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建武
詞曰:
橋非橋,路非路,夢里來,云中去。來如煙雨少晴天,去似黃昏多日暮。
有一個故事,對于中國人來說是家喻戶曉、耳熟能詳,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莊子》云:“壽陵余子之學行于邯鄲,未得國能,又失其故行矣,直匍匐而歸耳。”是說戰(zhàn)國時期燕國壽陵有個少年,千里迢迢來到趙國邯鄲,學習邯鄲人漂亮的走路姿式。結(jié)果,不但沒有學到,而且把原來走路的步子也忘記了,最后只好爬著回去。
李白有詩:“東施來效顰,還家驚四鄰。壽陵失本步,笑煞邯鄲人?!备窃鎏砹斯适碌臒狒[和寒意。
這便是“邯鄲學步”的寓言故事。
故事中所包含的道理,在小學課本里就有解釋,并不難懂。如若有人不懂,只好建議到小學里去學習進修了,對于懵懂難開者,有時小學比大學更有啟蒙性。
偏偏還是有人考古出了完全不同的“邯鄲學步”,認為燕國少年學的本不是“步”,而是舞,類似于現(xiàn)代的芭蕾舞,燕國少年不是“失了本步”,而是學舞時意外摔傷了腿,只好匍匐而行。最后也是治愈了傷腿,終成一代舞蹈大家。學成歸國后,在易水旁與燕國太子、高漸離、宋玉同為刺秦英雄荊軻送行,一曲舞驚呆了一去不復(fù)回的荊軻,成為美談。
這一版本明顯找回了燕國少年的顏面,并體現(xiàn)了中國人自古就有的高貴品質(zhì),而我還是愚鈍地堅持“笑煞邯鄲人”的寓言故事。時至今日,相信已沒有了燕國少年的所謂學步,卻不得不說,走路的尷尬依然存在,而且有著更多的演繹。
對于走路,相信大多數(shù)中國人都有很深的體會,尤其隨著城市文明的發(fā)展,單就一個最為普通的紅綠燈就讓中國人尷尬不已。
紅綠燈本是按規(guī)則通行的信號,但有太多的人不管紅燈綠燈,一概我行我素,視若無有,如在廳堂閑步,車輛也是毫不禮讓,自在行人中穿行,如游龍走鳳,甚至來個紅燈飛車,玩?zhèn)€瀟灑,弄個醉駕,落個車毀人亡也是常事。
這都是其次,主要是中國人本有燕國少年一樣的好學,總能在身邊人眼前事中學到所需要的靈感,月亮走我也走,風吹云也飄,你行我也行,于是乎大家一起走,而忘記了本來應(yīng)該怎樣走。甚至有人認為,如果按規(guī)則走路,只能在馬路上住宿過夜了,也會被罵聲、喇叭聲淹死。
同時,隨著中國的富裕和強大,中國人走出國門的也逐漸多了,東西南北,在全球各地來來往往,信心滿滿。更為自豪的是外國人開始看得起中國人了,走路有了風采,挺直了腰桿。但能夠走出國門的人也開始學會了批評中國人,有些自己看不起自己了。
一個日本馬桶就讓中國人瘋狂了好一陣,成為世界級的風景。一個大聲喧嘩、亂扔垃圾、亂涂亂畫,也讓中國人不好意思了很長時間,成為中國人的世界旅游形象。甚至有好學者歸國后繪聲繪色地宣講,親眼見到外國哈巴狗都十分遵守紅燈停綠燈行的規(guī)則,很有紳士風度,并聲稱在外國的大街上走得多了,一到中國便不知道了如何走路,陶醉于外國狗的文明。不由罵一句:“他媽的?!钡仓皇窃谛睦锛嵅灰?,免得被好學者戴上不學習文明的帽子,帽子大了有時也嚇人。
我不是袒護好學者對“中國毛病”的批評,中國人的不守規(guī)則大都有所體會,只是覺得眉飛色舞、得意忘我的樣子有些猙獰。或許我不懂好學者的深刻用意和對中國人文明教化的良苦用心,腦海里卻不斷顯現(xiàn)出電影電視里假洋鬼子翻著白眼、搖頭晃腦地指著自己同胞說“你們這些東亞病夫”的鏡頭來,滿身的不自在。飄洋過海、出得國門,卻學到了人不如狗的邏輯?;蛟S正是因為有太多這樣的人存在,才有從前“華人與狗不得入內(nèi)”的獨特中國風景。
不覺想起很小時候就聽父輩們常講的一則故事:
從前哪,有一個貧苦的農(nóng)家子出外謀生,由于聰明好學而又善于經(jīng)營,發(fā)了財,置了業(yè),日子富裕了,便衣錦還鄉(xiāng)、榮歸故里。進村之時,見一老人在路邊莊稼地里干活,便陰陽怪氣地高聲問道:“老頭兒,這白花花、紅桿桿、綠葉葉的是什么呀?”老人抬頭一看,竟是自家兒子,掄起鋤頭便打。兒子抱起頭、蹲下身子大聲叫了起來:“快來人呀,蕎麥地里老子打死兒子了?!崩先送A耸?,漲紅著臉,喘著粗氣,結(jié)結(jié)巴巴地罵道:“你還認得老子呀,你還知道這是蕎麥呀?!?/p>
每個人從出生到學會走路,都有一個過程,先坐后爬再站,逐漸學會蹣跚挪步。尤其剛學會走時最艱難,常常摔跤,有的父母看著心疼,有的父母看著焦急,有的父母總想扶一把,生怕摔壞了胳膊、摔破了頭。有經(jīng)驗的老人告訴他們:“不用怕,摔不壞,不摔長不大?!币粋€人也就在磕磕絆絆中學會走、學會跑。
一度時期,在中國的南南北北、東東西西總有人摔倒,且為老人,有人關(guān)愛,卻為年輕人。這或許就是生命輪回的真諦,摔倒與關(guān)愛,很是正常,但問題恰恰就出現(xiàn)在這個正常上,關(guān)愛者卻被摔倒者訛詐,付出了愛的代價,刺疼了心,不但留給自己無言以對,也留給人們一個大大的問號和驚得合不擾的一張嘴。
聚焦每起事件的自始至終,摔倒恰恰又不是問題,扶起老人也不是問題,而老人的醫(yī)療費卻是關(guān)鍵。說俗了,就是錢才是核心。老人睜眼說瞎話,為了錢,年輕人求得清白,雖不全為了錢,但做一點好事還得付錢,作為少年學生更是手心向上、臉朝下,做一點人之常情的好事,還得在父母兜里往外掏錢,給父母添亂,有些不爭氣。
特別是幾起事件最終證明老人的確錯了,加之法律的助推和媒體的助力,老人終于扶不起了。有人認為是道德的滑坡,有人認為是法律不健全,有人譴責說為老不尊,有人調(diào)侃說不是老人變壞,而是壞人變老。不論如何,扶不起的老人,對中國人而言,是一個極其失敗的話題,對中國社會的傷害雖不說深重,但也絕不是平常感冒那樣簡單,不知道將要用多少良方良藥才能調(diào)理復(fù)元。
于是有人從扶不起說開去,認為扶不起就不要扶,也終于有人因沒人扶而死了。當然,死了的只能到另一個世界去申訴這一個世界的冷漠,而活著的人卻很難再回到自己的道德原點,成為一個個“病毒”攜帶者,不斷傳染,讓中國人成為一個大大的病體,泄了底氣、失了元氣,再無力氣大聲說話,這將又是一種什么樣的結(jié)果,成為另一類的“東亞病夫”而已。更為可貴的是要留取證據(jù)的提醒和指南之類的聲音,以及一些老人背負“我不訛人、我能扶”的牌子走路的悲情形象,徹底讓中國人陷入了迷茫。
走路也尷尬,我們真應(yīng)該回頭看一看了,有時確需到小學里去重新學習深造,不要總認為自己學富五車、通曉古今中外了,其實,我們有時真得很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