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夕,遭遇惡性腫瘤的梁安,挽回了性命,卻丟掉了黃金備考期,被老師斷言難以考入重點本科。為讓女兒贏回家族尊嚴,梁安的母親送她進京參加培訓,劍指世界名校。經(jīng)過自殺式復習模式后,梁安能否讓母親如愿以償?
1999年,梁安出生在河北省石家莊市,父親梁始興從事科研工作,媽媽陳薇君經(jīng)營地產(chǎn)公司,近些年又跨界到教育行業(yè),家境優(yōu)越。因為父母太優(yōu)秀,梁安從小也被寄予厚望,希望她能青出于藍。
尤其是陳薇君,對女兒的學業(yè)有著超乎尋常的執(zhí)著,從小就要求她的成績堅決不能掉出前三名。為了方便梁安讀書,她小學、初中、高中期間,家里都購買了學校附近的房子,方便她就近上學。承載了父母所有期待和驕傲,她也不負眾望,2014年,順利考入省重點高中的火箭班,坐穩(wěn)了“別人家的孩子”的稱號。
當時,梁安一心憧憬考入重點大學學習數(shù)學,未來從事相關的研究工作。父母則希望她能讀商科,繼承家業(yè)。然而,生活的風云變幻,從來不遂人愿。
2016年5月,梁安在體育課上不慎摔倒,左下腹持續(xù)疼痛一周。梁始興將女兒送到醫(yī)院檢查,卻被查出梁安體內(nèi)有個先天性腫瘤,隨時會破裂危及生命!
性命攸關,梁安立即被安排入院手術,并跟學校請了長假。所幸,手術很成功,接下來的恢復期卻很漫長,她身體虛弱得連起床都要人幫忙。
陳薇君非常焦慮,每天都問主治醫(yī)生:“我女兒能不能出院回去上課?。俊薄八裁磿r候才能出院?”主治醫(yī)生明確表示:“不行,回學校上課,一坐一整天。她現(xiàn)在的狀況,不能久坐。”怕留下后遺癥,陳薇君不敢不聽醫(yī)生的話,只能想出折中的學習辦法。
6月下旬,梁安出院回家休養(yǎng)后,陳薇君給她請了家教,每天在床上補課,早晨10點開始,靠在床頭上堅持聽課到晚上8點結束。一天下來,梁安整個脊背和腰椎酸痛無比,但為了不落下學習,只能硬撐著。即便如此,她返校的第一次月考,成績相當慘烈。
陳薇君心急如焚,找班主任老師聊了很久,老師分析了課程進度,綜合梁安以往的水平和這次成績的情況,得出結論:“努努力,考上一本沒問題,但跟之前計劃的重點本科會有一定差距。”
回到家后,陳薇君打了整晚電話,咨詢業(yè)內(nèi)人士。臨睡前,她對女兒說:“安安,我和你爸商量好了,決定送你出國讀大學!”梁安蒙了,英語一直不是她的強項,這決定太突然了。見女兒這副模樣,陳薇君又說:“你身體確實沒好徹底,但上大學關系到你的未來前途,你不能上個連211、985都不是的學校,以你的資質上個普通大學,就是被埋沒了人生?。 ?/p>
媽媽的話,讓梁安無從反駁,但離入學申請季不到半年,壓力太大了。她很清楚,一旦出國讀書,她只能去讀商學院。但媽媽講話從來不容置疑,哪怕她發(fā)誓,一定努力爭取考上重點本科,媽媽也一票否決,堅決不讓她做這種冒險的嘗試。糾纏兩天后,陳薇君給女兒下了最后通牒:“媽媽周圍的朋友,哪家的孩子不是讀的名校。萬一你高考失利,我們丟不起這個人!”就這樣,梁安帶著簡單的行李,跟媽媽登上了北上的列車。
下午,梁安已經(jīng)身處北京著名的培訓機構大本營——海淀黃莊,坐在母親千挑萬選的留學培訓機構咨詢處,看著滿墻光榮榜,她恍如隔世。負責咨詢的老師,聽到陳薇君的“名校訴求”,做出幾個方案,承諾只要梁安努力,就可以達到目標。
備選方案上,每個學校的名字都閃著金光,甚至有劍橋、牛津這樣的頂尖大學。陳薇君爽快地交了幾萬元學費。臨走前,她鼓勵女兒:“你生病雖把學校的課耽誤了。但是出國讀書,只會比考重點本科更好!加油,媽媽相信你的能力?!?h3>放棄名校再去拼,假留學媽媽演技了得
2016年9月初,梁安開始了在北京的留學培訓。每天6點半,她就出門坐地鐵去上課,晚上,掐算著地鐵收班的時間點趕回住處。一個人住在一套兩居室,從起初害怕不敢入睡,到每天幾百個單詞要背記,幾十張閱讀資料要完成,超過3小時的聽力訓練和2小時的外教口語,就連吃飯、上廁所、洗澡的時間,都要用分秒來計算,她就再也沒空害怕了。
每天晚上,陳薇君會在固定時間跟女兒打電話問學習情況:“今天學習怎么樣?什么時候考試?老師怎么說的?”掛電話前也總說:“一定要加油!如果能上劍橋這樣的學校,那肯定和別人不一樣啦!”
2016年9月的最后一個周六,梁安參加了第一次考試,她考得并不理想。晚上電話準時響起,梁安有一肚子的話想跟媽媽說,想說為了準備考試,她每天只睡4小時;想說她想家了……
然而電話接通,陳薇君就興奮地說:“李阿姨的兒子被杜克大學錄取了,他之前比你差遠了,你怎么也不能比他差吧?”梁安只能應付道:“我會努力的。”
10月中旬,梁安第一次考試成績沒有達到要求,老師提醒她:“每個月最多可以考兩次,最后成績提交日期是11月底。今年,你只有三次考試機會了?!?/p>
之后,梁安開始了自殺式的復習。每天只有特別困時,才稍微睡一會兒,手機里定了幾十個鬧鐘,可以隨時叫醒她起來學習。但很不幸第二次、第三次考試成績依舊不理想。這些年,她在學習上建立的自信心被打擊得體無完膚。強壓之下,她想打退堂鼓了,可還沒等她跟父母攤牌,高中同學和老師恭喜她考上名校的微信,就紛至沓來了。原來,陳薇君給她辦離校手續(xù)時,已經(jīng)放出她考上名校的消息。
看著手機,梁安絕望地哭了,知道自己一點退路都沒有了。她強迫自己打起精神,繼續(xù)瘋狂苦讀。2016年11月,成績提交關閉的兩天前,梁安終于拿到最后一次考試成績,這次分數(shù)還不錯。
兩周后,機構的老師告訴梁安,世界高校排名54位的學校,錄取了她,只比北京大學低幾個位次。這已遠超她的預期,是她努力所能達到的最好結果。
但誰也沒想到,陳薇君得知后當場黑臉道:“你怎么能考成這樣子?這是個什么野雞大學?”這話深深刺激到了梁安,雖然沒考上牛津、劍橋這樣的頂尖名校,但也絕對是世界一流大學。難道就因為名字在國內(nèi)不被人熟知,就變成了野雞大學嗎?
那天,母女二人爆發(fā)了激烈爭吵,梁安咬死不松口,堅決不肯放棄入學。陳薇君也火了:“李阿姨一個家庭婦女,可人家兒子爭氣,我們家哪點比別人差?。俊闭f到最后她淚流滿面,口口聲聲說梁安“沒出息”“丟盡了家里的臉”。第二天早晨,陳薇君不容置疑地說:“我想好了,不把你真實錄取的情況告訴別人,包括你爸爸!你繼續(xù)復讀,我會告訴所有人,你考取了世界名校,要出國讀書了!”梁安的腦子“嗡嗡”直響,母親迅速退了租的房,逼著她回家了。
整個暑假,親戚朋友絡繹登門恭賀梁安考入名校,陳薇君不僅熱情待客,還非要女兒作陪。即便面對梁始興,她也毫無破綻。只有母女倆單獨相處時,她才會不斷抱怨女兒不爭氣。那段日子,梁安的內(nèi)心充滿了羞愧和屈辱。在家里,她變得越來越沉默,和媽媽之間的“秘密”,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很快,“錄取”梁安的學校即將開學,為了圓謊,陳薇君親手為女兒準備了行李,還專門放下生意將她送到了國外“名校”,又依依不舍地回來。其實,送女兒上學的10天時間內(nèi),她倆就住在市郊的酒店。
陳薇君通過中介,在離家4站路的小區(qū),為女兒租下一處公寓。安排好一切,就讓她搬進去復習,佯裝做出已經(jīng)出國讀書的假象。她在房子里陪女兒住了5天,每天計算好時差上線,通過網(wǎng)絡處理公司的事務,偶爾要開網(wǎng)絡會議,就特別調整攝像頭,只露出背后的白墻,生怕被下屬和員工看出端倪。
別人在視頻會議結束時,多半會恭維些“女兒爭氣”之類的話,陳薇君都照單全收。這期間,她還網(wǎng)購了些進口護膚品,當做出國的“伴手禮”,準備上班后送給親戚朋友。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充分,逼真得像真的送女兒出國讀書一樣。
接下來5個月,梁安獨自住在45平方米的公寓內(nèi),沒日沒夜地復習。怕被熟人發(fā)現(xiàn),她每周只下樓一趟扔垃圾。生活靠網(wǎng)購、吃飯靠外賣,每次送貨,她都讓人把東西放在門口。通過貓眼,看到人走了之后,才會開門拿東西。
每周,陳薇君會來探望女兒,帶去各種大包小包的零食、糕點。起初,她總嘮叨道:“剛好沒有人干擾,你就好好學習,早點考出來,咱們也不用這樣躲著了?!焙髞?,梁安獨居太久,見她也不太說話,臉上的表情變得稀缺,她開始害怕了。
看著屋角堆放的草稿紙和試卷越來越高,陳薇君便很少再提學校,反而會跟女兒講點家長里短,唯有這些家人的消息,讓梁安感覺到點溫暖。
如果說獨處的痛苦和學習壓力,讓梁安苦不堪言的話,那么,跟親人視頻電話,則是另一種折磨。每次與爸爸和奶奶視頻,他們噓寒問暖時,那種既渴望親情、又害怕真相敗露的忐忑,快要將她逼瘋了。尤其是為了配合母親,她明知撒謊,還要編異國的生活細節(jié)。每次通話結束,她都緊張得一身汗。
2017年春節(jié)前,小公寓的暖氣管道出現(xiàn)問題,梁安不敢找人來維修,只能24小時開著空調,空氣干燥她一直流鼻血。媽媽見她這副模樣,心疼地要帶她回家去,她以為母親要跟家人攤牌??蓻]想到,父親來接她時說:“你媽媽為你做了這么多,你要爭氣,不能再讓人失望了。”
而且為跟其他家人隱瞞,陳薇君在女兒回家之前,就帶著她母親,以及公婆飛去了海南過年。
梁始興也在大年三十,飛去了海南一家團聚,梁安獨自在家過了個孤獨的春節(jié)。每天,看著墻角那三大箱做過的練習冊和復習資料,她常失控地在屋子大哭,恨透了父母只顧面子的虛偽。
2017年2月底,梁安終于拿到了一個讓陳薇君滿意的名校錄取通知。即便如此,他們精心編造的謊言還要維持下去。接下來兩個多月,她藏在家中的小書房內(nèi),每天看書、寫東西,干些她喜歡的事情。為了不被人發(fā)現(xiàn),陳薇君甚至辭退了家里的保姆。
那段時間,梁安忽然覺得人生沒有意思,對未來也不再期待。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太對勁,開始頻繁做噩夢,常無端煩躁想發(fā)脾氣,甚至常有放棄人生的想法。有一天,她突然驚覺自己在擰掉窗戶螺絲,想從22樓跳下去時,才決心去看醫(yī)生。
梁安通過網(wǎng)絡聯(lián)系了幾位心理醫(yī)生,經(jīng)過診斷測評,得出的結論都是“重度抑郁”,需要服藥治療。拿到診斷結果,她下意識地想到,父母如果知道這個結果,一定會覺得丟人。
2017年4月底,在連續(xù)服用了兩個月抗抑郁藥后,梁安產(chǎn)生了嚴重的副作用,導致心率過速和直立性低血壓,直接暈倒在小書房內(nèi)。面對女兒糟糕的狀態(tài),梁始興毫不猶豫地將她送去醫(yī)院就診,梁安被確診為抑郁癥。
夫妻倆在醫(yī)生辦公室里聊了很久,出來的時候,梁始興情緒很低落,陳薇君哭紅了眼睛。見到女兒,他倆強顏歡笑,幾乎異口同聲說:“沒事,好好休息,堅持治療,就不會有太大問題。”
陳薇君緊摟著女兒說:“你別有心理負擔,有什么事情……別瞞著爸爸媽媽……”說到最后,她幾乎哽咽了。接下來,她為梁安申請了延期入學,聯(lián)系了最好的醫(yī)生,并且將公司的大部分業(yè)務,托付給了下屬,騰出了大量的時間來陪女兒。
治療期間,梁安的狀況反反復復,也經(jīng)常會因為壞情緒跟爸媽發(fā)脾氣。擱在以前,陳薇君斷不會容忍,如今,她總掛著微笑,說話也是小心翼翼。
其實,梁安清楚父母的一片苦心,好多個夜晚突然醒來,發(fā)現(xiàn)媽媽在床邊趴著睡著時,她也會熱淚盈眶。為了積極配合治療,控制情緒,她的左手腕上長期纏了根皮筋,發(fā)現(xiàn)情緒不對時,右手就會勾起皮筋,崩在左手背上,用疼痛提醒自己控制情緒。就這樣,在全家人的齊心協(xié)力下,梁安通過服藥和心理疏導,漸漸地控制了病情。
2018年9月,梁安拉著兩個28寸箱子,站在機場和父母揮手,陳薇君在安檢口哭了。此情此景,梁安的眼睛也濕潤了,盡管有些傷口尚未痊愈,甚至她的箱子里,依舊裝著兩瓶“氟西汀”,但她相信,未來依舊能笑能哭,能朝著未來的路堅定地走下去,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編后]每個家長都望子成龍,也會在能力范圍內(nèi),盡量為孩子創(chuàng)造更好的學習條件,為他們謀求更好的前程。只是很多父母忘記了過猶不及的道理,希望梁安的經(jīng)歷,能給家長們一些啟示。
編輯/錢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