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紀，詩歌依然自在

干天全

從20世紀70年代末到現(xiàn)在，中國新詩隨著人們的信仰、價值觀念、生活方式和審美追求的巨大變化而潮起潮落，四川大學的詩歌潮流也隨著消長起伏。但川大的校園詩歌活動一直沒有中斷過，各個時期都不乏喜歡讀詩寫詩的師生。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隨著新詩潮的興起，越來越多的師生投入新詩的寫作?？上菚r缺乏刊載的園地，川大只有《錦江》等個別文學雜志的詩歌專欄刊載數(shù)量有限的校園詩歌，中文系1979年油印了一本詩集《心花》，也只是收錄了該系77級學生的詩歌。校內不少喜歡詩歌的師生寫詩并不為發(fā)表，大家把詩寫在自己的筆記本或練習冊里，樂意在一些詩歌朗誦會上朗誦，或私下與相識的詩友傳閱分享。也有的人對極左年代的文禍心有余悸，寫下愛情詩或批判現(xiàn)實那類詩不敢示人而私下密藏。從詩歌的影響范圍和程度來看，那時可以稱為一個詩歌的年代，許多師生都尊重詩人，喜歡閱讀與傳抄詩歌，更熱衷于參加詩歌活動。記得舒婷、葉文福來川大演講詩歌，現(xiàn)場的聽眾擠得爆滿，絕不亞于今天的歌迷們參與明星演唱會的盛況。80年代中期，在全國前、后新詩潮的影響下，川大成立了新野詩社、望江詩會、征鴻文學社和啟明文學社等文學社團，本科生中一批活躍的校園詩人寫下了不少詩歌，并連續(xù)舉辦了四屆“望江詩會”。鐘山等同學在1984年末編選自印了新野詩社的詩集《八十年代》，選了校內外學生詩人26人的詩作73篇。該詩集由著名詩人孫敬軒、雁翼任顧問，孫敬軒作序。仲春等人編選了校內和成都幾所高校四十多名同學的詩歌，1989年結集為《藍色風景線——學院詩選》，由四川大學出版社出版。這是當時全國正式出版的為數(shù)不多的高校學生詩集之一。研究生中的柏樺、張同道、潘家柱等也寫下了不少詩歌。張同道還以長風的別名于1989年自印詩集《野狼》，潘家柱則與柏樺、孫文波、向以鮮、林莽等校內外幾位詩友自印了詩集《紅旗》。90年代是中國詩歌比較沉寂的年代，川大堅持寫詩的師生與全國大多詩人一樣，都以沉潛的態(tài)度在寫作。這段時期，川大的文學社團與刊物很少，更不見詩社與詩刊，校內每年有院系或班級組織的一些小型詩歌朗誦活動，但沒有產生大的影響。

新世紀以來，川大的詩歌創(chuàng)作情況有了明顯的變化，文學社團及班級的文學刊物不斷增多，先后出現(xiàn)了《青桐》《大學》《心窗》《極地》《行蹤》《懸鈴木》《泉》《傾聽》《行跡》《文心》等一批綜合性文學刊物，這些刊物都專門開辟了詩歌專欄。另外有詩報《自在詩文》《志摩詩報》，詩刊《詩探索》《早春的天空》《新蕾》《途中》等，華西詩社還出版了《華西詩社攝影詩文》。學校的詩歌講座和詩歌活動也比較頻繁地舉辦，余光中、葉維廉、洛夫、謝冕、王一川、于丹、席慕蓉、流沙河、魏明倫、阿來、楊牧、王爾碑、梁平、龔學敏、李自國、靳曉靜、譚五昌等著名詩人、評論家先后來川大做詩歌專題講座，參加詩歌討論或詩歌朗誦活動，他們對川大的詩歌創(chuàng)作起到了很大的鼓舞推動作用?！缎切恰吩娍瘜Υù笤姼鑴?chuàng)作與評論給予了特別的關注和支持，不僅刊發(fā)一些師生的詩歌，還刊發(fā)詩歌評論百余篇。省內外不少文學雜志和報刊也多次為川大設立詩歌專欄，不斷激發(fā)校園詩人的創(chuàng)作熱情。學校、學院及文學社團也組織了多次詩歌朗誦活動，主題型的就有 “青春與理想”“詩意棲居”“心靈的呼喚”“詩人的春天·中法詩歌朗誦暨蘭波詩歌演出”“5·12共赴時難奉獻愛心”“海子詩會”“‘詩三百·思無邪讀詩會”等詩歌朗誦會，以及連續(xù)十余年舉辦的“春天詩會”“桃花詩會”“端午詩會”“中秋詩會”等。其中“5·12共赴時難、奉獻愛心”萬人詩歌朗誦會為全國最大的地震詩歌活動，三天內在川大新老校區(qū)連續(xù)舉辦兩場，中央電視臺專程趕來作了專題播出，在全國產生了強烈的影響。稍后，川大師生在抗震救災期間寫下的詩歌結集為《國殤》，由四川大學出版社出版，在抗震救災中發(fā)揮了積極的精神鼓舞作用，也為中國的地震詩潮留下了一份重要的資料。這些活動強有力地促進了川大校園詩歌的創(chuàng)作。新世紀以來校內文學社團的刊物中，尤其是近些年文學社團刊物的網絡版、學生個人的博客及QQ空間，我們都可以看到大量的詩歌。還有一些師生公開出版了個人詩集，僅學生出版的詩集就有易傳禮的《靈魂放歌》、徐傳東的《三人河》、高延超的《童巖的詩》、晏青的《濕漉漉的人》、錢超的《多的世界》、董迎春的《后現(xiàn)代敘事》、李直飛的《立杖行》、李泉的《永恒的純凈》等十余部。學生自編的詩集就多了，如李清泉的《寂靜和他所有的聲音》、王學東的《回憶明天》，李民的《歲月烙印》、余文燕的《文燕詩選》、孫曉東的《心路旅痕》、余嵐的《斷想集》、李燁的《似夢非夢》、李力的《漂流瓶》、王鵬的《純凈的歲月》、胡畔的《湖畔秋雨》、王捷的《紀念》、李常寶的《川大時光》、黎安康的《擱淺》、李泉的《唯美的世界》、李凱歌的《英雄》、康斌的《無函的信使》、左安軍《第三人稱的我》、楊威的《飛翔的手指》、萊明的《白發(fā)皆魚》、李民澤的《嘗試集》等。

中國新詩潮以來的近四十年，川大的文學社團與校園詩人不斷涌現(xiàn)，但無論是在詩壇山頭林立彌漫爭奪話語權的時期，還是在個人沉潛寫作的時代，他們都以詩人的天性自由自在地寫詩、自由自在地交流。自由自在地寫詩，成了川大校園詩歌創(chuàng)作的基本生態(tài)。正是這樣的生態(tài)，川大的校園詩人沒有將時間和才情耗在與詩歌無關的爭論上，而是專注創(chuàng)作，彼此敬重，樂于交流與分享詩歌的快樂。這樣的詩風是有益于詩人互相學習和個性化詩歌創(chuàng)作的。寫詩是高度個性化的情感抒發(fā)和審美追求，不是詩潮中隨波逐流的附和，更無爭名奪利之需。時間已告訴我們，詩壇那些為爭奪話語權的主義、流派之爭，對新詩的發(fā)展是有害無益的；那些脫離創(chuàng)作實際的繁多學理概念，也只是傍著詩歌做的偽理論。離這些東西越近，離詩歌就會越遠。詩人應讓詩歌發(fā)言，讓讀者和時間評判詩歌優(yōu)劣，而不是讓主義和流派爭論高下。詩人與詩歌都應該自在，以自由的天性與自覺的審美排斥非詩的種種誘惑，若追名逐利，或褻玩詩歌，詩人與詩歌則會失卻本性而不能自在。

為了秉承和發(fā)揚詩歌寫作的自由精神，堅守詩歌的自在立場，川大一批新的校園詩人于2010年成立了自在詩社并創(chuàng)辦《自在詩文》報。在創(chuàng)刊之際，即以“倡導人文關懷精神，創(chuàng)作自由，追求藝術多元，促進當代校園詩歌發(fā)展”為辦刊宗旨。詩報立足文學與新聞學院，面向川大全校及全國高校的詩人與讀者。詩社成立后，不斷組織詩社內外的校園詩人進行創(chuàng)作交流和詩歌朗誦活動，多次邀請著名詩人與學者舉辦詩歌創(chuàng)作講座。詩報出刊兩年后，大量的詩稿因版面限制難以登載，由四版擴展為八版，并專門開辟研究生詩歌專版與現(xiàn)當代著名詩人評介專版。詩報以發(fā)表自由詩為主，也為喜歡舊體詩的詩友提供園地。六年來，詩報不僅刊發(fā)了川大各院系歷屆本科生、研究生、博士生的大量詩歌及老師的特約作品，還為北大、清華、北師大、中國傳媒大學、中央民大、南京大學、武漢大學、南開大學、中國民航飛行學院、西南民大、西南交大、西安建大、西華師大、四川師大及臺灣輔仁大學、華梵大學、新竹教育大學等高校的社團及師生設立專欄刊發(fā)詩歌。譚五昌、傅宗洪、涂鴻、唐曉林、謝應光、野岸等學者、詩人都熱心地為《自在詩報》推薦各高校詩人的詩稿，對川大與兄弟院校的詩歌交流給予了大力支持。為了激勵校園詩歌的創(chuàng)作，推出不同時期的好作品，詩報不僅主辦了“迎新詩賽”“告別江安”“天使之歌”詩歌征文大賽，還協(xié)助四川省寫作學會舉辦“青春與夢”“自然之歌”詩歌征文大賽，這些賽事吸引了眾多校園詩人的踴躍參與。《自在詩文》報在文學與新聞學院的大力支持下，從創(chuàng)刊到現(xiàn)在已經辦了30期，發(fā)行35000多份，成為川大歷史上純文學刊物辦刊期數(shù)最多、發(fā)行量最大的校園純文學報刊，這樣的辦刊期數(shù)、發(fā)行量在全國眾多高校文學社團刊物中也是很少見的?！蹲栽谠娢摹穲竽茉谛韧猱a生良好的影響，這與詩報歷屆的編輯和眾多校園詩人的共同努力分不開。詩報的第一任主編張涵靜（木易寒）、副主編毛冬梅及同屆編委們?yōu)閯?chuàng)建詩社與詩報作了艱辛的努力，以后繼任的四屆負責人及同屆編輯、詩社成員為詩社與詩報的發(fā)展作了大量的工作，校園詩人們給予了熱忱的支持。詩社從成立至今已擁有400多名成員和校內外眾多的詩友，他們已成為當下一批活躍在校內外的青年詩人。

為了展現(xiàn)川大新世紀以來校園詩人群的風貌和詩歌創(chuàng)作的成就，以便更廣泛地與高校及全國的詩人進行交流，編輯從搜集到的數(shù)千首詩歌里挑選了近三百首比較有代表性的作品編成《自在詩選》。選集中的詩歌大部分選自《自在詩文》報刊載的作品，其余選自校內部分文學刊物的詩歌和作者自薦的詩歌。詩集中的個別作者為川大本科、研究生階段的旁聽生、跟讀生。

毋庸諱言，川大詩歌和其他高校的校園詩歌一樣，都存在著某些局限。由于師生與社會的某些間離，尤其是大學生生活閱歷和認識的局限，在自我為核心的個人主義和后現(xiàn)代反崇高、反理想、反文化思潮的影響下，不少人對詩歌本質與精神缺失整體的認識，一些詩作難免會局限在比較偏狹的格調之中。有的詩歌在語言的運用上，也存在著缺乏張力、乖張晦澀等缺點。

從《自在詩選》能看到川大校園詩歌的現(xiàn)狀和未來。校園詩歌不僅現(xiàn)在能受到許多師生的喜愛，未來也同樣如此。無論哪一代川大人在生命本質與生活追求上，都會向往詩意的存在，都會有人用詩歌表達這種存在。我們期待，川大涌現(xiàn)出更多的校園詩人，寫出更多更優(yōu)秀的詩歌，為營造我們美好的精神家園，為促進中國新詩的發(fā)展做出不懈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