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雯雯
博爾赫斯,生于布宜諾斯艾利斯。那是一座隨著歲月悄悄溜走的城市,“被聽成一首詩的城市,擁有庭院之光的街道”。那里生長出了他自由、平易、清新,還有熱情洋溢的散文、小說、詩歌。有一種生動的說法——他的散文讀起來像小說,他的小說是詩,他的詩歌又往往像散文——溝通三者的橋梁是他的思想。
我讀他的詩,只感到意境深遠,意蘊無限。每一首詩,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眼都是閃爍著情感與智慧的光芒。說他的小說像詩,我認為相似之處便是兩者共同的哲思。語言的形式不過是寄托哲理的載體,通過這種載體,我們得以深入作者的內(nèi)心,去感受他的感受,去思考他的思考。
《沙之書》這篇小說以矛盾作為情節(jié)發(fā)展的核心和動力,小說的表達形式是復雜的,深刻的,或者說——另類的。因此每個讀者所讀到的只能說是“冰山一角”,但又不能“窺一斑而見全豹”,這也正是《沙之書》的迷人之處。
“沙之書”作為小說的道具,是“沙制的書籍”,這顯然是矛盾的。沙在流動,不能書寫,不能翻閱,是一種極不穩(wěn)定的物質(zhì),而用它來制作書籍,簡直是“天方夜譚”。所以看待這一矛盾時,我們仿佛不能用極具象、客觀的思維來認識它,而應該帶點浪漫的想象?;蛟S正因為沙的流動,才能夠承載人類數(shù)千萬載的歷史演變。一切的風起云涌、大浪淘沙都是人類和自然共同作用的歷史見證。鐫刻在沙漠中的是人類祖先至后人深深淺淺的腳印,是在與自然的抗爭中,不斷舉家外遷,尋找下一個棲息地的見證?!吧场辈挥每桃馊ビ涗洠瑲v史成長的腳步永不會停歇;“沙”不用去捆束,民族內(nèi)的人際關系和民族間的交流往來就自然地聯(lián)結形成了……
作為小說的主人公的“我”對這本書充滿好奇心,卻裝作冷淡,還吹噓自己的藏書來貶低其價值,而最后卻以退休金和傳家的花體字《圣經(jīng)》來交換。推銷員要了個高價,卻并不討價還價,順利成交,不禁讓人疑心是什么意圖驅使這個古怪的陌生推銷員做出這樣的行為,而這場貌似不等價的交換,又意味著什么?
這本沙之書,是一本虛幻的書,因虛幻而神圣。隨著閱讀這本無窮無盡的書的進行,“我”的心理也變得曲折而怪異,故事就由真實變得虛幻起來。而越是這種虛幻,越能揭示“我”情感的荒謬——一本莫名其妙的書卻被“我”當作寶貝珍藏,成為一本令“我”日思夜想的圣書。最后“我”就成為了這本書的“俘虜”,而煩惱甚至痛苦隨之而來。為了獲得解放,贏得自由,“我”選擇了把它放在圖書館的暗室里,選擇了逃避,而推銷員將這一賤民的護身符轉手后便走了,因為他承受不起這份神秘與虛幻,所以他也選擇了逃避。
書籍作為一種載體,它的形式與其承載的內(nèi)容的永續(xù)性是否有必然的聯(lián)系?書籍包含了一切,但會不會成為吞噬人類思考、創(chuàng)造的工具?這是矛盾向我們提出的問題。
如我所見,如果書籍不再是達到目的的手段,而成為了目的本身,那么“盡信書則不如無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