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身會說話

拉菲勒·帕尼察

1300萬意大利人選擇用至少一處紋身來裝點皮膚。“紋身”關(guān)系到男女老少，遍及社會各階層。下面，我們將帶您領(lǐng)略意大利的這一文化現(xiàn)象。

貝盧斯科尼的粉絲將他公司——梅地亞塞特（Mediaset）的標志紋到手背上，以聲援這位入院治療的意大利前總理，祝愿其早日康復(fù)?！昂谏蚕⑷铡睒逢犼犻L的女兒——凱莉·奧斯本（Kelly Osbourne）為奧蘭多夜店槍擊案深深震撼，于是在前額處紋了“solidarity”（團結(jié)）字樣?！斑@場悲劇攻陷了我的心靈，”這位名媛解釋道，“它時時提醒我，生命的每一刻都彌足珍貴?！比R斯特城的球迷因球隊奪得英格蘭足球超級聯(lián)賽冠軍，而在背后刺上主帥克勞迪奧·拉涅利（Claudio Ranieri）的臉龐，和真人一樣大小。這位球迷姓李，是一位47歲的工程師，有4個孩子。談到這次紋身，他聳聳肩，笑著說：“有人在臉書上熱嘲冷諷，不過我覺得這事與他人無關(guān)?！?/p>

其實現(xiàn)在，紋身和發(fā)朋友圈沒什么兩樣，而且還誕生了一項新的藝術(shù)潮流——寫實紋身。當然，這比發(fā)一條狀態(tài)要麻煩一些。人生有感慨，或者發(fā)生了某些重大的事件，我們都可以跟發(fā)朋友圈一樣，不必細想，就在身上添加刺青。安科納的紋身師托馬索·賽爾蓬蒂尼（Tommaso Serpentini）是肖像畫家，不久前他剛給一位來自伊莫拉的母親的手臂上紋了馬拉·馬永琪（Mara Maionchi）的臉龐。不過，唱片制作人、電視名人馬永琪并不是一個討所有人喜歡的角色，她曾大言不慚，宣稱自己不死，而且經(jīng)常在電視上飆臟話：“去你的！”

“紋身已經(jīng)超越舊時的偏見，任何人都可能擁有：人們紋身不僅可以是因為心靈創(chuàng)傷或重大事件，也許只為博得一笑?！奔y身師賽爾蓬蒂尼說道。他承認，最近有許多人僅僅因為心血來潮，要求紋比德·斯潘塞（Bud Spencer，意大利喜劇演員）甚或電視劇里的一個角色。例如，7月的一天，你在弗雷杰內(nèi)的沙灘散步，沒準你就想起《羅馬阱》（Roma Bene，又譯《羅馬的性與愛》）的情節(jié)，腦海中浮現(xiàn)出調(diào)酒師相約比賽的場景。于是，你可能紋上一位正在調(diào)酒的英俊小哥，或者比賽的3位評判，又或者正在擦桌子的美女服務(wù)員以及現(xiàn)場的觀賽者?？ㄌ嵫糯蠹s22歲，因為父親的埃塞俄比亞血統(tǒng)在背上紋了一個很大的獅子頭，她笑著說：“我常常聯(lián)想到30年后出生的孩子。我就想，他們的祖輩大概都紋了身吧?！?/p>

意大利國家衛(wèi)生研究所（ISS）的數(shù)據(jù)表明，大約有1300萬意大利人身上有刺青，而且這個數(shù)字還在持續(xù)增長，紋身的高峰年齡層是35到55歲。這個數(shù)據(jù)與美國的相當。在美國，有紋身的人約占總?cè)丝诘?4%。不過，和我們不一樣的是，美國診斷出一種新的病理：紋身墨水上癮癥。這種病癥的患者會一直往身上紋身，見縫插“針”，紋到?jīng)]有地方紋為止。形成這種依賴癥的原因很多，但虛榮心絕對是其中影響最小的一個。“在日常生活里，我不會老想起自己的紋身，甚至有時都記不起身上有紋身。”法比奧信誓旦旦地說。法比奧今年32歲，是萊切的酒吧服務(wù)員，上半身和手臂紋著日本的風物像，他認為：“紋身最吸引我的地方是，和藝術(shù)家共同創(chuàng)作時的意見交換與合作關(guān)系?！?/p>

意大利女星艾莎·阿基多（Asia Argento）不久前才帶15歲的女兒安娜·勞（Anna Lou）去穿了鼻環(huán)，并更換了其Instagram賬戶的照片。在相片中，她的紋身清晰可見。關(guān)于紋身，阿基多有自己的獨特見解：“我很感激紋身師馬克·曼佐（Marco Manzo），因為他把我變成了他的其中一幅移動畫作?！卑⒒嗟男夭恳陨嫌幸环y身，看起來就像一條黑色蕾絲，尖的一頭似乎就要刺進胸膛。她還發(fā)表了一張相當詩意、性感的照片。照片上，阿基多的食指指向紋身刺傷最嚴重的地方——就在胸前處，快到心臟的那個部位。許多紋過身的人都說，紋一次以后總想著還找“劊子手”刺一次。比如說卡洛，40歲的羅馬商人，上半身就紋滿了波利尼西亞的傳統(tǒng)符號。

固有的偏見認為，紋身男女是一群既虛榮又自我的人，但實際上，他們十分順從——這種新形式的順從，是有意識的、深層次的，甚至幾乎是女性般的信賴?！八仁怯霉P在我身上畫草稿，這就花了大約3個小時。然后，他再用4個小時做紋身?！瘪R里奧站得筆直，聊起自己信任的紋身師，特別回想到每次紋身所要遭的罪，“那幾個小時不停地流血，充斥著痛楚，當天晚上我就發(fā)燒了。那種發(fā)燒就像小時候生病，身體既充滿能量，又極度虛弱。”

31歲的皮耶特洛以前是一位舞蹈演員，由于自己的性取向，他在背上紋了兩個親吻的水手。皮耶特洛說：“我把想法告訴薩梅爾·布里甘迪（Samuele Briganti，意大利知名紋身師），約見當天他給我展示了一些樣式，最后我看中了這幅圖畫，從心底認定就是它。那天，在布里甘迪的工作坊，我閉上眼睛，紋身的事全交給他?！?/p>

刺青的樣式變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復(fù)雜，而紋身愛好者也可以自由選擇和創(chuàng)作具有獨特個性的圖案?，F(xiàn)在很受歡迎的是“全黑紋身”（Blackout Tattoo）。這種紋身的特點是以深黑色完全覆蓋身體某部分皮膚，沒有任何圖案（創(chuàng)作這個紋身的佼佼者是華裔紋身師切斯特·李[Chester Lee]）。此外，黑色的紋身也可以伴有紅色的元素，形成一種介于亂刺和紋身之間的手法，在皮膚上營造熱烈的意境。這種創(chuàng)作手法非常有名，意大利“內(nèi)啡肽藝術(shù)”工作坊的紋身師戴夫·桑托尼（Dave Santoni）常常使用，很受歡迎。此外，還有繪畫風格的紋身。比如博洛尼亞人米爾克·康比奧尼（Mirko Campioni）水滴式的手法，與繪畫大師杰克遜·波洛克（Jackson Pollock）“滴畫法”十分相像。費德里卡·斯蒂凡尼洛（Federica Stefanello）的紋身效果如同水彩畫，而蕾貝卡·宗苾（Rebecca Zombie）的紋身則受瑜伽傳統(tǒng)及印度思想的影響。

數(shù)年前，紋身大都還是經(jīng)典的“老派”風格——紋的圖案是燕子、美人魚、船錨、劍、蠶蛹等。時過境遷，如今，大家身上的刺青已沒那么標準化了。

反觀紋身師，他們活得就像超級明星一樣：世界各地舉辦的大會盛情邀請，請柬幾個月前甚至幾年前就已送到;其他城市同行的紋身工作室極力邀請，巡回的日程排得滿滿當當;平日的預(yù)約也不少，想紋身的人排隊等著他們在皮膚上創(chuàng)作。在意大利，最炙手可熱的紋身師是給說唱歌手費德茲（Fedez）紋身的馬克·賈爾多（Marco Galdo）、皮特洛·賽達（Pietro Sedda）等。紋身師伊蓮娜·瓦努奇（Irene Vannucci）對現(xiàn)象背后的心理機制很感興趣。據(jù)她所言，后悔紋身的人越來越少：“大家都很清楚自己的選擇。尤其是年輕人，他們通常會挑象征力量和勇氣的圖案，比如龍、虎、獅和狼?！庇行┤诉€會紋上重要人名的代表字母。瓦努奇最后說道：“紋身師也有自己的偏好。他們永遠紋不好自己不喜歡的或者反感的人的名字。這個現(xiàn)象非常好玩，我倒是很想研究透徹?！?/p>

當然，還有壓倒性的大多數(shù)是不紋身的，或者以后不再紋身的。比如，39歲的保羅就有一位全身覆蓋“老派”紋身的女朋友，他評論道：“我認為身體的表現(xiàn)力應(yīng)當少一些，不要過多。我的紋身就沒有露出來，我覺得并非要一直看著它，才能喚起對人生重大事件的回憶。”

同樣地，23歲的瑪爾塔正和18歲的小表妹掐架，為的只是阻止她在肩上紋海豚：“首先，我是個做決定很慢的人，因此一說到‘永遠我就害怕。然后，更深層的原因是，我到現(xiàn)在還沒見過60歲紋著身的老奶奶?！?/p>

不過，這樣的老奶奶還真有。比如，007電影的女演員朱迪·丹奇（Judi Dench）就在81歲生日時，給自己送了一句拉丁文格言“Carpe diem”——意思是“只爭朝夕”——并把它直接紋在了手腕上。然而，“朝夕”也應(yīng)該用在“三思”之上——畢竟除掉紋身需要至少4次操作，每次得花200歐元（約合1500元人民幣），整個過程前后持續(xù)約6個月。歲月無情，容顏易老，紋身亦然。

紋身：特殊的標記

對于警察來說，紋身是一個極好的鑒別身份的工具，犯罪分子想逃也逃不掉。

對于黑幫成員和犯罪分子來說，紋身既是身份的象征，卻又非常危險。以下是“特殊標記”——也就是紋身幫助破案的4個例子。

一個作案團伙犯下一系列搶劫案，但由于其中一個突尼斯劫匪脖子上有蝎子紋身，被辨認了出來，最終在維琴察落網(wǎng)。

在波梅齊亞，調(diào)查人員逮捕了一名搶劫賣淫女的巴西籍男子，也是因為該劫匪手臂上的一處顯眼的紋身。

在那不勒斯，劫匪左手的一處小星星紋身出賣了他，警方因此得以破案。

在米蘭，一群拉丁裔的黑幫團伙落網(wǎng)。他們的身上都紋有“MS-13”的相關(guān)標記，以證明與祖國——薩爾瓦多的聯(lián)系。

恩里克·布里尼亞諾：紋身選動物

要是怕動物的故事太復(fù)雜，也可以再紋上主持人皮耶羅·安杰拉，他也許能幫忙解釋清楚。

對現(xiàn)代男女來講，紋身似乎已經(jīng)是一件必需品了。所有人都紋身，衛(wèi)生部門甚至都不得不準備出臺相關(guān)條例了！許多人會選擇一些長盛不衰的圖案——如袒胸露乳的女人。這種紋身不僅一直追得上潮流，還能隨時間變化而變化：是的，你要是個小伙子，皮膚緊致，身上的女人自然也很美;你年歲漸長，皮開始耷拉下來，“她”也得跟著變老。如果你想保持身上女人的容顏，去醫(yī)院時記得也要幫她做檢查。另外，還有一些人選擇“復(fù)合型”紋身，例如名字組合，男女朋友的手上各有一半，這樣的話，牽起手來就能看見整體，多浪漫！不過，我朋友就發(fā)生過這么一件事兒：他的名字叫伯虎，女朋友叫秋香，因此，照常理她在右手紋“秋”和“伯”，而他在左手紋“香”和“虎”?？僧敳⒓y好了給小女友看的時候，秋香卻回答說：“你不懂……你都不懂我們相愛的真諦！”轉(zhuǎn)身就跟紋身師走了。這種事……也是有發(fā)生幾率的。

所以，我的建議是——守著單身，當然還有：要紋身的話，紋個珍稀動物的頭多好！例如，美洲虎、獵豹、美洲獅……這些可都是瀕臨滅絕的動物呀！別紋什么野豬、母雞、兔子吃土豆，千萬可別?。?！一定要是尖牙利爪的動物。如果圍繞這些動物有故事可講那就更好了：比方說，左肩上的獵豹正在奔向紋在腿上的鶴，而鶴又在逃向蟒蛇的方向;蟒蛇分別紋在左腳和右腳上，它正在過亞馬遜河，想從大腿上的鱷魚口中逃脫;再往上，右胸前紋著一頭犀牛，它明顯受到右肩上大象怒吼的驚嚇。但是，最后，在肚子上還得紋上主持人皮耶羅·安杰拉（Piero Angela），因為要是沒他做講解也沒人能懂……

[譯自意大利《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