīng)過很大的一片松木。排成排,分明而挺拔地立著,讓人覺得它們永遠都不會倒下,是林,也是守林人,灌木蟄伏到樹影間,像蜷縮而忠誠的獵犬。
什么風(fēng)景在月亮下面,應(yīng)當(dāng)都很好看,若詩人在場,定能做出好些詩篇。我心里覺得真美,可寫不出詩,只在腦中碰出前人稀薄的字句,類似“疏影橫斜水清淺”的水,“我歌月徘徊”的月,“層林盡染”的樹。對于風(fēng)景,或許有時候,沉默也算一種贊美。
過了上坡,下坡路吊起頭發(fā),紛紛揚揚全拂在我的臉上。遮住我看景時迷茫的目光,迷惑是為這路上白天夜晚截然不同的景。茫然是為自己貧瘠的語言感到慚愧。
平地的路也很好看,路口有晚歸的行人。我看見戀人挽手交談,星星落在他們眼里,遠處幾個男人笑容肆意地同行。不時比劃手臂,表達著不盡的愉悅。有個小朋友蹦蹦跳跳橫沖直撞,父母在兩側(cè)守著,呵斥時臉上也掩不住歡喜的笑。他頭上有一頂滑稽的帽子,許是在今天過生日。
家里的燈還亮著,迎我入室。
走過這一路風(fēng)景,我此時卻怎么也說不清,究竟是白日好看,還是入夜更美,自然也無法決斷自然與人間哪個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