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奇奔放 靈秀多姿
——龔賢《行書五言書》賞析

《行書五言書》清.龔賢扇面 16.7cm×50.8cm 南京博物院藏

龔賢（1618-1698），字半千、野逸，號半畝、柴丈人，明末清初書畫家。昆山人，流寓金陵。與程正揆、髡殘并稱為“金陵三大家”，又為“金陵八家”之首。龔賢作山水一變古法，另辟蹊徑，獨出幽異，其繪畫往往表現(xiàn)南京地區(qū)渾厚蒼秀、豐饒明麗的山水特征。龔賢不僅在繪畫上有杰出貢獻(xiàn)，在書法上也有不菲的造詣。他的書法主要師法鐘繇、王羲之、王獻(xiàn)之、歐陽詢、顏真卿、李邕、米芾、董其昌諸家，有“雄奇奔放，而不失矩”之稱。

龔賢在詩詞上也有深厚的素養(yǎng)和才分，是一位全能的書畫家和詩人。1687年，他的好友、《桃花扇》的作者孔尚任在南京發(fā)起“春江詩社”詩會時，雅士名流數(shù)十人匯聚一堂，其中不乏石濤、查士標(biāo)、王學(xué)臣、杜于篁、蔣前民、卓爾堪等名家。一次龔賢參加雅集，以書畫贈孔尚任，孔尚任作七律《喜晤龔半千兼謝見遺書畫》，對龔賢的書畫藝術(shù)給予了由衷的贊美：“野遺自是古靈光，文采風(fēng)流老更強。幅幅江山臨北苑，年年筆硯選中唐。短歌肯贈將歸操，長紙還書急就章。萍水逢君非偶事，扁舟一夜聚維揚?！睕]有詩詞、書法上的造詣，很難想象龔賢能在如此高手如林的明末清初畫壇中脫穎而出。

龔賢在其《山水冊》（上海博物館藏）題跋米芾繪畫作品中說：“余弱冠時見米氏云山圖，驚魂動魄，殆是神物，幾欲擬作，而伸紙吮毫，竟不能下……余于此不獨悟米先生之畫，而亦可以悟米先生之書法也?！奔~約大都會博物館藏龔賢《山水冊》之三題曰：“書法至米而橫，畫至米而益橫，然蔑以加矣。是后遂有倪黃輩出，風(fēng)氣所開，不得不爾?！笨梢娖溥M(jìn)行書畫創(chuàng)作的思考和總結(jié)，并從繪畫中讀出書法，見解卓異不凡。同時，龔賢在其中也感受到了筆墨的獨特審美特性，深得墨豐筆健、筆圓氣厚、雄逸勁拔、靈動瀟灑的審美意趣。從南京博物院所藏此幅《行書五言書》扇面，完全可以感受到龔賢書法藝術(shù)所具有的凝練秀美、雄偉峻拔意象。此作釋文曰：“風(fēng)雨下平蕪，凄添舊酒徒。瓦瓶難入市，村樹半歸湖。隔日不曾醉，此時安可無。無饑空打手，歌欲廢烏烏。謀酒不得詩，為玄度社兄。龔賢?！?/p>

從落款看，這是龔賢一幅應(yīng)酬贈友之作，他以非常輕松、閑散、愉快的心境為老友寫下了這件扇面書法作品。該作在章法上顯然有受董其昌書法空間布局影響的痕跡，取疏落、寬松的行間布局形式，形成疏朗、秀雅的審美格調(diào)。同時，加以李邕、米芾書法取法所帶來的斜勢、險勢，在章法布白上也進(jìn)一步增強了靈秀多姿、瀟灑清麗的繪畫格調(diào)。此外，由于受王羲之、顏真卿以及歐陽詢書法的影響，多著力于骨勢、力度的刻畫，擁有雄強超逸的審美意象和精神感觸。

此作在結(jié)體上以方形為主，且夾雜偏長造型，亦有李邕欹側(cè)的筆勢出現(xiàn)，字與字之間不相連屬，單字排列大小錯列，呈現(xiàn)出很強的節(jié)奏感。另外，由于對章草以及隸書的取法，該作在結(jié)體上也體現(xiàn)出樸質(zhì)、方硬、遒勁的審美格調(diào)。尤其龔賢比較重視大小、肥瘦、正長字體的組合布置，使結(jié)體更具豐富變化。在用筆、用墨上，龔賢也體現(xiàn)出自己的書法特色，多方筆直勢，點畫勁爽，轉(zhuǎn)折處或直折或圓轉(zhuǎn)，交代得非常分明，用筆堅挺方折，從而呈現(xiàn)出雄奇勁直、方挺峻拔的筆墨特色，且豎畫和捺筆特別粗重，亦給人以粗放沉實之感。而在墨色上，此作顯然以濕筆、濃墨為主，呈現(xiàn)出濃淡、干濕的微妙變化，同時也呈現(xiàn)出清雅秀嫩、蒼老簡放的墨色特點。綜而觀之，此幅扇面在整體風(fēng)格上，呈現(xiàn)出嚴(yán)謹(jǐn)秀拔、雄奇奔放的風(fēng)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