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人物御龍帛畫》中蘊含的古人生死觀

范惠琳

摘要：《人物御龍帛畫》是繪制于戰(zhàn)國中晚期的一幅帛畫，出土時這幅帛畫被平放在棺材與槨蓋板之間，也就是古人所說的引魂幡。在帛畫中，古人描繪了一個死后升仙、通往極樂世界、欲求長生不老的畫面，蘊含著中國古人幾千年來的生死觀。古時的人們相信，人死去并不意味著生命之路結(jié)束，反而是去往極樂世界之路的開端。因此通過一系列墓葬品或其他形式的藝術(shù)作品來描繪一個人死后的極樂世界。本文從藝術(shù)學理論的角度出發(fā)，通過對御龍帛畫所描繪的藝術(shù)內(nèi)容的解讀，淺窺古人的生死觀及精神世界。

關(guān)鍵詞：古人? ?帛畫? ?生死觀

中圖分類號：229?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 文章編號：1008-3359（2019）13-0009-02

一、《人物御龍帛畫》的藝術(shù)內(nèi)容解讀

帛畫是古時的人們用來指引靈魂升天的銘旌。而“龍”則是古人在神話傳說中虛構(gòu)的產(chǎn)物，作為一種“神物”的象征，古人認為“龍”可以搭載人們?nèi)ネ旖?，是“祥瑞之物”。雖然這只是人們的一種虛幻想象，但也反映出了中國古代的先民們想要征服自然的浪漫主義情懷?！度宋镉埐嫛穼嶋H上反映出了古人對死后生活的向往，他們認為人死之后“魂魄”依然存在，可以搭載“御龍”飛往天界，實現(xiàn)升仙的愿望?！度宋镉埐嫛访枥L的就是墓主人搭載御龍、通往極樂世界的場景。此幅非衣帛畫上端有竹軸、軸上有絲繩，為一幅可以垂直懸掛的幡，這種帛畫是戰(zhàn)國時期楚國的墓葬中用于引魂升天的銘旌，屬于非衣性質(zhì)的戰(zhàn)國晚期帛畫。①《人物御龍帛畫》在當時也被作為“引魂升天”一類與墓葬習俗有關(guān)的作品?！冻o·招魂》說：“魂兮歸來反（返）故居些，……像設(shè)君寶靜安閑些”。可見，類似于這樣的引魂幡不但起到了指引人們魂魄通往仙界的作用，而且也可以懸掛在屋內(nèi)，以悼念死者，并且還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參加喪禮并入葬。

《人物御龍帛畫》的布局可謂是非常的精美，首先我們可以看到，在帛畫的畫面正中間有一位男子，應(yīng)該為墓主人的形象。這位男子的臉上長著胡須、頭戴高冠，想必生前也是一個身份顯貴的人，他側(cè)著身子站立，身著衣袍，在他的腰間佩帶著一把長劍，一只手執(zhí)掌著御龍的韁繩。屈原在《楚辭·九章·涉江》中提到的“帶長鋏之陸離兮，冠切云之崔巍”，描繪的就是這種頭戴高冠、手執(zhí)長劍的魁偉男人形象。墓主人臉頰微側(cè)，帶著一抹淺笑，仿佛在沉思一般，把墓主人的神態(tài)描繪的栩栩如生。然而在韁繩的另一端，是一條巨龍，龍頭上揚，仿佛在對天長吟。這條龍的龍尾向上彎曲，在尾巴的上端站立著一只仙鶴，龍的整體呈現(xiàn)出一個龍舟的形狀。蕭兵曾在《引魂之舟——楚帛畫新解》中提到《人物御龍圖》的“龍”代表靈魂所乘坐的舟船，應(yīng)稱之為“魂舟”，鶴這一動物也與導魂和載魂有關(guān)。而在墓主人的頭頂上方，是一個華蓋，華蓋的三條垂穗呈一個飄逸狀，正在迎風飄動，暗示了龍舟的行進方向，說明龍舟是一個迎風前進的狀態(tài)。這幅帛畫基本采用了白描的繪畫手法，雖然線條稍顯笨拙，但是卻蒼勁有力、輕重分明，把人物刻畫得十分傳神，墓主人所穿的衣服也被描繪得非常輕巧和飄逸，完美的展現(xiàn)了服飾的絲綢質(zhì)感。

二、古人的靈魂觀

對人來說，生老病死都是無法避免的。但在古人看來，人死后可以通過其他的方式獲得永生，也就是所謂的“得道成仙”。他們認為雖然人的肉身不存在了，但是靈魂還存在于這個世界上，因此可以通過靈魂的形式進入另外一個世界繼續(xù)生活。實際上古人是將這種思想作為一個精神寄托，是一種逃避死亡的做法。人有三魂七魄，古人認為死后三魂七魄依然可以長存，只是說需要一個形式或者說是載體來指引魂魄去往其他地方。許慎在《說文解字》中對于“生”的定義為：“進也，像草木生出土上”。對于“死”的定義為“漸也，人所離也”。②可見，古人認為“生”與“死”兩者之間的差別無關(guān)乎肉體是否存在，因為在他們看來靈魂并不會因為肉體的腐蝕而消失，真正決定生命長度的是“精神”，也就是“魂魄”?；昶呛腿怏w兩者應(yīng)當是分開的，肉體只不過是一種承載形式，魂魄才是最主要控制人的精神物體。因此，就算人已經(jīng)死去，但是在一定意義上并不會真正的消失，而是通過“魂魄”的形式繼續(xù)存在。從秦始皇到后代的各位帝王，無不有著這樣的思想，甚至可以說是人人都想追求永生。靈魂飛天不僅是對死后生活的向往，更是表達了一種對現(xiàn)實世界的留戀。將死后的生活寄托于“成仙”之說，這是一種非常明顯的精神寄托。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筆者認為是對“長生不老”這一希望的延續(xù)，古人不能通過養(yǎng)生來延長自己的壽命，因此便寄希望于死后的世界里，死后進入仙界便也是從另一個角度獲得了生命的延續(xù)。

在《人物御龍帛畫》中更是表現(xiàn)出了這樣的生死觀念，墓主人踩踏著巨龍、遨游于天空之上，一身巍峨挺拔，絲毫看不出對死亡的恐懼，因為在他的眼里，“死”是對生的延續(xù)，并不代表著一種消亡，他的靈魂依舊可以得到指引，可以去往天界繼續(xù)美好的生活，這無疑是表達了古人對死后美好生活的向往。

三、古人的生死觀基礎(chǔ)

為何古人會有“得道成仙”的生死觀念存在呢？古人的生死觀在幾千年來受到了儒家、道家以及佛教等各種思想的影響。筆者認為主要是受到了道教思想的影響。老子作為道家的創(chuàng)始者，強調(diào)的是自然無為以及虛無的哲學觀。他把“道”作為宇宙的本體，把“道”看作是萬物的規(guī)律，認為“道”是超越了時空的神秘存在。然后老子以“道”為基點建立起了道教的神學理論體系，老莊的神秘主義和養(yǎng)生思想所形成的得道成仙思想是道教的核心信仰。此外道教注重修煉養(yǎng)生，老子和莊子提出的清靜無為、見素抱樸等修道方法，也被教徒們繼承發(fā)揚。道教對于生死觀這一問題主要有兩種說法，第一是相信人們可以通過養(yǎng)生的方式來獲得不斷延長的壽命，從而達到長生不老的境界。第二是認為生與死兩者之間是相通的，生不值得人們留戀、死也不值得人們恐懼，生與死都應(yīng)該順應(yīng)天命。世人對死亡有著莫大的恐懼，尤其是享受榮華富貴的貴族階層，更是充滿了對現(xiàn)實虛榮生活的留戀，因此他們沒有辦法正確的看待生與死的問題，所以道教的“長生不老”以及“得道成仙”的說法開始流行起來。

因此在后世的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古人的生死觀被“升仙”這一說法所圍繞。以統(tǒng)治階級為首，再到貴族階層們，對追求“長生不老”的境界皆達到了狂熱的地步?；实蹅冮_展了一系列大規(guī)模的求仙活動，最著名的是漢武帝和淮南王劉安。雖然漢武帝在政治上大有作為，但畢竟是人，逃不掉對死亡恐懼的主宰。淮南王劉安也曾經(jīng)組織大量的道士們開展修仙活動。不論是這種類似的求仙活動也好，還是再狂熱的思想也好，都無疑是對死亡問題的逃避。雖然他們都相信這一說法，但同時也在修建大規(guī)模的陵墓，可見他們也知道這是不切實際的。因此，便開始從現(xiàn)實世界的求仙活動轉(zhuǎn)變?yōu)橄Ｍ篮箪`魂得到飛升，渴望自己死后能夠飛仙得道。因此可以看出，道家的觀念對古人的生死觀來說可謂是影響頗深，在今后的幾千年里，依然持續(xù)著。

《人物御龍帛畫》通過描繪墓主人御龍升天的景象，表達了古人對于人死后能“飛升成仙”的生死觀念。之后在馬王堆一號墓出土的《T型帛畫》也是一件可以表達古人生死觀的佳作。不難看出，古人對于死亡的觀念，比起現(xiàn)在的我們來說，是更富于憧憬的，在那個充斥著“飛升成仙”思想的年代，古人們或許已經(jīng)窺探到生命的真正意義，筆者認為這是一個非常積極的思想：堅信自己生命的延續(xù)、死后依然可以“活”得精彩。

注釋：

①趙啟斌：《中國歷代繪畫鑒賞》，北京：商務(wù)印書館國際有限公司，2013年。

②[漢]許慎撰，[清]段玉裁注：《說文解字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

參考文獻：

[1]孫夢蕾.漢代墓葬藝術(shù)的生死觀研究[D].濟南：山東大學，2016年.

[2]崔淑慧.自然而然，善生善死——老莊生死觀對生命教育的啟示[J].商丘師范學院學報，2019，（04）：99-102.

[3]程群.道教生死觀研究[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