獎勵評比活動中隱藏的兒童“道德危機”

【摘 要】常見的班級獎勵評比活動當中，由于活動本身的局限性，容易出現(xiàn)諸如學生弄虛作假、投機取巧、惡性競爭等道德失范行為，隱藏著兒童的“道德危機”。班主任可以通過個性化的教育實踐，剖析引發(fā)兒童“道德危機”的成因，并通過加強教育疏導、降低外在刺激、強化內部動機、弱化組際競爭、關注精神需求等策略建構，探尋獎勵活動中兒童“道德危機”的化解之道。

【關鍵詞】道德危機；獎勵活動；懲罰效應

【中圖分類號】G625.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5-6009（2019）07-0065-04

【作者簡介】姜文泉，江蘇省南通高新區(qū)小學（江蘇南通，226399）教科室副主任，一級教師，通州區(qū)教學能手。

運用獎勵對學生的學習和日常行為進行引導是中小學班主任常用的工作方法。無論是“加分”“點贊”還是各種形式的評比活動，都是班主任充分運用獎勵的激勵和評價、導向功能，調動學生的積極性，對學生進行正向引領的有力手段。

一段時間以來，筆者在班上開展小組量化評比活動。為了強化活動的效果，我們每周會統(tǒng)計一次各小組的得星情況，總得星數(shù)排名前四的小組，小組所有成員均可獲得一次抽獎機會，抽取包括學習用品和“免作業(yè)卡”在內的各種物質和精神獎勵。最初，這項活動取得了非常明顯的效果，各小組呈現(xiàn)出你追我趕、積極向上的學習氛圍，許多學生有了明顯的進步，發(fā)生了可喜的變化，每周五成了全班學生最期待的日子。但是，活動開展一段時間后，筆者通過學生日記和日常觀察發(fā)現(xiàn)，班級獎勵活動產生了負面作用，這讓我內心感到隱隱的不安。

一、隱藏的現(xiàn)象：獎勵活動催生兒童的“道德危機”

學生們?yōu)榱四茉讵剟罨顒又袆俪?，出現(xiàn)了許多出人意料的道德失范行為，產生了令人擔憂的兒童“道德危機”。

（一）虛假型危機：統(tǒng)計結果摻水分

筆者發(fā)現(xiàn)，有學生為了獲得表揚而弄虛作假，具體表現(xiàn)為：有學生為了本組能在活動中獲勝，想方設法虛報得星數(shù)，“制造”個人進步的假象。為了防止學生虛報星數(shù)，我們采取了各學習小組長相互統(tǒng)計得星數(shù)的方式，而且每組還設了監(jiān)督員，但是弄虛作假的情況還是時有出現(xiàn)，除了個人虛報星數(shù)之外，甚至出現(xiàn)了組長之間串通，互相虛報星數(shù)的情況。

（二）敵對型危機：人際關系變緊張

學生間因為獎勵活動出現(xiàn)敵對情緒，從學生的日記中可以看出，以下兩種表現(xiàn)最為明顯：一是嫌棄組員?？吹絼e的組取得進步時，個別學生不是認真反思對照，而是一味埋怨本組稍落后的同學拖后腿。二是敵視對手。各組之間為了一兩顆星星常常會爭吵得面紅耳赤，對別組的同學處處提防、時時監(jiān)督。

（三）選擇型危機：評價操作難公平

班干部在統(tǒng)計各組得星數(shù)時，往往會根據自己的喜惡區(qū)別對待，不能做到公平公正。有些值日班長也利用手中的權力做出了很多“不良行為”，比如主動給自己的好朋友加不存在的“優(yōu)星”，無緣無故地扣自己覺得不順眼或討厭的人的“優(yōu)星”。

（四）作弊型危機：投機取巧忘初心

個別學生為了獲得教師的認可而投機取巧，具體表現(xiàn)為：故意在教師面前表現(xiàn)，只有當教師在場時才會主動積極地做事。

筆者原以為獎勵活動會為班級帶來滿滿的正能量，原本想用獎勵的方式來激勵學生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現(xiàn)在卻引發(fā)了重重“道德危機”。獎勵是一種教育手段而不是目的，但因為獎勵方案本身的局限性，獎勵活動不但沒有起到正確的導向和積極的激勵作用，反而使班級的消極、負面情緒彌漫，從而影響到班級團結，不利于學生的身心發(fā)展，不利于班集體的管理。

二、隱形的診斷：獎勵活動中衍生“道德危機”的成因剖析

美國學者埃爾菲·艾恩把獎勵視為一種控制方式，他認為獎勵天生就是一柄雙刃劍。他在《獎勵的懲罰》一書中提到，獎勵作為一種手段，至少有如下的一些弊端：獎勵致使人的內在動機消退，依賴外部條件；獎勵會破壞良好的人際關系；獎勵一部分人的同時，對另一部分人是一種隱性斫傷等?；诖耍P者分析獎勵活動中衍生兒童“道德危機”的原因主要有：

（一）本源性丟失：“目的”對“手段”的反作用

從教育者層面來看，獎勵說到底是一種教育手段，學生的進步才是根本目的。而從學生層面看，只有滿足了評價條件才能得到獎勵（進步星等），學生認為自己的行為符合評星標準是手段，獲得最終的獎勵才是目的。學生的目光局限于眼前“目的”。以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好的結果是人類做事的普遍原則，當自己或者自己所在小組能力有限，與目標相去甚遠，獲勝無望的時候，最簡單、最直接的投機行為就產生了。公平和道義等道德因素被拋之腦后，因為這種“目的”對“手段”的反作用，造成了結果統(tǒng)計過程中學生的各種弄虛作假行為。

（二）合作力丟失：過度競爭引發(fā)的對立

社會心理學家穆扎費爾·謝里夫的“羅伯斯山洞”實驗表明：不同團體之間相互協(xié)作，會趨向團結；如果過度競爭，則會引發(fā)沖突。獎勵活動的過程充滿了激烈的競爭，當規(guī)則設定了只有四個小組能勝出，相鄰兩組的差距往往并不大。最后的結果總是少數(shù)人得到了獎品，而多數(shù)人淪為了看客。對于沒有獲得獎勵，特別是多次努力都沒有實現(xiàn)目標的學生來說，別人獲得獎勵，對他們來說就是一種懲罰。這時候，學生會覺得別的小組變成了自己獲得獎勵需要排除的障礙，于是團體之間的惡性競爭與對立就產生了。而且，每個小組內部總有少數(shù)學生某些方面的表現(xiàn)欠佳，盡管在分組之前我們已經考慮到了學生優(yōu)劣勢的均衡，但是組內總有學生“拖后腿”，學生互相嫌棄的現(xiàn)象也很常見。組長和組內其他成員的壓力不能轉化為動力，落后的學生就越來越自暴自棄，他們開始置身事外，成了一群冷漠的看客。

（三）真誠性丟失：外部動機引發(fā)偽善行為

從動機上看，獲得獎勵是外在動機。學生在有強化刺激物——獎品的條件下，一些行為才得以存在，如果去掉獎品的刺激，這種行為就不復存在了。實驗表明，光有外在刺激，并不能生成學生的道德內驅力，甚至可能破壞原有的道德內驅力，并走向它的反面，成了偽善行為滋生的溫床。一部分具有獨立人格的學生不屑于這種行為，而另一部分學生卻趨之若鶩。反過來，既得利益會給前者帶來心理和情感上的壓力，導向上的問題可能導致學生人格扭曲和雙重人格的出現(xiàn)。

綜上，我們可以認為獎勵這種管理方式對學生的行為習慣養(yǎng)成和品德教育有正面的教育作用，短期內可能取得立竿見影的效果，但從本質上說它對學生的道德品質的發(fā)展所起的正向作用是有限的。如果教師引導不當，獎勵活動就會背離我們教育的初衷，帶來各種兒童道德問題。

三、隱秘的對策：獎勵活動中預防“道德危機”的柔性策略

獎勵活動作為一種外部刺激的手段，如何隱惡揚善，使外部的刺激能引導學生德性的正向發(fā)展，化解獎勵活動中業(yè)已存在的兒童“道德危機”呢？

（一）制造“積極場景”：加強教育疏導，形成正確輿論

1.了解問題。獎勵活動中出現(xiàn)的一些學生道德失范的情況，通常都是比較隱蔽的。教師要通過自己細致的觀察和組織學生有意識地進行階段性小結反思，發(fā)現(xiàn)隱藏的問題。在筆者班級的獎勵評比活動中，筆者就以組織學生寫周記的方式進行了數(shù)次階段性的小結反思，從而發(fā)現(xiàn)了存在的問題。

2.明悟道理。小學生道德行為習慣的培養(yǎng)首先要靠教師在班級形成正確的輿論導向。對于學生當中出現(xiàn)的道德失范行為，筆者進行了分類，對學生存在的突出的問題首先進行歸類分析并個別交流，然后在全班范圍內開展討論，始終強調正確的輿論導向，幫助他們形成正確的道德認知。

3.及時調適。針對學生反映的班委在實際操作時對學生有區(qū)別對待、執(zhí)行不公的情況，我們及時把問題反饋給班委，并召開班委會，在班委當中形成一致認識：公平、公正是獎勵活動成功開展的前提，對同學違規(guī)行為要就事論事，絕對不能以個人的喜惡做判斷。同時，建立學生申訴的通道，防止“負能量”的發(fā)酵。

（二）維持“適度獎勵效應”：弱化外在刺激，強化道德內驅力

1.避免過強外在刺激對學生的干擾。在班級評比的獎品設置上，筆者充分運用了獎品對學生積極性的調動作用。按照以往經驗，不定項的獎品對學生的誘惑很大，所以對學生刺激最大的獎品是“免作業(yè)卡”。太搶眼的獎品形成的外部刺激越強，反而會降低活動本身的吸引力，所以，對這樣的強刺激物要及時取消以讓學生在活動過程中體驗到自己真實的進步，從而消除通過不當手段取得獎勵的念頭。

2.重視、強化學生的內部動機。有人做過這樣的實驗：三組對繪畫有興趣的兒童，分別為許諾得獎組、未許諾而事后得獎組和既不許諾也不獎勵組。實驗進行一段時間后，其中兩組的獎勵取消，此時既不許諾也不獎勵的小組對繪畫的熱情反而最高，這就是“德西效應”。所以，教師要重視激發(fā)學生的內部動機，這一點非常重要。小學高年級學生開始向著自覺的、富有原則性的、比較穩(wěn)定的、富有社會意義的方向發(fā)展，我們要充分相信學生可以自主、自覺地應對獎勵活動中出現(xiàn)的一些道德失范的行為。實際上，多名學生已經在周記當中自主分析了錯誤，并表達了通過正當途徑取得進步的堅定決心。

（三）建設“綠色團隊”：弱化組際競爭，強調團結協(xié)作

獎勵評比活動中，組際之間的激烈競爭是引發(fā)兒童產生“道德危機”的根源。班主任引導學生消解組際沖突，緩解學生之間因為過度競爭而引發(fā)的你爭我奪、嫉妒、怨恨等緊張關系，就要增強組際之間的團體協(xié)作精神。對以小組為單位，通過量化評比取得最好成績這種造成明顯的加劇競爭態(tài)勢的方法，班主任要進行革新。班主任可以考慮在各小組原先成績的基礎上，推舉進步幅度最大的小組或是推薦各小組中成績最好的個人，小組之中則推舉本組“手拉手”互助進步最大的組合。通過這些改變建構相對合理的，以榜樣引領、團結協(xié)作為基調的新型獎勵活動規(guī)則。

（四）推出“隱形獎勵”：關注精神需要，獎品多元組合

1.契合兒童的精神需求?；谠S多研究顯示的精神鼓勵的危害性要小于物質獎勵的結論，口頭表揚等常規(guī)精神鼓勵雖不會產生物質刺激下暴風驟雨般的影響，但也許會更加持久地對學生的道德行為產生積極性影響，更加容易發(fā)揮其長效激勵和評價反饋功能。獎勵的核心就是對人的肯定，在對學生行為的評價當中，教師要了解不同對象內在的自尊、自愛、自強、自信等心理需求，及時對他們的行為改善做出肯定性評價。這樣，學生才能以更加積極的心態(tài)參與到班級獎勵評比活動中來。

2.嘗試獎品的多元化。以精神鼓勵為主的獎品也可以呈現(xiàn)多樣的形態(tài)，比如在班級家長QQ群當中公開表揚，頒發(fā)獎狀，打電話向家長報喜，聯(lián)系家長實現(xiàn)學生的一個小心愿等，這些精神鼓勵都能帶給學生極大的期待。曾有一位后進生在被評為了優(yōu)勝組員后，讓筆者幫助他向家長請求去參加表姐的婚禮，在筆者的幫助下，他的愿望實現(xiàn)了，這件事帶給他的滿足和喜悅，對他后續(xù)行為的轉變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獎勵這一教育手段的有效性在于它對學生的行為做出了肯定性的反饋，并帶給學生持續(xù)的積極的情緒體驗。本文對獎勵活動過程當中兒童“道德危機”的探討雖然建立在個性化的教育實踐基礎之上，也許有局限性和不足之處；但也許就是在這樣一種探討當中，我們才可以逐漸明晰獎勵活動中存在的一些問題，才能剔除對兒童道德和精神發(fā)育不利的因子，化解其中隱藏的道德危機。教師只有省察到獎勵活動自身的局限，才能在教育實境運用當中更好地發(fā)揮它的積極作用，更好地開發(fā)學生的潛能，培養(yǎng)他們健康獨立的人格，引導學生過完滿的、向上的德性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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