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地絕食理念與非暴力不合作文化

徐進偉

摘 要：甘地因喬里喬拉事件中止第一次非暴力不合作運動，是受宗教文化影響，也是他“堅持真理”（Satyagraha）的一種形式。在英國殖民當局和英國政府“合作”的共同作用下，非暴力不合作成為特殊的政治文化現(xiàn)象，傳達了甘地的政治倫理思想，成為世界各地民眾和平爭取平等權(quán)益、尋求平緩變革的一種手段。

關(guān)鍵詞：甘地；非暴力不合作；絕食；政治倫理

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和十月革命影響下，印度掀起民族解放運動高潮。為鞏固殖民統(tǒng)治，英國頒布羅拉特法，并造成阿姆利則慘案，使反英斗爭高漲。1920年9月，甘地提出非暴力不合作計劃，宣稱斗爭的目的是達到自治，人民舉行了大規(guī)模罷工、罷課、罷市、集會游行。1922年2月5日，聯(lián)合省戈勒克布爾縣喬里喬拉村農(nóng)民將22名警察連同警察局付之一炬的“喬里喬拉事件”。[1]事件發(fā)生后，甘地以運動超出非暴力斗爭范圍為由，急忙制止譴責(zé)群眾的越軌行為，并決定無限期停止非暴力不合作運動。

不僅當時尼赫魯對甘地表示不理解，[2]且學(xué)界對甘地這一行為也持消極態(tài)度。認為，甘地是印度民族資產(chǎn)階級代表，充分暴露國大黨和印度資產(chǎn)階級在民族解放運動中的妥協(xié)性，扼殺了印度群眾革命可能，阻礙了印度民族解放運動進程。[3]其實，甘地這一行為與其絕食理念、政治倫理思想有關(guān)。

1 甘地的絕食理念

甘地出生在篤信印度教的家庭，他的母親是傳統(tǒng)印度教徒，其后他又受到耆那教、佛教及基督教影響。其母就常絕食以示虔誠，在印度文化中認為絕食可使身體和靈魂更加潔凈，是自我懺悔的一種方式。早在甘地留學(xué)英國時，他就開始嘗試各種絕食試驗，不過當時完全是為健康考慮。[4]

甘地受宗教和“堅持真理”影響，認為絕食斗爭是“堅持真理”（Satyagraha）的一種形式。吉恩·夏普就把非暴力的抗爭方式分成祈禱、抵制、放棄榮譽稱號、退出公立部門、罷工罷市罷學(xué)、遷移、平行政府、糾察隊、游行、抗稅、蓄意觸犯法令、入獄、絕食等。[5]對甘地而言，絕食是種武器。他曾堅定認為：絕食是有宗教教養(yǎng)人的最后武器，當沒有其他辦法時，只有犧牲生命。故絕食是甘地非暴力抵抗的最后形式，是“堅持真理”的最后辦法。[3]

甘地一生曾公開絕食達16次，最長時達21天。1918年2月，在南非為鼓舞當?shù)卮罅T工工人的斗志，他第一次公開宣布絕食。1921年印度第一次非暴力不合作時，出現(xiàn)暴力事件，甘地為挽救局勢，喚醒群眾，宣布絕食。甘地絕食使那些喪失理智的人們逐漸恢復(fù)平靜。1922年，他再次為平息軍警與群眾的沖突絕食。此后至1947年印度獨立，甘地為反抗殖民統(tǒng)治、爭取印度獨立又絕食13次，每次都得到整個印度社會支持，迫使英殖民當局作出讓步。

2 甘地的政治倫理思想

甘地認為非暴力是種力量，不僅是種心靈性質(zhì)，且是能對抗不正義的有效手段，因這一行為不針對敵人本身，而針對這種不正義，故它的力量不是戰(zhàn)爭那種簡單摧毀能達到的。非暴力永遠不是弱者行為，而是積極行動，是勇敢者的最高德行。跟戰(zhàn)爭直接行動相比，這種積極行為更有利沖突解決，因它是根本態(tài)度轉(zhuǎn)變而不是武力迫使。我們現(xiàn)在常受環(huán)境和歷史因素影響，崇尚暴力解決沖突。[6]其實暴力只會進一步催生暴力，1947年英國撤離印度時，蒙巴頓向甘地表示，英國歷來決不屈從武力，但鑒于非暴力抵抗運動，英國決定撤離。[7]如果群眾采用暴力手段，只會催生英殖民統(tǒng)治者更加嚴厲的暴力鎮(zhèn)壓，也許結(jié)果會更糟糕。

3 絕食理念和政治倫理的作用論

絕食從表面上來看，對對英殖民政府沒有大攻擊性，而且非暴力不合作運動中絕食一般都是甘地的個人行為，是個人的文明不服從運動，其他民眾并未隨甘地一起絕食。退一步言之，即使印度民眾都隨甘地絕食，對英殖民統(tǒng)治產(chǎn)生的影響也不會很大，英帝國不會因印度一些人絕食而停止運轉(zhuǎn)。然事實上，甘地每次絕食殖民政府都作出讓步，有以下原因：

首先，甘地是印度的精神領(lǐng)袖，如果他因絕食至死，定會引起印度騷亂甚至動亂，不利英殖民統(tǒng)治。甘地在南非時就有了一定的非暴力不合作經(jīng)驗，回國后利用一年多時間深入印度農(nóng)村，了解印度農(nóng)民生活現(xiàn)狀，為他們爭取合法權(quán)益，在印度人民中有著廣泛影響力。后來他成為國大黨領(lǐng)袖，有著崇高威望和高尚德行，即使是在穆斯林群體中，依舊有著很大影響。如果他絕食至死，不管是印度普通農(nóng)民，還是國大黨人，甚至印度穆斯林，都不會輕易罷休，這只會給英殖民政府帶來更大麻煩。

其次，甘地絕食時，往往伴隨著民眾其他形式的自發(fā)非暴力抵抗。例如，1932年9月20日，甘地為抗議賤民選舉權(quán)而絕食，這引發(fā)印度賤民其他一系列反抗，給英殖民政府帶來壓力。

再次，如果甘地絕食至死，會影響英政府在印度所謂“合法性”。雖印度是在英殖民統(tǒng)治之下，但對英政府及英國人民而言，英政府是印度合法政府。而一個合法政府、文明政府、講規(guī)則政府、好政府，是不會不顧及他子民的生命的。在英國學(xué)習(xí)法律多年的甘地熟諳英國人的這種特性。且不論如何，英國在當時是先進資產(chǎn)階級國家，有著先進文化和相對穩(wěn)固的法律制度。如果在一個以思想和言行入罪的國家、一個完全以統(tǒng)治者意志為法律的國家，甘地主義是行不通的，在這種讓步背后，其實是一種對人的生命觀念的轉(zhuǎn)變。如果甘地面對的是法西斯政府，絕不會取得如此成果。“食鹽長征”，迫使英國放棄食鹽法，且英國人認為長征丟盡他們的臉。但如果他們根本不要臉的話，把警察換成軍隊，把棍棒換成甲車和坦克，那甘地憑何取得勝利呢？[8]

1948年1月，為消除印度教徒和穆斯林間的紛爭，79歲的甘地進行了人生中最后一次公開絕食。[9]甘地幾次長時間絕食，英國國內(nèi)報刊都給予大肆報道，引發(fā)熱烈討論，雖不同報紙對甘地絕食的態(tài)度不同，然不可否認，這種報道和討論在某種程度上起了宣傳作用，這給予英國無形壓力。[4]

綜上所述，甘地因喬里喬拉事件中止第一次非暴力不合作運動，和他的絕食理念、政治倫理思想息息相關(guān)。甘地的非暴力不合作運動取得勝利是多種因素綜合的結(jié)果，也離不開英國殖民當局和英國政府的“合作”。

參考文獻：

[1] 世界歷史詞典編纂組.世界歷史詞典[M]. 上海辭書出版社，1985：232.

[2] 彭樹智.論尼赫魯與甘地之間的歷史交往[J]. 南亞研究，1997（2）.

[3] 朱明忠.甘地的非暴力主義及其影響[J]. 南亞研究，2002（2）.

[4] Tim Pratt and James Vernon，Appeal from this fiery bed…：The Colonial Politics of Gandhis Fasts and Their Metropolitan Reception[J] . Journal of British Studies，2005，44（1）：92-114.

[5] Gene Sharp.The Politics of Nonviolent Action（Part II）[M] . Porter Sargent Publishers，1973.

[6] 杜星，王巍.非暴力作為解決沖突之法，甘地的政治倫理 [J]. 社會科學(xué)論壇，2010（3）.

[7] 王尚清：關(guān)于甘地非暴力思想的新認識[J]. 雁北師院學(xué)報（文科版），1996（5）.

[8] 狄馬.甘地的限度[J]. 領(lǐng)導(dǎo)文萃，2002（1）.

[9] 甘信風(fēng).一輩子絕食16次——印度“圣雄”甘地[J]. 大科技，200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