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青辰：為孩子們寫本“英雄書”

鄭晶心

2019年8月，少兒小說《因為爸爸》獲中宣部第十五屆精神文明建設“五個一工程”獎。該書出版于2017年9年，曾入選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2017年主題出版重點出版物、中宣部2017“優(yōu)秀兒童文學出版工程”，入圍2017年“中國好書”，入選中國出版協(xié)會2017年度中國30本好書……

小說作者韓青辰畢業(yè)于南京大學中文系，一級作家，就職于江蘇省公安廳新聞中心，出版有《小證人》《茉莉天使的成長圣經》《飛翔，哪怕翅膀斷了心》等七十多部圖書。她說，《因為爸爸》是她寫給孩子們的一本“英雄書”。

兩次不同的擁抱

2009年國慶長假，韓青辰接到一個消息，江蘇靖江市西來派出所所長張金文因為積勞成疾，突發(fā)腦溢血倒在了審訊臺上。每年國慶長假都有民警犧牲，聽到這樣的消息，真是心痛，打開靖江市公安局送來的光盤，韓青辰愣住了，畫面上全是哭泣的臉，都是一個一個到重癥病房跟張金文告別的當地百姓。韓青辰想，這是怎么也擺拍不出來的。

她接受了這次采訪任務，到了靖江，追悼會現(xiàn)場的情景更讓她震驚。五千余人，黑壓壓的，將殯儀館里里外外站得滿滿當當，殯儀館外的小路上也站滿了送別的百姓。

張金文的兒子果果當時10歲，站在悲傷的人群中，可愛又懵懂。韓青辰忍不住抱了抱他，他的小身子軟軟的，靠在韓青辰的懷里，燦爛地一笑，喊了聲：“阿姨好！”這微笑如同一記重錘一下子擊中了韓青辰的心，顯然孩子還不明白葬禮的意義。

走出殯儀館，她默默地跟在張金文的妻兒后面，想找個合適的時機再采訪，卻見張金文的妻子忽然蹲下來，抱著孩子號啕大哭。她上前詢問，張金文的妻子說：“這個傻孩子，他還問我爸爸什么時候回家……”

一年后，張金文獲得全省“十大愛民警察”稱號，張金文的妻子帶著兒子果果來南京領獎。韓青辰特地帶了兒童小說和零食去看望果果，并再次擁抱他，卻發(fā)現(xiàn)果果小身子僵僵的，不愛笑了，好像瞬間長大，變得羞澀、拘謹甚至黯淡了。

韓青辰的內心深受震動，前后兩次不同的擁抱，讓她知道了這個孩子在一年里經歷了什么樣的痛苦。

果果的經歷，讓韓青辰決定寫《因為爸爸》，謳歌英雄，更想謳歌孩子。

溫暖的英雄

韓青辰偏愛苦難和不幸中的孩子。她至今記得工作后第一次采訪一個犧牲的警察的家庭。那位犧牲的警察的妻子還很年輕，丈夫離去后，她心里、眼里都是昔日的恩愛和眼前的離別，怎么勸解就是醒不過來。她告訴韓青辰，愛人離開后，她每天晚上睡不著，就給他寫信，去墓地的時候燒給他。她和韓青辰說著話時，她七八歲的女兒不時地幫她擦眼淚，傷心起來也跟著“嗚嗚”兩聲，不哭的時候就在一邊玩玩具。一晃已經到了午后，小女孩過來搖搖媽媽說餓了，她朝女兒揮了下手說：“自己煮方便面吧。”小女孩就走進廚房，踮起腳尖掀開鍋蓋。

這一幕一直刻在韓青辰的心上，永難忘懷。韓青辰說：“作為一個警方的記者，你會看到，一方面那么多戰(zhàn)友為保護人民生命財產安全失去生命，他們的親人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一方面又看到很多幼小無知的生命因為沒有愛，沒有讀書，不停地破碎，無論使用多少警力都阻止不了那一場惡變?！表n青辰希望用文字守護孩子們的童年，這也是她從成人文學轉向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的原因。

寫作《因為爸爸》，用去了韓青辰從警20多年的經驗和情感。書中很多細節(jié)，都來自她的采訪經歷。

2009年國慶那次采訪，其他記者都撤退了，韓青辰留了下來，她想挖掘背后更多的東西。她想知道在這個人與人之間情感日漸漠然的時代，老百姓為什么為了張金文哭成這樣？

初做警方記者，韓青辰其實是很膽小的。前十年下基層采訪，她從來不敢一個人，總是要求一位年輕的女民警陪同。特別是采訪大案、要案，白天采訪驚心動魄，晚上則嚇得不敢入睡。

但采訪張金文的故事，韓青辰獨自進行到底，因為他與百姓之間的故事太暖心了。

一位80多歲的老太太，提起張金文哽咽不止。她拿著一條毛巾蓋著臉，毛巾上全是洞，過了好久才取下來，告訴韓青辰，這條毛巾是張金文送的，已經用爛了，可是她舍不得換。原來，公安局發(fā)夏季勞保用品的時候，張金文把那些毛巾、肥皂、花露水都送給了困難群眾，其中兩條毛巾就送給了老太太。老太太說完，又顫顫巍巍地走進房里，從箱子里取出一條嶄新的毛巾，花色和那條破了洞的毛巾一樣。老太太說，這條毛巾她要留著最后帶走。

從老太太家出來，韓青辰碰到一個穿迷彩服的小伙子，一看就是從外面打工回來的，穿著比較入時。他說，他本來是街上的小混混，是張金文出面作擔保，讓建筑工頭帶他出去打工。他是專門回來參加張金文的葬禮的。

在西來，這樣的故事俯拾皆是。韓青辰終于明白，張金文的葬禮上為什么會有源源不絕前來送別、眼淚流個不停的人了。

繼承英雄的事業(yè)

《因為爸爸》一書中的警察金秋的另一個原型是南通市公安局查報站民警尤建華。尤建華參加過老山戰(zhàn)役，戰(zhàn)功顯赫，是中央軍委命名表彰的戰(zhàn)斗英雄。他的名字被寫進《中國人民解放軍英雄模范名錄》，照片和黃繼光、邱少云等戰(zhàn)斗英雄一起陳列在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他的英雄雕像屹立在“濟南第一團”。

轉業(yè)后，尤建華成為查報站一名普通民警，繼續(xù)以激情燃燒的戰(zhàn)斗精神投入瑣碎、繁重的公安工作。他帶著一身病痛，春天跳下護城河尋槍，午夜爬上二橋邊的水管拯救網癮少年，自費幫紅軍遺孀修建房子……

采訪尤建華的時候，韓青辰幾次停下來脫離主題，叮囑他：“悠著點兒，健康最重要，您要保重身體??！”

2013年初秋，尤建華犧牲的噩耗傳來，韓青辰只有心痛！

尤建華的事跡報告會的主角是他剛剛大學畢業(yè)的兒子，他深愛卻很少陪伴過的兒子。他的兒子在臺上非常瘦小，口氣也怯怯的。他說不出父親多少故事，他不過是一個因為父親忙于工作而嚴重缺位、只好跟著媽媽長大的兒子。

人民警察是和平年代犧牲、奉獻最多的職業(yè)。平均每天都有一位警察犧牲，每一分鐘都有警察受傷。犧牲的警察家庭的孩子，他們有一個悲傷的名字叫遺孤。

寫作《因為爸爸》的過程中，韓青辰好幾次想要放棄，覺得寫得不好，人物立不起來。“可是如果我放棄的話，誰來給我們的孩子寫英雄呢？”身為警營記者她責無旁貸。未必每個孩子長大后都做英雄，但韓青辰希望他們知道英雄的存在，知道犧牲精神與浩然正氣，知道百煉成鋼與大公無私，知道誰在捍衛(wèi)我們的幸福安寧。

韓青辰發(fā)覺她寫作兒童文學20年來，找不到一本童書是寫英雄的。準備寫作《因為爸爸》時，她曾想找個范本來學一學，結果沒找到，“要不就是《小兵張嘎》，可距離這個時代又太遙遠了?！表n青辰下定決心，無論多難，哪怕寫砸了，也要把它完成。《因為爸爸》寫了四年，后兩年都是在修改，以至于后來一打開電腦她就想吐，于是把稿子打印出來再修改。

小說中，警察金秋的兒子金果從最初對爸爸的不了解、不理解，到逐漸發(fā)現(xiàn)爸爸的偉大，在同學們的關愛下，后來走出狹小的天地，走向更廣闊的生活。

2017年9月，《因為爸爸》出版時，張金文的兒子果果如愿考取了江蘇省警官學院，他給韓青辰寫來短信，說：“那些犧牲的英雄從未走遠，只是化作了夜空中的星星照亮城市。他們倒下的地方也是我們再次出發(fā)的地方，因為爸爸，我志愿做像他那樣恪盡職守的人民警察……”尤建華的兒子也穿上了警服繼承父親的事業(yè)，努力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人民警察。

（編輯 鄭儒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