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容市名由來考

◎ 闕強

句容市，是江蘇省鎮(zhèn)江市代管縣級市，東與丹徒、金壇市毗鄰，南與溧陽、溧水市交界，西與南京市郊接壤，北瀕長江，與儀征市相望?？偯娣e1385平方公里，人口60余萬。1995年4月6日經國務院批準撤縣建市，是長江三角洲一座集港口、工業(yè)、商貿、旅游為一體的新興城市。“句容”這一縣名最早見于《漢書》：“丹陽郡：戶十萬七千五百四十一，口四十萬五千一百七十有銅官?？h十七：宛陵、江乘、于替、春榖、秣陵、故鄣、句容、涇、丹陽、石城、胡孰、陵陽、蕪湖、黝、溧陽、歙、宣城?！本淙菀驖h武帝封長沙定王劉發(fā)之子劉黨為句容侯（前128年），故遂置縣，屬丹陽郡?！熬淙荨弊鳛樾姓ㄖ频目h名，距今已有2143年了。作為地名來說今天的句容就是古時的句容，其地理位置基本沒有發(fā)生變化，只是行政區(qū)域所包括的范圍有所不同而已。對于如此悠久的古縣名稱的由來，筆者作了以下探析。

一、以“句曲山”命名

“句容”因“句曲山”為名，歷代史書對此記載較為詳實，可信度較高。筆者羅列了歷代相關的記載，有南北朝時《真誥》載：“金陵者洞虛之膏腴句曲之地肺也履之者萬，萬知之者無一。句曲山源曲而有所容故號為句容里?！碧拼牡乩砜傊尽丁苍汀晨たh志》“漢舊縣也，晉元帝興於江左為畿內第二品縣，縣有茅山本名句曲，以山形似已字句曲有所容，故號句容?！彼未軕暇帉懙摹毒岸ń抵尽吩疲骸熬淙荽午芸h，漢置屬丹陽郡。有句曲山其形如句字因以名。”宋《太平寰宇記》中云：“丹陽郡以界內茅山本名句曲山，其形如勾字因立縣名?！痹睹┥街尽吩疲骸吧叫我砸炎止室跃淝鸀樘栄?，又曰句曲山源曲而有所容，故號為句容里?！鼻濉毒淙菘h志》載：“禹貢揚州之域，春秋屬吳，戰(zhàn)國屬越，楚并越隧屬楚。秦屬鄣郡，漢屬丹陽郡，漢武帝封長沙定王子黨為句容侯。因縣內茅山本名句曲山遂名?！?/p>

史書中多次提及的“句曲山”就是今天句容市境內的“茅山”。“句曲山”更名為“茅山”的緣由，據《真誥》載：“句曲山秦時名為句金之壇，以洞天內有金壇百丈因以致名也。外又有積金山，亦因積金為壇號矣。周時名其源澤為曲水之穴，按山形曲折后人合為句曲之山。漢有三茅君來治其上，時父老又轉名茅君之山?！笨芍鳚h時期的茅盈、茅固、茅衷三兄弟在句曲山不辭勞苦，潛心習讀黃老道書，窮究醫(yī)書采集采藥，制成藥方，為百姓施藥治病，深受句容百姓的尊重和愛戴，為了紀念三茅神君故將“句曲山”命名為“茅山”。

句容以其境內茅山山形似“己”字“勾而有所容”，故名，此亦可見于歷代史書中。蓋此山享有盛譽，西漢三茅君也于此得道而升仙。茅山亦為道教上清派的發(fā)源地，被道家譽為“上清宗壇”。茅山因而名曰“第一福地，第八洞天?！蹦铣蘸刖半[居此山，時人美曰“山中宰相”。故茅山又有“秦漢神仙府，梁唐宰相家”之美譽。此山歷史文化積淀較深，至今仍是句容旅游開發(fā)的重點項目，也是句容經濟發(fā)展的重點項目?！熬淙荨敝粢蛑┥缴叫巍熬淝兴荨保尚判詷O大。

二、以勾吳為名

據“太伯奔吳”這一記載，推測“句容”一名或源于周代諸侯國國號“勾吳”。該觀點是近年來考古學界和歷史學界的新觀點，并從多方面對此進行了論證，故而有一定的合理性。

據《史記》載：“吳太伯，太伯弟仲雍，皆周太王之子，而王季歷之兄也。季歷賢，而有圣子昌，太王欲立季歷以及昌，于是太伯、仲雍二人乃奔荊蠻，文身斷發(fā)，示不可用，以避季歷。季歷果立，是為王季，而昌為文王。太伯之奔荊蠻，自號句吳?！标P于“太伯奔吳”的具體位置有多種說法，其中大多數學者持“寧鎮(zhèn)說”。鎮(zhèn)江市的丹徒煙墩山、子母墩、磨盤墩等地發(fā)現了一大批西周貴族墓葬說明周人很早就活動于寧鎮(zhèn)地區(qū)。另《漢書》有載：“吳地，斗分壄也。今之會稽、九江、丹陽、豫章、廬江、廣陵、六安、臨淮郡盡吳分也?！笨芍獫h時“丹陽”屬“吳地”，又據《漢書》載：“丹陽郡：戶十萬七千五百四十一，口四十萬五千一百七十有銅官?？h十七：宛陵、江乘、于替、春榖、秣陵、故鄣、句容、涇、丹陽、石城、胡孰、陵陽、蕪湖、黝、溧陽、歙、宣城。”故“句容”當時亦屬“吳地”。所以“太伯奔吳”的荊蠻之地很有可能就在今天的句容。

又元《茅山志》云：“吳太伯初逃句曲山中，足知茲山為圣賢棲托，自古然矣。”清《句容縣志》：“周古公志于翦商，其世子太伯不從，爰托采藥來句曲山中。好厥德者從之日眾，乃建國勾吳。吳，大言也，識不忘句曲隱居，放言之初耳?！惫蕝翘醣贾責o疑是為句容縣內的句曲山。漢《吳越春秋》中又載：“昌有圣瑞，昌圣欲傳國，以及昌曰興王業(yè)者。其在昌乎因更名曰：季歷太伯、仲雍望風知指曰歷者適也，知古公欲以國及昌。古公病，二人讬名採藥于衡山南岳，遂之荊蠻。”可知太伯常到衡山采藥，若太伯初到荊蠻其采藥之地為茅山，那么衡山是否茅山的一個支脈。據陶弘景《真誥》中載：“雷平山之東北有山，俗人呼為大橫山，其實名郁岡山也。名山記云所謂岡山者也，下有泉水昔李明於此下合神丹，而升元洲水邊，今猶有處所。此山正東面有古時越翳王冢?！笨芍淝街杏幸簧矫麨榇髾M山。推測“衡”同“橫”，故茅山中的大橫山很有可能為《吳越春秋》吳太伯傳中記載的衡山，太伯在句曲山中采藥，具有一定的可信度。據記載，明代李時珍曾來茅山采集藥材，在《本草綱目》中記有茅山藥材380多種。茅山土被厚，歷來草木茂盛，是一座中藥材寶庫。茅山醫(yī)藥歷史源遠流長，茅山蒼術、靈芝等名貴藥材為古代貢品名冠世界，其它如太保黃精、何首烏、黨參、太子參等均負盛名，現為江蘇省藥材重點產區(qū)。由此來看，《茅山志》記載太伯以采藥為名來茅山也是合乎情理的。另外句容縣內的“茅山”古稱“句曲山”，而“句曲”“句容”與“勾吳”古時讀音極為相近，故以吳太伯的國號“勾吳”為名的可能性較大。

結合句容境內的考古資料來看，自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以來，考古工作者對蘇南廣大地區(qū)的古遺址、土墩墓進行了大量的調查和發(fā)掘。1954年在丹徒煙墩山出土了宜侯夨簋，是一次具有重大意義的發(fā)現。據唐蘭先生考證，銘文中的虞侯夨就是《史記·吳太伯世家》記載的仲雍四世孫周章。這些重要論證使吳文化的研究產生了突破性的進展。其后，對煙墩山所在地區(qū)的大港至諫壁沿江一帶多處土墩墓進行了科學發(fā)掘，如母子墩、磨盤墩、煙墩山二號、雙墩一號墓及青龍山、丁崗墩上村西周銅器大墓。后又在這一地區(qū)的背山頂發(fā)掘了一座春秋大墓，這是繼夨簋之后的又一次重大發(fā)現。這些墓葬的規(guī)模相當大，大多隨葬有成套青銅禮器、兵器及車馬器。這些考古發(fā)現表明，寧鎮(zhèn)地區(qū)是吳文化的分布區(qū)，太伯始建的句吳國或就在寧鎮(zhèn)地區(qū)范圍內。

1986年初，句容縣為開發(fā)旅游資源，規(guī)劃清理茅山華陽洞。在華陽洞前發(fā)現一座墓坑，有焙燒的紅燒土堆積、碎石，底層也鋪了一層較薄的木炭屑，還發(fā)現有牙齒。這些現象可以反映出上述幾個地區(qū)的土墩墓的一些特點。在蘇南，如華陽洞前墓坑焙燒者，以前僅見于西距華陽洞十幾公里的天王鎮(zhèn)浮山果園二十四號墩M4。有的研究者認為，有鋪石、木炭屑、焙燒墓坑者，往往是有身份的人物。因此茅山在周時是周人居所，而且身份較高。再結合近代的考古資料來看，在丹徒以西地區(qū)中，在以茅山為中心的區(qū)域內，湖熟文化遺址和土墩墓相對集中。從茅山起，東到秦淮河上游，南從浮山，北到句容縣城周圍。大致在這一區(qū)域，土墩墓超過千座，特別是靠近茅山一帶，土墩墓集中連片，極為密集?？梢哉f，在蘇南地區(qū)，以這一帶的土墩墓最為集中，且時代較早。同時，這一帶的湖熟文化遺址也很多，僅句容境內現已發(fā)現的就有五十余處。在茅山西麓效里外就發(fā)現多處遺址，這些遺址多發(fā)現商至西周的陶器、石器等器物。從如此密集的古遺址和土墩墓來看，商周時期這一帶人口應相當密集，吳太伯過江后最先到達的是這一人口較密集的地區(qū)。結合史書和考古資料表明，太伯奔吳之地極有可能在句容茅山之地，而吳太伯的國號“勾吳”與“句曲”“句容”的古時發(fā)音極為相近，故筆者以為“句容”有可能以“句吳”命名。

三、因山湖而名

以山、湖取名句容，是以句容市境內著名的茅山和赤山湖來命名。相關的記載有清《茅山志》載：“江水之東，金陵之左，右間有一小澤，周時名其源澤，為曲水之穴。澤東為句曲山，形如‘已’字，故名句曲。山源曲而有容，故其境為句容。”這段記載所描述的是句容境內有一湖泊名“源澤”（今赤山湖）及一座山名“句曲山”（今茅山），赤山湖及茅山的形勢都是彎曲而有所包容，所以該境稱為句容。另一相似的記載見晚清《赤山湖志》：“縣境北、東、南三面環(huán)山呈‘勺’形，‘勺’上之水注入赤山湖，湖為‘口’，四岸有所容，故名句容?！?/p>

素有“五山一水四分田”之說的句容市，南倚茅山，北瀕長江，赤山湖橫陳城西，寧鎮(zhèn)山脈逶迤境內，地勢高坦不一，山川縱橫交錯。句容地處寧鎮(zhèn)山脈，東、南、北高山起伏，三面環(huán)繞呈“勹”形；西南圩區(qū)，地勢低洼，一旦山洪暴發(fā)，均向該地區(qū)沖入，形成了一個囤水灘，呈?！翱凇弊中?，即現名赤山湖?！百枧c口”兩形相合，天然形成了“句”字，湖的四岸有容，因此叫句容。以句容市內著名的茅山山勢走向，赤山湖水流向命名也在情理之中。

四、結語

三種名稱來源學說中，筆者更傾向于傳統觀點即句容是以“句曲山”名稱命名。因為句容以句曲山命名載于諸多書史，歷代皆有此載，較為準確，可信度極高；茅山（句曲山）文化積淀很深厚，現成為我國道教圣地享有盛譽，聞名海內外，以此山命名在情理之中；以“句吳”為名并未見載于書史，為筆者結合相關史書記載和現代考古資料推論而成，符合邏輯，極有可能，但仍然需要專家學者們去驗證；以山、水取名，僅見于當地人們的傳說和清《茅山志》《赤山湖志》中，兩書的成書年代較晚，有可能是清末的句容本地人尚兆山在編寫《赤山湖志》時為了彰顯赤山湖之名所做的推測，可信度較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