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怪王郎太有情

楊波

禍由豬生

豬好吃還喜歡亂跑，往往因為吃了別人家地里的作物、踐踏田地引起糾紛。如嘉慶九年（1804年）八月，四川漢州的劉守崇因口角致族侄之妻劉鄭氏落胎身死，劉鄭氏懷有六個月身孕，她喂的小豬走到劉守崇地內(nèi)踐食紅苕，劉守崇看見后打了她的小豬，她不依，兩相爭鬧，要拉劉守崇講理，劉守崇往后一掙，被紅苕藤絆倒，連她一并跌倒在地，劉鄭氏受傷醫(yī)治不好而落胎，并因傷死了。再如嘉慶十五年（1810年）六月，四川平武縣李黎氏被外鄉(xiāng)人郭文政戳傷身死，李黎氏“家里豬只把繩子扯脫走到郭文政地內(nèi)踐食芋麥，被郭文政看見趕打”。這些豬踐食紅苕、芋麥引起的人間糾紛，釀成了悲劇。

為了保護自家的田地不被他人家的豬踐食，人們就要趕豬，有時也會引起糾紛。如嘉慶六年（1801年）二月，安徽壽州蔚高扎傷小功服弟蔚銀柱身死一案，蔚高拿了一桿防夜舊槍，到自己田里去趕豬，后來發(fā)生了糾紛。

看好自己家的豬是主人的責任，有時候會發(fā)生意外。山東肥城縣的唐梓與張李氏因口角穢語詈罵致張李氏抱忿投坑身死，嘉慶十五年六月二十四日晌午，唐梓因豬逃跑，趲到辛士廷空場外，用土塊擲趕，不期擲入場內(nèi)張李氏推米碾上。張李氏喊罵，唐梓分辯，李氏罵不休，唐梓生氣回罵張李氏是養(yǎng)漢潑婦，張李氏撒潑不依。是婆母張尹氏將她勸回，張李氏說不能再活竟然自殺。

農(nóng)家院多有豬圈，豬圈附近往往放置趕豬或干活的木棒等工具，有時豬圈成為打架斗毆的場所。如嘉慶十五年正月，直隸平泉州單云因土地糾紛毆打單英，單英拿了一桿撲槍討要地價，單云逃到豬圈旁邊，順手拿起豬圈旁木棍轉(zhuǎn)身向單英扎了一下，單英仰跌倒地辱罵，單云又用木棍打，拾石打，單英受傷后來死掉。嘉慶十九年（1814年）十二月，直隸平山縣康五梅因索債毆傷緦麻表弟蘇愿生身死案。據(jù)康五梅供：姑舅表弟蘇愿生借他三百大錢，應(yīng)許討回康二忙欠他的餅錢歸還。他因康二忙既不借錢，蘇愿生又不肯討欠歸還，起意把蘇愿生殺死在康二忙家想要拖累。晚上，他腰里掖了把斧子，假意去向蘇愿生央懇說是等錢使用，叫他連夜同到康二忙家討要。用斧頭砍傷蘇愿生致死，“拿了斧子從豬圈上跳墻回家”。

豬鉤變兇器

鉤豬的工具鐵鉤，常成為打架斗毆的工具。如嘉慶十九年十一月，江蘇銅山縣民李玉庭毆傷小功服弟李玉升身死案。李玉庭拿鉤豬鐵鉤把李玉升鉤倒，掉轉(zhuǎn)鐵鉤木柄連打李玉升，把木柄打斷撩棄。李玉升喊罵，李玉庭拾起斷木柄打傷李玉升，不料李玉升傷重身死。

鉤豬鐵鉤傷人的事例東北的較多，奉天府廣寧縣有兩個豬鉤傷人事例。如潘谷金索欠債毆傷孫添錫身死案。嘉慶十四年（1809年）九月初四晚時，孫玉從屯東地里回雇主家，路過潘谷安家門，見父親孫添錫，兄弟孫安、孫邦、孫祥和潘谷金、潘谷安、段白全、劉自魁、方存義不知因何事爭鬧。孫玉上前，兄弟孫邦遞給他一把豬鉤。見潘谷金用豬鉤木柄打父親孫添錫左胯一下，孫玉拿豬鉤向潘谷金奔打，被潘谷安用槍把豬鉤打落地上。再如某旗人的家奴高煙因債務(wù)糾紛毆傷董二身死高煙與董二同屯居住，嘉慶十六年（1811年）正月，董二借了高煙市錢四千，后來，高煙向他討要過幾次，都沒還。嘉慶十七年二月，高煙在閭陽驛清茶館遇見董二，又向董二討要借錢。董二不但沒錢還，反說高煙還欠他十五千錢，定要照數(shù)找還。三月三十日日落時，董二又到高煙家門口嚷罵，高煙就拿了一根木柄豬鉤防身出去，見董二是大醉的樣子。董二先用木棒向高煙撲打，高煙用豬鉤擋住，沒有被他打著;他右手又掏出腰里的刀扎來，高煙往他身子左邊一閃，又用豬鉤把他刀子打落地上。董二被高煙用豬鉤、木棒打傷致死。上述的豬鉤裝有木柄，應(yīng)是比較長的。

奉天地區(qū)另外兩個地方直接把豬鉤稱作豬鉤桿。如嘉慶十年（1805年）十二月，遼陽州旗人王登亮因被追討欠錢事致馬文亮身死案。王登亮因馬文亮不欲用他家豬抵補所欠糧食和錢財，互相爭詈。馬文亮手持豬鉤桿將王登亮鉤拉，用拳向毆。嘉慶十一年（1806年）正月，海城縣旗人李輝因索債戳傷寧遠州民郭鳳案中，據(jù)李輝供：“郭鳳拿了一根豬鉤，又到馬君祿門口叫小的出來。小的走到門外，他拿豬鉤在小的左肩上打了一下，把豬鉤打折，小的把他豬鉤桿攥住揪扭……郭鳳看見小的扎了馬君祿，他拿著半截鉤桿奔小的打來。”

宰豬尖刀傷人

宰豬者身帶殺豬刀，往往成為殺人兇器，乾隆時期福建就有類似的事例。如福建壽寧縣佃戶王可寧殺死地主陳振麟雇來的奪稻人羅高仁一案。壽寧縣王可寧十八歲，父親王雍賓，母周氏，并沒兄弟，未曾娶妻，宰豬度日，父親王雍賓佃種陳振麟土名門下崗田畝，歷年積欠租谷十石，立有欠字，陳振麟屢討未還。乾隆六十年（1795年）八月二十三日，陳振麟雇羅高仁等往王雍賓田里割取稻谷三擔作抵，每人分擔一擔。陳振麟、羅高仁在前走出路口，王雍賓趕來攔阻，與陳振麟爭論扭打，羅高仁也卸下谷擔幫扭，并掌打王雍賓左腮頰，王雍賓喊救，王可寧聽到，取出身帶宰豬尖刀戳去，羅高仁傷重死了。

浦江縣徐賢萬戳傷徐厚堯身死一案。嘉慶七年（1802年）三月初四傍晚，徐厚堯到徐厚惠家贖田，徐厚金與母親壽氏先后過去查理，徐賢萬自在門口宰豬，沒有同去。隔了一會兒，徐厚金被徐厚堯打傷，聽得母親在內(nèi)哭喊，徐賢萬隨手帶來宰豬尖刀趕進門去，見母親在地上喊罵，徐厚堯手拿木棒要打母親，徐賢萬隨用尖刀上前抵戳，不料傷著徐厚堯左脅，徐厚堯倒地翌日早上因傷身死。嵊縣錢世榮因售賣祭田戳傷堂兄錢世宣身死案。嵊縣人錢世榮，年三十二歲，祖父錢華亮名下有祭田九畝，輪流收租值祭，他因家貧難度，要把這田售賣。嘉慶二十三年（1818年）十二月十二日黃昏，錢世榮向伯父索取田契，伯父不允。那時錢世宣在旁村斥，錢世榮氣忿，順手拿桌上宰豬尖刀戳錢世宣左腿三下。諸暨縣人章寶，年三十五歲，以宰豬度日。案發(fā)當天，他“從鄰村宰豬回來”，向章南浩索討，發(fā)生爭執(zhí)。章南浩的兒子章阿趕來幫護，把章寶發(fā)辮揪住往下?lián)灏础Ｕ聦殥暝幻?，一時情急，拔出身帶的宰豬小刀戳去，章阿倒地身死。

四川邛州李存志戳傷謝成志身死一案。李存志年四十三歲，屠豬生理。嘉慶十二年（1807年）五月間，李存志欠謝成志的哥子謝成祥會錢一百文，謝成祥向其討過幾次，李存志因生意淡薄沒有給還。七月十九日下午，李存志在門外磨刀，謝成志走來索討前欠，李存志無錢央緩，謝成志開口喊罵，撲向李存志打來，李存志用尖刀砍他左肩胛一下，轉(zhuǎn)身逃跑。謝成志趕上揪住李存志發(fā)辮，要奪他的尖刀，李存志用刀戳去，不料傷著謝成志腹肚，二十日下午死了。

江西玉山縣鄭鳳麒因起田自耕被佃戶毛德裕毆斃案。玉山縣毛德裕，年四十二歲，宰豬生理，與已死鄭鳳麒同村無嫌。嘉慶二十一年（1816年），毛德裕承種鄭鳳麒家祀田一畝四分，每年交租谷三石五斗，未立租字;二十三年，毛德裕因貧沒有交租，鄭鳳麒的父親鄭均吾屢討無還;二十四年（1819年）閏四月初四日早，毛德裕攜帶尖刀赴鄰村宰豬，路過田邊見鄭鳳麒正在耕犁。毛德裕查問，鄭鳳麒說欠租不還，要起田自種。毛德裕央求寬緩，鄭鳳麒不依，致相爭鬧。鄭鳳麒用鋤柄打傷毛德裕，毛德裕順用尖刀回戳，傷鄭鳳麒左乳，鄭倒地，過了一會兒死了。

貴州遵義縣苗人陳受因岳父索彩禮起釁誤傷妻子陳唐氏斃命案，據(jù)兇犯陳受供：“嘉慶二十三年四月里，小的在唐儒碧家?guī)凸?，唐儒碧見小的勤謹，將女兒唐氏許配小的為妻，議定完姻時送給財禮銀十六兩。二十四年四月里，小的接娶唐氏過門成婚，唐儒碧將應(yīng)給小的一年工價銀六兩抵算，外尚欠銀十兩，原約六七月里補送。七月初二，小的正在門外宰豬，唐儒碧走來索討財禮銀兩，小的因他沒有妝奩陪嫁，不肯補給銀兩。唐儒碧不依嚷罵，小的向他爭辯。唐儒碧就拾柴棒打傷小的左肩胛、左手腕。小的順用宰豬尖刀回戳。不防妻子來攔勸，小的收手不及，誤傷妻子左乳倒地。當用草藥敷治……到初三午后，妻子因傷死了?！?/p>

作者單位：南開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