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金芝
摘?要:梁光華、歐陽大霖先生點校的《郘亭知見傳本書目》一書,獲得2017年度國家出版基金項目資助,并由貴州大學(xué)出版社影印出版。梁、歐不僅爬梳研究了《郘亭知見傳本書目》存?zhèn)骺塘鞑ソ?jīng)過,糾正??绷送砬逡话俣嗄陙須v代刊刻印行《郘亭知見傳本書目》的1 200余條衍誤脫謬,還認(rèn)真制作了全書4 048條書目漢語拼音《索引》,充分體現(xiàn)出《郘亭知見傳本書目》這一目錄版本學(xué)名著工具書的性質(zhì)與特色。莫友芝這本目錄版本學(xué)原始稿抄本的影印點校出版,對中國目錄版本學(xué)的深入研究有積極的推動作用。
關(guān)鍵詞:莫友芝;莫繩孫;郘亭知見傳本書目;稿抄本首次影印
中圖分類號:F40-06?文獻標(biāo)識碼:A?文章編號:1674-7615(2019)02-0121-05
DOI:10.15958/j.cnki.jywhlt.2019.02.024
莫友芝《郘亭知見傳本書目》自翻刻印行于世后,一直為學(xué)者、古籍收藏者、鑒定者、拍賣者所重,自1909至2017年,西泠印社、天津官報局、掃葉山房、中華書局等共有八個版本傳世,由于歷史的原因,八個版本均不是依據(jù)《郘亭知見傳本書目》原始稿抄本刊刻點校,翻刻印行建立在流傳的“二手”“三手”等再抄版本之上,以至于衍脫甚多。為了復(fù)原莫友芝《郘亭知見傳本目錄》這部目錄版本學(xué)名著的原書原貌,??奔m正晚清一百多年來歷代刊刻印行《郘亭知見傳本書目》一書的衍誤脫謬,梁光華二級教授攜同其助手歐陽大霖教授在國家圖書館找到莫友芝珍貴的《郘亭知見傳本書目》最權(quán)威底本(即其子莫繩孫抄錄整理其父的手稿本),首次公開影印;選擇后世印行本中學(xué)術(shù)界評價最好的兩個印本(即民國三年(1914)江安藏園先生傅增湘刊印的“藏園本”和2009年中華書局版傅熹年整理的“藏園訂補本”)為主要參校本,進行點校。梁、歐影印點校本全面爬梳了《郘亭知見傳本書目》撰作及存?zhèn)骺塘鞑ソ?jīng)過,精準(zhǔn)出校1200余條,還認(rèn)真制作了全書4048條書目漢語拼音《索引》,充分體現(xiàn)《郘亭知見傳本書目》這一目錄版本學(xué)名著工具書的性質(zhì)與特色,極大地方便了現(xiàn)代讀者閱讀、查找與使用,從而成為迄今為止莫友芝《郘亭知見傳本書目》最高水平的整理點校著作。現(xiàn)摘其要點評價。
晚清著名學(xué)者莫友芝(1811—1871),字子偲,號郘亭,其最負盛名的學(xué)問是目錄版本學(xué)、古籍圖書鑒賞、??保院忠?、曾國藩、李鴻章、鄭珍、郁松年、應(yīng)寶時、丁日昌、袁芳瑛、丁丙、唐翰題等晚清名人、官員、藏書家都請莫友芝為他們所藏的古籍圖書字畫,或鑒定版本優(yōu)劣,或鑒定刊刻年代,或題跋鑒賞,或評估書價,或檢錄編目。從同治四年至十年,曾國藩札委莫友芝到揚州、鎮(zhèn)江等江南諸省搜求文匯、文宗兩閣《四庫全書》經(jīng)太平天國戰(zhàn)火馀后殘書以及歷代收藏于民間的珍本古書。李鴻章出任江蘇巡撫,又委托莫友芝查訪江蘇各地儒學(xué)、書院及官署所藏古籍。莫友芝晚年在金陵書局編書校書,后來又受聘擔(dān)任江蘇書局、揚州書局總校,廣泛甄別、收集古籍善本,校勘刻印《資治通鑒》《全唐文》《隋書》等古籍圖書傳世。莫友芝出生在翰林之家,家學(xué)淵源深厚,其家影山草堂書屋是西南著名的藏書屋,莫友芝是集藏書家、目錄版本學(xué)家、文獻學(xué)家于一身的學(xué)者。他21歲中舉之后數(shù)次趕赴京師參加會試,走南闖北,一生手不釋卷,閱讀古書善本不計其數(shù)。特別是他50歲以后進入曾國藩幕府,奉曾國藩、李鴻章札委到江南各地搜求《四庫全書》殘本和官私藏書,得觀不計其數(shù)的珍本、善本古籍圖書,使得他目錄版本學(xué)閱歷、學(xué)養(yǎng)更加厚實,所作古籍圖書字畫鑒定題跋成為名家之言、權(quán)威之說。他所寫的目錄版本學(xué)著作傳世的主要有《宋元舊本書經(jīng)眼錄》《郘亭知見傳本書目》《持靜齋書目》《持靜齋藏書記要》《郘亭書畫經(jīng)眼錄》《影山草堂書目》(又名《郘亭行篋書目》)等。同治十年(1871)九月莫友芝辭世之后,他的兒子莫繩孫(字仲武)首先抄錄整理《宋元舊書經(jīng)眼錄》一書刊刻,流傳于世。其后,莫繩孫又抄錄整理其父《郘亭知見傳本書目》手稿為十六卷(經(jīng)部三卷、史部三卷、子部五卷、集部五卷),在該書《總目》之下,莫繩孫交待抄錄整理的經(jīng)過說:
先君子于經(jīng)籍刊板善劣、時代,每箋志《四庫簡目》當(dāng)條之下,間及《存目》。其《四庫》未收者,亦記諸上下方。又采錄邵位西年丈懿辰所見經(jīng)籍筆記益之。邵本有汪鐵樵先生家驤朱筆記,并取焉。同治辛未,先君子棄養(yǎng),繩孫謹(jǐn)依錄為十六卷。凡經(jīng)部《四庫存目》者三,《四庫》未收者百十八;史部《存目》者二十八,未收者二百有十;子部《存目》者十四,未收者百九十八;集部《存目》者一,未收者百二十一。其《四庫》已著錄未箋傳本者:經(jīng)部四十五,史部五十六,子部二十五,集部六十五,并闕之。蓋是書當(dāng)與《簡明目錄》合觀也。癸酉長夏,第二男繩孫謹(jǐn)志。[9]
莫繩孫抄錄整理其父《郘亭知見傳本書目》16卷的手稿,當(dāng)時并沒有刊刻成書,一直藏在家中。直到光緒十七年(1891),莫友芝九弟莫祥芝的兒子,即莫繩孫堂弟莫棠來向繩孫過錄一本。莫棠在《郘亭知見傳本書目·跋》中說:
伯父郘亭征君生平于所見所知四部書籍傳本,輒隨時箋記于《四庫簡明目錄》之欄外上下端,間及《存目》。又采仁和邵位西先生《經(jīng)籍筆記》入焉。伯父既沒,先從兄仲武觀察繩孫乃依手跡寫為四冊,分為十六卷。以當(dāng)日特為便省覽,非欲勒書行世,故無劃一體例。光緒辛卯,棠向兄移錄,為言如此。棠得本后,偶遇所得,亦稍稍補記。湖州訪客吳申甫曾假以浙中勞季言格所批《簡目》,竭半日力擇錄還之。字及草率,亦未及標(biāo)明孰為勞氏語。
時蘇州書友侯駝子念椿者,年七十馀,再四乞過錄一部。言業(yè)書六十載,遠見黃蕘圃,近見袁漱六。咸、同兵燹,古籍日堙,不徒垂暮睹此抄刻板薈萃之書,倘能朝守一編,夕死可也。余鑒其誠,閔其老,允之。無何而侯死,其本遂為都中收書估人所得,互相傳抄,以售重價。余方流滯嶺南,不及知也[9]。
后來,日本書商、藏書家田中慶太郎收得侯念椿從莫棠處過錄的混夾有莫棠、勞格等人批語的再抄本《郘亭知見傳本書目》,于清宣統(tǒng)元年(1909)在北京首刻流行于世[1]。立即成為目錄版本學(xué)名著,售價昂貴。莫繩孫在抄錄整理的《郘亭知見傳本書目》手稿《總目》右側(cè)有一手批旁注記錄此事:
宣統(tǒng)元年正月,京都以活字聚印此書十六卷,共叁佰玖拾柒頁。外董康《序》三頁,共四百頁。襯紙裝拾本係用紅江好毛邊紙印,頭腳后腦均寬,惜錯脫字太多,價定六兩太貴[9]。
自此之后,混夾有多人批語、衍脫甚多的莫友芝《郘亭知見傳本書目》一書多次被翻刻印行于世,即:
民國二年(1913)張均衡在西泠印社翻刻《郘亭知見傳本書目》[2]。
民國三年(1914)傅增湘在天津官報局翻刻《郘亭知見傳本書目》[4]。
民國七年(1918)和民國二十年(1923)掃葉山房兩次翻刻《郘亭知見傳本書目》[3]。
1993和2009年,中華書局兩次出版傅熹年整理其祖父增湘訂補的《藏園訂補郘亭知見傳本目錄》[4]。
2017年1月,中華書局出版張劍、張燕嬰整理點校的《莫友芝全集》,其第四冊、第五冊為《郘亭知見傳本書目》[8]。
為了復(fù)原莫友芝《郘亭知見傳本目錄》這部目錄版本學(xué)名著的原書原貌,??奔m正晚清一百多年來歷代刊刻印行《郘亭知見傳本書目》一書的衍誤脫謬,梁光華二級教授攜同其助手歐陽大霖教授依據(jù)國家圖書館所藏莫繩孫抄錄整理其父《郘亭知見傳本書目》手稿本,2017年3月在貴州大學(xué)出版社影印、點校出版莫友芝《郘亭知見傳本書目莫繩孫稿抄本(點校本)》一書(以下簡稱梁、歐影印點校本),全書分為上、中、下三冊,共計147萬字。貴州大學(xué)楊軍昌教授作《序》。由于首次影印《郘亭知見傳本書目》原始稿抄本,文獻價值極高;梁、歐精準(zhǔn)出??闭`歷代刊印本的衍脫錯誤,具有高水平的學(xué)術(shù)價值,所以此書獲得2017年度國家出版基金項目資助和貴州省2016年出版?zhèn)髅胶褪聵I(yè)發(fā)展專項資金資助。此書又是國家第六批特色專業(yè)建設(shè)點——漢語言文學(xué)專業(yè)建設(shè)項目研究成果和全國高等學(xué)校古籍整理工作委員會重點規(guī)劃項目《莫友芝全集》點校研究成果,很值得認(rèn)真研讀。
1.梁、歐影印點校本是《郘亭知見傳本書目》最權(quán)威的版本
梁、歐影印點校本第一次影印莫繩孫唯一整理手稿,并據(jù)以點校注釋,是《郘亭知見傳本書目》最權(quán)威的版本。從清宣統(tǒng)元年(1909)日本書商田中慶太郎第一個刻本開始,到民國十二年(1923)年掃葉山房刻本,都是依據(jù)混夾有莫棠、勞格等人批語的再抄本刊刻《郘亭知見傳本書目》的。莫棠1919看到田中慶太郎第一個刻本,就在民國二年張均衡西泠印社刻本《郘亭知見傳本書目·跋》中批評說:
戊申歲,廣東提學(xué)沈子封廉訪曾桐忽視余以日本排印本,審之,即從余本出,余所添注者,亦亂而為一,謬誤滿紙。蓋余書有未真之字,遞經(jīng)轉(zhuǎn)寫,遂至不可解釋[9]。
莫繩孫看到田中慶太郎第一個刻本也在其整理手稿《總目》右側(cè)旁注中批評說:“惜錯脫字太多,價定六兩太貴?!盵9]著名目錄版本學(xué)家潘承弼收得莫繩孫抄錄整理的《郘亭知見傳本書目》手稿本,1938年(戊寅)6月14日也在自己手書《郘亭知見傳本書目·跋》中批評說:“惜通行本魯魚亥豕,殊拂人意?!盵5]中華書局1993和2009年出版的傅熹年整理其祖父增湘《藏園訂補郘亭知見傳本書目》,雖然也“用北京圖書館所藏原稿本通校藏園印本,校改誤字,并把在輾轉(zhuǎn)傳抄中混入正文的他人的批注剔出,以恢復(fù)莫氏原稿的本來面目”[9],但是仍然有很多錯誤,當(dāng)校而未校的地方過多,而且傅熹年整理本“訂補整理后,補入后文字約為莫氏原文的三倍半”[9],莫友芝《郘亭知見傳本書目》原書原貌已經(jīng)看不清了。梁、歐影印點校本的優(yōu)點是:其一,第一次影印藏于國家圖書館的莫繩孫抄錄整理其父《郘亭知見傳本書目》手稿,這是最權(quán)威的底本,一改此前歷代用有誤的再抄本作為刊刻底本的根本性錯誤。其二,梁、歐影印點校本忠實于莫繩孫稿抄本進行點校,選擇后世印行本中學(xué)術(shù)界評價最好的兩個印本,即民國三年(1914)江安藏園先生傅增湘刊印的“藏園本”和2009年中華書局版傅熹年整理的“藏園訂補本”為主要參校本,既出校糾正“藏園本”和“藏園訂補本”的若干錯誤,也同時校刊糾正莫繩孫手稿本的錯誤,十分難能可貴,所以說梁歐影印點校本既是莫友芝《郘亭知見傳本書目》最權(quán)威的版本,也是迄今為止最高水平的整理點校著作。
2.梁、歐影印點校本附錄序跋資料最全
一是宣統(tǒng)元年日本書商田中慶太郎第一個刻本董康《序》;二是民國二年張均衡西泠印社刻本莫棠《跋》。莫棠《跋》語珍貴精彩,上有簡引,此不贅述;三是國家圖書館所藏莫友芝《郘亭知見傳本書目》莫繩孫稿抄本之后潘承弼手書《跋》和《題詩》,潘氏《跋》介紹獲得莫繩孫稿抄本的經(jīng)過,并評價唯一的莫繩孫稿抄本:“取校各本,時有出入,洵乎原稿之可貴。予雖匯校各本,得此所謂千羊之裘不如一狐之腋矣?!盵5]這是對莫友芝《郘亭知見傳本書目》莫繩孫整理抄錄手稿本最準(zhǔn)確最高的評價。四是葉德輝《序》。著名目錄版本學(xué)家葉德輝《序》評價莫友芝先生“是《目》雖與邵《注》同時,而見聞各別。蓋邵官樞曹,居恒在北,先生則往來蘇、揚、滬瀆,值粵匪亂后,江浙間藏書散出,先生寓目頗多。南北收藏,各以地限,兩《目》所藏,正可互證參稽。今邵《注》已經(jīng)其嗣孫太史刊行,而此《目》真本人尚未見,余亟慫恿觀察(莫棠)付之手民,庶與邵《注》并轡而馳,同為津逮來學(xué)之盛舉。”[9]葉氏所評,正體現(xiàn)其著名目錄版本學(xué)家超前的睿智眼光:邵懿辰的《四庫簡明目錄標(biāo)注》與莫友芝的《郘亭知見傳本書目》真正成為清代目錄版本學(xué)并轡而馳的扛鼎代表著作。五是傅熹年的《<藏園訂補郘亭知見傳本書目>整理說明》。這些珍貴的序跋資料,使后世讀者得以知曉莫友芝《郘亭知見傳本書目》一書的存?zhèn)骺塘鞑ソ?jīng)過,同時也是對《郘亭知見傳本書目》一書難得一見的導(dǎo)讀指南。
3.梁、歐影印點校本出??闭`準(zhǔn)確,后出轉(zhuǎn)精
在梁、歐影印點校本之前,《郘亭知見傳本書目》共有八個刊印本傳世。梁、歐忠實于國家圖書館所藏唯一的莫繩孫抄錄整理手稿本,選擇學(xué)術(shù)界評價最高的民國三年“藏園本”和2009年中華書局版“訂補本”為主要對校本,出校1200多條,校語勘誤精準(zhǔn),下分四個方面簡要舉例擇評:
其一,出??闭`歷代印本之衍增。例如:《郘亭知見傳本書目·史部七傳記類》,“《京口耆舊傳》九卷,不著撰人。守山閣刊?!?。梁、歐出校曰:“莫繩孫原鈔本正文至此結(jié)束,藏園本、訂補本以下衍:‘道光二十九年賀鳴謙刊本,似擺字本?!薄多L亭知見傳本書目·子部五醫(yī)家類》“《脈經(jīng)》十卷”莫友芝箋記語之下,梁、歐出校曰:“藏園本、訂補本此書目語與莫繩孫原抄本出入較多:1.‘孫寄’誤為‘孫奇’;2.‘居敬卷刊本’誤為‘居敬堂刊本’;3.在‘明袁表刊本’之后,‘又趙府居敬卷刊本’之前,衍:‘此書四庫未錄,而存目圖注脈決,提要云‘今脈經(jīng)十卷,尚有明趙邸居敬堂所刊林億校本云’,則當(dāng)有趙府居敬堂刊本’。4‘.張氏志’之下脫‘有’字;5.‘木記’之下衍:‘元有泰定四年本。明成化重刊泰定本,據(jù)宋廣西漕司刊本。天啟丙寅沈氏刊本’。又,此書目之上方,藏園本增有眉批語:‘明覆宋何大任本,即阮進本所從出也。無覆刊年月人名,絕精。故世以為宋槧,楹書隅錄亦然?!苯癜福骸啊睹}經(jīng)》十卷”及箋記語,莫友芝原書即有,莫繩孫抄錄整理完整,傅熹年訂補本一誤為“[增]”補書目,二又在箋記語中有衍有脫有誤,梁、歐出校語精準(zhǔn)?!多L亭知見傳本書目·子部十雜家類》“《顏氏家訓(xùn)》二卷”莫友芝箋記語之末,梁、歐出校曰“莫繩孫原鈔本正文至此結(jié)束。藏園本、訂補本此下均衍:明正德戊寅蘇州同知顏如環(huán)刊二卷。萬歷戊寅袁志邦又刊。續(xù)顏氏家訓(xùn)七卷,宋朝請大夫李正公撰,述古有半宋雕半影抄。正德刊家訓(xùn)序作董正。又宋本?!苯癜福喝绱舜蠖窝芪模恢奠淠暧喲a本是如何“用北京圖書館所藏原稿本通校藏園印本,校改誤字”的!
其二,出??闭`歷代印本之脫落文。例如《郘亭知見傳本書目·經(jīng)部九樂類》:“《欽定詩經(jīng)樂譜》三十卷,乾隆五十三年奉敕撰。聚珍板本。閩覆本……”梁、歐在“閩覆本”之下出校曰:“此下正文內(nèi)容,藏園本、訂補本等各印本均脫,宜當(dāng)據(jù)補?!辈貓@本、訂補本等各種印本所脫內(nèi)容為:“自漢魏以來古樂散佚,雅影殆絕,世所傳唐人樂譜十三篇亦未詳所受。我皇上體備中和,道隆制作,特命考訓(xùn)古義于三百五篇,各正其宮調(diào),諧其音律,定為簫譜、笛譜、鐘譜、琴譜、瑟譜,沨沨乎夔曠之遺規(guī),復(fù)見于今焉。”在此頁“《欽定樂律正俗》一卷,乾隆五十三年奉敕撰。聚珍版本。閩覆本”之下,梁、歐又出校曰:“此下正文內(nèi)容,藏園本,訂補本等各印本均脫,宜當(dāng)據(jù)補?!辈貓@本、訂補本等各種印本所脫內(nèi)容為:“即刊附《詩經(jīng)樂譜》之末,因明未載堉所譜:“《立我蒸民》《思文后稷》《古南風(fēng)歌》《秋風(fēng)詞》四篇,協(xié)以曲排小令之調(diào),鄙倍荒誕,有乖風(fēng)雅。特命改定此譜,并附列載堉舊譜,糾其悖謬,以正世俗之惑。右二種并有聚珍版本,閩覆本。此刻遣脫者乃上板時二書為成,據(jù)四庫館初稿,今依湖刻單行注本,補錄于卷端?!?/p>
《郘亭知見傳本書目·史部一正史類》“《新五代史》七十五卷莫友芝箋記語之末,梁、歐出校曰“‘元刊本’至‘有陳師錫序’之間,藏園本和訂補本均脫‘七十四卷,半頁十行,行十八字,注行二十一字,前’十九字,當(dāng)據(jù)補?!薄多L亭知見傳本書目·集部六別集類五》:“《郭鯤溟集》四卷,名郭諫臣撰。明刊本,其子元望所編?!绷骸W出校曰:“藏原本、訂補本均脫‘明刊本,其子元望所編’九字,又均衍‘康熙庚午(訂補本作‘戊午’)劉臻重刊本’九字?!绷?、歐這些精準(zhǔn)勘誤,是此之前任何一個點校印本都沒有的,很能體現(xiàn)梁、歐對莫氏原著的精準(zhǔn)把握。
其三,出??闭龤v代印本之錯誤。例如:《郘亭知見傳本書目·史部七傳記類》“《卓異記》一卷”莫友芝箋記語之末,梁、歐出校曰:“‘普秘笈本’:藏原本、訂補本均誤為‘廣秘笈本’;‘二卷’:藏園本、訂補本均誤為‘二十卷’?!薄多L亭知見傳本書目·子部十雜家類》:“《韻石齋筆談》二卷,國朝姜紹書撰。順治乙丑刊”。梁、歐出校曰:“順治己丑刊:藏園本、訂補本均誤為‘順治乙丑刊’。清順治朝無‘乙丑’年”。今案:清順治皇帝從甲申年(1644)起,在位18年,至壬申年(1662)止,確實沒有乙丑年,只有己丑年(1849)。藏園本、訂補本“順治乙丑”確實有誤,梁、歐勘誤正確。
《郘亭知見傳本書目·子部十四道家類》:“《莊義要刪》十卷,明孫應(yīng)鰲撰?!绷骸W出校曰:“藏園本,訂補本均誤‘莊義’為‘莊子’?!冻朱o齋藏書記要》卷之上亦作‘《莊義要刪》十卷,明孫應(yīng)鰲撰?!盵6]今案:今貴州民族出版社2016年版《孫應(yīng)鰲全集》,明人孫應(yīng)鰲所撰之書確為《莊義要刪》十卷[7]。
《郘亭知見傳本書目·史部十三政書類》:“《唐律疏義》三十卷”,梁、歐在莫友芝箋記語之下出校曰:“元王元亮重編:藏園本訂補本均脫‘重’字,刊:藏園本、訂補本均誤為‘刻’。有,莫繩孫原抄本浮簽語:‘岱南閣刊《唐律疏議》即元至順余氏勤有堂本’。藏園本、訂補本均誤入正文?!绷?、歐這些精準(zhǔn)勘誤,很能還原莫友芝原著原貌,因而很有學(xué)術(shù)文獻價值。
其四,出??闭阎ァ⒛K孫父子錯誤。例如:《郘亭知見傳本書目·史部十二職官類》:“欽定歷代職官表七十二卷”,梁、歐出校曰:“莫繩孫原稿本此書目有誤,本應(yīng)為‘欽定歷代職官表七十二卷’,然而莫繩孫卻寫為‘欽詞林典故八卷表七十二卷?!~林典故八卷’一書目置此‘史部十二職官類’不諧?!薄多L亭知見傳本書目·子部·醫(yī)家類》:“《本草綱目拾遺》十卷錢塘趙學(xué)敏恕軒撰。……《自序》題庚寅仲春。……庚寅即順治七年也?!绷?、歐出校指出莫友芝、莫繩孫之錯誤:“此言‘庚寅即順治七年也’有誤?!独m(xù)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著錄乾隆時人趙學(xué)敏‘庚寅自序’本《本草綱目拾遺》,則此‘庚寅’乃為乾隆三十五年,非‘順治七年’?!薄多L亭知見傳本書目·集部·別集》:“《蔡中郎集》六卷,……明嘉靖戊申本顧澗賓跋,謂天圣癸亥歐靜本十卷,六十四篇……”梁、歐出校指出莫繩孫手稿之錯誤:“天順:莫繩孫原抄本誤為‘天圣’。訂補本誤同。明代歷朝無‘天圣’年號,明英宗朝年號為‘天順’。莫郘亭《持靜齋藏書紀(jì)要》卷上記是書正寫作:‘天順癸亥歐靜本十卷六十四篇’?!盵6]今案:莫友芝、莫繩孫父子書稿有誤,梁、歐亦予出校勘誤,并不回避,很能體現(xiàn)其嚴(yán)謹(jǐn)、公正的治學(xué)態(tài)度。
以上四個方面的舉例簡評,是梁、歐點校本全書1 200多條出校的縮影。讀者可以將梁、歐出校語與莫繩孫手稿影印本逐一對照研讀,更可以看出梁、歐校語勘誤精準(zhǔn),信而有征,功力深厚。
著名目錄版本學(xué)家潘承弼于1918年“斥二百金”購得珍如“千羊之裘,不如一狐之腋”[9]的莫繩孫抄錄整理其父《郘亭知見傳本書目》手稿本,他在《郘亭知見傳本書目·跋》中說:“丁、戊之際,莫氏書散,此稿本四冊,流入飛鳧人之手,斥二百金得之?!盵9]可見潘承弼先生對該書的珍愛,不惜重金將其收藏。新中國成立以后,潘承弼先生又無償捐獻給北京圖書館(國家圖書館)。梁、歐二先生又將藏于國家圖書館的莫繩孫抄錄整理手稿第一次在貴州大學(xué)出版社影印公諸世人,讓廣大讀者得見莫友芝《郘亭知見傳本書目》祖本的原書原貌。潘、梁、歐三位學(xué)者堪稱傳承莫友芝學(xué)問的巨擘。正是由于梁、歐影印點校本的珍貴和高水平,才使得這部著作在已有近十種《郘亭知見傳本書目》刊刻本、點校本流傳于世的前提下,榮獲2017年度國家出版基金項目資助出版。
清末民初著名目錄版本學(xué)家莫棠說“訪書者視此《目》(即《郘亭知見傳本書目》)為津梁,售書者挾此書為軒輊”[9]。清末民初著名目錄版本學(xué)家葉德輝評價《郘亭知見傳本書目》“與邵《注》并轡而馳”[9]。1938年著名目錄學(xué)家潘承弼在《郘亭知見傳本書目·跋》中評價說:“十年前考論版片之學(xué)者,咸奉先生此書及邵位西先生《四庫簡目標(biāo)注》為金科玉律?!辟F州大學(xué)二級教授楊軍昌在此書《序》中評價梁、歐影印點校本的貢獻之一“是有利于發(fā)揮《郘亭知見傳本書目》對于我國版本目錄學(xué)領(lǐng)域研究及其應(yīng)用的價值,在推動文獻學(xué)、中國文化傳承發(fā)展研究上有著積極的意義和影響。”筆者相信梁、歐影印點校本的文獻價值和學(xué)術(shù)價值必將隨著貴州大學(xué)出版社的出版?zhèn)鞑ザ由?梁、歐影印點校本必將會受到中國古籍圖書收藏者、鑒定者、拍賣者的青睞并奉為枕邊、書案常備工具書,或者說是當(dāng)代查驗古籍善本圖書的“百度”工具書。筆者認(rèn)真研讀這部高水平的古籍整理著作,寫下這篇研讀札記,冒昧地奉與同道分享,敬請專家學(xué)者不吝賜教,批評指正。
[1]?莫友芝.郘亭知見傳本書[M].田中慶太郎北京刻本.清宣統(tǒng)元年.
[2]?莫友芝.郘亭知見傳本書[M].杭州:西泠印社,1914.
[3]?莫友芝.郘亭知見傳本書[M].蘇州:掃葉山房,1918.
[4]?莫友芝,傅增湘.藏園訂補郘亭知見傳本書目[M].北京:中華書局,2009:4.
[5]?潘景鄭.著硯樓讀書記·郘亭知見傳本書目稿本[M].遼寧:遼寧教育出版社,2002:7.
[6]?莫友芝.持靜齋藏書紀(jì)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4.
[7]?孫應(yīng)鰲.孫應(yīng)鰲全集[M].貴陽:貴州民族出版社,2016:6.
[8]?張劍,張燕嬰.莫有芝全集[M].北京:中華書局,2017:1.
[9]?梁光華,歐陽大霖.郘亭知見傳本書目莫繩孫稿抄本[M].點校本.貴陽:貴州大學(xué)出版社,20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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