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罪羊

莫文師

因為一座橋的垮塌，男人鋃鐺入獄。

男人從當局長的小舅子手里攬下的工程，男人家里也因為有當局長的小舅子而發(fā)達起來。本屬于爛泥扶不上墻的男人，在女人和小舅子的指點栽培下，經過幾年的摸爬滾打，逐漸學會了做人做事，也學會了行規(guī)和“潛規(guī)則”。小舅子看重的是男人的仗義和敢于擔責。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好景不長，正當男人事業(yè)走上巔峰的時候，他承包的那條二級路的一座橋，還沒有驗收就垮塌了，幸好二級路沒有全線開通，否則后果不堪設想。橋面的垮塌問題說大就大、說小就小，大不了重建，可是沒事找事的記者發(fā)現(xiàn)了橋面垮塌的事情。男人威逼利誘，記者不動聲色，堅持報道了出來。事件曝光之后，分管項目建設的縣領導找當局長的小舅子誡勉談話，狠狠地謾罵小舅子，對小舅子追究問責。小舅子憋了一肚子氣來到男人的家里，同樣也狠狠地訓責了男人，罵得男人狗血噴頭。男人進屋拿出幾沓錢遞給小舅子，小舅子拒收，大聲說：錢能解決嗎？男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小舅子來回地徘徊踱步，調整了一下情緒，說男人是工程的承包者，應該把責任擔當起來，一人做事一人當。小舅子說完從皮包里掏出幾沓錢遞給男人，叫男人拿著，說是給男人的補償。小舅子臨走時，鼓勁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青山是誰？男人反問自己。

小舅子走后，男人冷汗直冒，癱軟地坐在地上。女人回來看見，用手摸了摸男人的額頭，問男人是不是病了。男人把錢遞給女人，女人嗤笑：一個包工頭，鬼才來給你送錢呢？男人說，錢是小舅子送來的。女人驚愕：小舅子？男人說，橋面垮塌了，責任得有人來背著。女人勸告說，這責任得由你來背。男人骨碌地從地上爬起來，氣惱地說：憑什么讓我背責任，要是工程款沒有層層“克扣”，全額撥付下來，橋會垮塌嗎？女人急忙用手捂住男人的嘴巴說：沒有小舅子，男人永遠是被人瞧不起的包！男人無語。女人又說：小舅子，是她血脈相連的弟弟，給了男人做男人的尊嚴，給了他們寬裕的生活，男人應該知恩圖報，為小舅子做些什么。

經過幾天的痛苦思慮，男人明智地把責任全部攬在自己身上，不久便鋃鐺入獄。小舅子經過上下打點，橋面垮塌的事件也就風平浪靜了下來。曝光的記者因一次工作失職也被撤了職。

轉眼幾年過去了。這天，蹲了幾年牢的男人回來了，女人殺雞宰鴨為男人接風洗塵。男人和女人正在碰盞喝酒的時候，弟妹卻急匆匆地從門外走了進來。女人高興說，弟妹來得正好，叫弟妹過來一起為男人慶祝慶祝。弟妹一把鼻涕一把淚水地說：哪還有心思喝酒，那條二級路路面塌裂，造成嚴重交通事故，說小舅子已經被停職查辦了。男人猛地站起來說：怎么回事？女人看著傷心的弟妹，疑惑地問：男人不是替小舅子頂罪了嗎？弟妹淚雨漣漣，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瞅著男人，撲通跪倒在男人面前，姐夫長姐夫短地叫，說男人回來得及時，是小舅子的大救星！弟妹撥浪鼓般地給男人磕頭，女人把弟妹扶起來，叫弟妹放心，一切有她和男人擔當著，什么坎都能邁過去。弟妹感激涕零。

剛開始男人不情愿，女人很氣惱。晚上，男人想和女人親熱的時候，惱怒的女人一腳把男人踹下了床鋪，女人埋怨地說：想親熱找別的女人去。跌落在床下的男人，不滿地說：難道我的死活，你就不管了……

男人走進小舅子的辦公室，欲再次把責任攬在身上。小舅子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謝謝男人的仗義，感激男人幫他蹚了一次次坎。男人說，讓他一個人頂罪吧，他已適應了里面的生活！小舅子說：這次男人幫不了他，這次他要進去幫助別人，男人頂替不了他。男人叫小舅子別犯糊涂，說一進去所有的前途都要毀了！小舅子叫男人不用為他擔心，小舅子淡然一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男人從小舅子的辦公室出來，腦海里一團霧水，男人撓了撓剃得光亮的腦袋，納悶地說：這青山到底是誰啊？

（原載《幽默諷刺·精短小說》2018年第9期 河南郭旺啟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