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芬芬
(南昌工程學院,南昌市,330099)
在17世紀末和18世紀,中國向歐洲出口了種類繁多的瓷器。在這些瓷器中除了大部分是中國原有的器型出口,其中還有一小部分是專門為迎合西方人的品味而設計生產(chǎn)的,器型來源于西方帶來的器物造型或者是設計手稿。這一類訂制瓷器通常訂購量較小,并通過私人渠道運到歐洲市場。這些物品大多是具有功能性,是從西方的金屬、陶器、玻璃或木頭制成的原型中復制而來的。除了在這一時期占出口貿(mào)易絕大部分的較為常見的盤子、碟子和其他標準器型之外,另一類別還包括蛋杯、過濾器、刀柄、布丁模具、勺子、漏斗、鼻煙壺、手杖柄、理發(fā)盤和夜壺等其他東西。因此,本文把這類來華訂制的外銷粉彩瓷歸納為三個類別進行論述。第一類,食用之器;第二類,品味之器;第三類,陳設之器。這一部分訂制瓷器是按照歐洲最新的時尚標準設計制作的,它們擴大了歐洲訂單范圍并且最先感知到當時歐洲社會消費的時尚前沿。這一群體形式的多樣性也證明了中國瓷器貿(mào)易的深遠影響以及中國陶工制瓷的高超技藝和非凡適應性。中國瓷器以適于餐飲、家居、個人衛(wèi)生和時尚配飾的形式出現(xiàn),滲透到歐洲人日常生活的各個方面。
葡萄牙在15世紀發(fā)起的全球海上航線的擴張,使得中國與歐洲國家之間貿(mào)易的繁榮。16世紀初,中國瓷器是歐洲宮廷所獨有的稀有商品。到了16世紀中葉,江西省德鎮(zhèn)的瓷窯開始定制瓷器,尤其是面向葡萄牙市場的瓷器。18世紀中葉,中國瓷器大量涌入歐洲。雖然從14世紀開始,東南亞、印度和波斯市場都有專門的瓷器,但歐洲市場日益增長的需求促使17世紀和18世紀中國的出口市場大幅擴張。①西式瓷器的訂單變得如此之大,以至于景德鎮(zhèn)的幾家窯開始專門生產(chǎn)這類瓷器。②到了18世紀中葉,這種類型的瓷器在廣州裝飾得越來越多,因為廣州離西方客戶比較近。資器在歐洲也變得更加普及,價格更低,在這一時期外銷瓷為了適應西方市場,瓷器的造型以及裝飾的豐富多樣。
圖3-1 仿宋宴中青白瓷餐具作者攝于進坑唐英學社
圖3-2 法餐第二道菜的布菜圖⑿
圖3-3 法國紋章瓷332件餐具套件清?乾隆 1778年 粉彩描金裝飾喬治?威爾士收藏的東方瓷器
圖3-4 東晉時期 青釉唾壺
圖3-5 乾隆時期 琺瑯唾壺牡丹紋唾壺
圖3-6 痰盂示意圖鉛筆畫 1758年收藏于海牙國家檔案館
圖3-7 痰盂,荷蘭代爾夫特陶瓷,1715-1725阿姆斯特丹國立博物館
葡萄牙是歐洲第一個委托中國仿造西式裝飾瓷器的國家,這種瓷器也被稱為“第一批瓷器”。西班牙是葡萄牙壟斷東方貿(mào)易的最初挑戰(zhàn)者,在阿卡普爾科(Acapulco)和馬尼拉(Manila)之間建立了航線。17世紀,荷蘭東印度公司(VOC)是第一批向中國訂購了更多適合西方實用功能的瓷器器型。如:“黃油盤”、“芥末盤”、“水果盤”和“鹽盤”。18世紀是英國的東印度公司崛起之時,在1715年他們在廣州建立了工廠。③1720年至1770年間,大約有2500萬到3000萬件瓷器被進口到英國。④由于對華貿(mào)易的主導地位,英國瓷器的裝飾和器型在整個歐洲被廣泛模仿。⑤從1732年到1747年,法國東方化公司(Compagnie Francaise des Indes Orientales)的瓷器進口量從每年的12.3萬件增加到86.8萬件,盡管這只占其與東方貿(mào)易總額的2-3%左右。⑥
在此期間,奧地利、瑞典和丹麥等其他歐洲國家也參與了對華貿(mào)易,盡管規(guī)模較小。雖然所有的東印度公司都訂購和購買各種瓷器,但大多數(shù)更專業(yè)的貿(mào)易是通過超級貨物、軍官、船員和商人私下進行的。不幸的是,由于私人貿(mào)易的性質,導致訂單記錄不完整甚至沒有。然而這些物品對東印度公司的吸引力較小,因為它們價格昂貴,需要特別小心,而且貿(mào)易體量較小,一般來說,他們更喜歡那些可以大批量購買的并且在歐洲很受歡迎的標準瓷器。⑦即便如此,東印度各公司在中國訂購的瓷器數(shù)量雖然龐大,但與其他中國商品相比還是相對較少。
在17世紀末和18世紀,歐洲社會越來越多的人對異國情調的奢侈品的需求急劇增加。除了中國瓷器,東印度公司還從世界各地買賣各種其他商品,包括西印度群島的煙草、糖和朗姆酒。⑧東印度公司從東方特別是中國帶回了茶葉、絲綢、漆器、扇子和壁紙:這些產(chǎn)品的時尚助長了“中國風”。這種消費文化的發(fā)展是受到歐洲重大經(jīng)濟變化的推動,這些變化見證了中產(chǎn)階級的擴張和財富的增加,以及前所未有的社會流動性。技術的進步,加上工業(yè)農(nóng)業(yè)基礎設施和通訊的改善,都促進了經(jīng)濟繁榮和社會變革。⑨消息傳遞迅速、新聞報道自由、及時,雜志時尚印刷品和消費指南大量涌現(xiàn)社會,在這些條件推動下,最新時尚會大范圍的被社會群體模仿,越來越多的人認為炫耀性消費在身份認同建設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3.1.1 食用之器
中國東漢時期,青瓷及黑釉瓷的燒造,已經(jīng)標志著中國的瓷器工藝進入一個新階段。到了魏晉南北朝時期,中國的制瓷技術突飛猛進,很多陶器、金銀器、青銅器的器型都能有瓷器燒造出來,而且在人們的使用過程中,發(fā)現(xiàn)瓷器有質輕、保溫隔熱、造價成本比金銀器要低等優(yōu)越性,因此被廣泛應用起來。到了隋唐五代,人民生活中的日用品已經(jīng)大部分被瓷器取代了。人們生活的需求,促使瓷器制造業(yè)在唐朝時期有了質的飛躍,出現(xiàn)了“南青北白”的區(qū)域特點。餐具品種包括:碗、盤、碟、盆、槅、洗、缽、杯、耳杯、盞托及酒樽、酒壺、酒盞、酒杯等器具。酒樽,主要是用作盛酒之器。漢代最為盛行,至唐初未衰。中唐以后,盛酒器開始出現(xiàn)新的變化,逐步向酒注過渡,然樽仍相沿而末盡替,即使在宋代,仍繼續(xù)使用酒樽。宋代是繼唐朝以后的有一個高峰時期,此時的美學堪稱中國封建社會時期的最高峰。由于宋代的鑄錢大量需要銅,因此,瓷質餐具在宋代餐具的主流。宋代仍然以碗、壺、盤、盞、杯、碟、匙等為主,但是工藝造型、裝飾技法和裝飾風格上卻達到了一種很高的境界,如圖3-1。元代時期的餐具種類與前代沒有太多的變化,但是造型以及裝飾風格上卻有著天朗之別。元代的瓷器有別于宋代的細膩婉約,它更趨向于粗狂豪放形,瓷器的敦厚體大。裝飾上,元青花幾乎一統(tǒng)天下,繪畫上追求速度感,線條利落飛揚,藍白相間的色彩更能貼切元代蒙古游牧民族的審美習慣。這時期大量的青花瓷出口到中東地區(qū)以及東南亞地區(qū),造型和裝飾上不但具有鮮明的中國風格,也帶有西亞文化特征。盤、碗、壺、碟等器型是出口的主要類型。明清時期餐具制品品種繁多,裝飾手法也多種多樣。餐具的器型上,除了前代已有的碗、盤、高足杯、高足碗、執(zhí)壺、碟以及仿青銅禮器的豆、簋、簠、鼎外,明代創(chuàng)造了雞心碗、壓手杯等,清代受少數(shù)民族文化影響,借鑒少數(shù)民族生活用具和為適應外銷需要,新創(chuàng)了鈴鐺杯、賁巴壺、鳳尾尊等。
然而歐洲人的餐桌禮儀文化是從17世紀才開始。17世紀以前,歐洲人們普遍用手吃飯。直到1610年,叉子才由意大利傳入歐洲其他國家。17世紀,歐洲人隨身攜帶一套個人的餐具是一種正常的習慣。到了18世紀,人們發(fā)明了種類繁多的餐具供餐廳使用,這一現(xiàn)象與法國餐飲日益復雜的禮儀相吻合。法國人的用餐風格在17世紀下半葉由路易十四國王的宮廷發(fā)展而來,并在18世紀傳播到歐洲其他宮廷和社會的富裕階層。與上一個時代的自助餐或宴會風格不同,當時菜肴通常擺放在餐具柜上,然而法式餐桌則側重于餐桌。在法式風格餐桌禮儀中,幾道菜會同時上桌。⑩這些菜品都會覆上桌罩,每個桌罩都固定在桌子上,較大的盤子放在中間,旁邊是較小的盤子,通常是對稱擺放的。在這一時期,優(yōu)雅的餐桌裝飾、餐桌禮儀和時尚的食譜成為越來越多的書籍和時尚指南的主題,這些書籍和指南塑造了雄心勃勃的上流社會人士。⑾圖3-1所展示的是法餐第二道布菜示意圖,這張圖片首次出版于1769年。
在一頓法式大餐中通常有三到五道布菜程序,每道程序上著不同種類的食物。傳統(tǒng)的法式餐桌由多達六道布菜程序:先上涼菜;第二層是湯和燉萊;第三道包括精選的烤肉;第四道是肉餡餅和其他糕點:第五道是熱的和干的甜點:最后一道是季節(jié)性的新鮮水果。⒀威廉亨德森(William Henderson)1790年出版的《the butler's teacher》一書中描述了一個英國人的晚餐計劃,包括三道布菜程序,第一道菜應該由湯、煮熟的家禽、魚和水煮肉,第二道菜應包括各種野味、調味菜、餡餅、果凍等。當?shù)谌啦嗽谧郎蠒r,人們認為它更像是甜點,通常只包括水果和各種各樣的點心。⒁
客人把每道菜享用完后,仆人們就把它們撤掉。著名的法國廚師弗朗索瓦馬西阿洛(Francois Massialot)(1660-1733)建議每道菜之間休息不超過15或22分鐘。⒂當上完菜后,法國人吃飯的時候,仆人們只需要把面包、調味品、干凈的玻璃杯、盤子和刀叉分發(fā)出去就行了。在上完甜點后,仆人們全部退下,⒃客人自行取用離自己最近的萊肴,或者是讓旁邊的用餐人傳遞菜肴。在18世紀,不斷變化的食物時尚,以及同時出現(xiàn)在餐桌上的菜肴的絕對數(shù)量,促使了一系列特色商品的生產(chǎn)除了上面提到的蓋碗,平底鍋和中心裝飾品外,還生產(chǎn)了各種調味品容器。
從17世紀中葉開始,沙拉越來越受歡迎,這刺激了人們對裝油和醋的小瓶的需求,以及沙拉碗。⒄增加食鹽供應、胡椒粉糖和芥末,以及一系列其他香料等來自世界各地,肉豆蔻、肉桂、生姜、丁香豆蔻等香料創(chuàng)造了對鹽碟、調味瓶和香料盒的需求,所以,客人可能會添加更多的風味調料。東印度公司還引進了番茄醬等調味品,這些調味品需要更多的瓶子和容器。⒅仆人們要么把這些調料遞給客人,要么直接放在桌子上。
在18世紀,中國瓷器制作的餐具也變得越來越精致和廣泛,因為更多的餐具被要求以優(yōu)雅的方式來盛餐。荷蘭東印度公司(VOC)檔案,⒆其中有500-600件左右的服務訂單,雖然也有超過1000件的訂單記錄。⒇從1767年至1784年,在馬尼拉加隆群島登記的訂單總數(shù)為524項,其中一整套餐具絕大多數(shù)有120至200件。(21)而一套大約120件的餐具可能只包括碟、盤子、肉盤和蓋碗等。 如圖3-2所示,這是一套332件餐具的法國紋章粉彩描金瓷套件。里面涵蓋了盤、碗、碟、湯盤、帶蓋湯盤、甜品籃、醬料調味碟、茶壺、蛋杯等等。
3.1.2 品味之器
3.1.2.1 傳統(tǒng)中國器型的對外輸出
17世紀末,荷蘭人通過他們在巴達維亞(Batavia)的聯(lián)絡處將中國的唾壺(痰盂)引入歐洲。(22)在中國,這種用于吐痰的容器,也被稱為“唾壺”、“渣斗”、“唾器”。為古代貴族宴飲時盛放唾棄魚骨或獸骨的容器。瓷質唾壺始自東漢,三國、兩晉時頗為流行。三國至西晉時的造型多為撇口、扁腹、高圈足。東晉時則漸成盤口、垂肩、圓腹、平底或假圈足,(23)如圖3-2,東晉時期青釉唾壺,高14厘米,口徑10厘米,底徑8.5厘米。
宋代許多窯場都燒制渣斗,北宋越窯、耀州窯、南宋官窯等出品都很著名。明、清時景德鎮(zhèn)窯也有制作,數(shù)量較多,有多種色釉和彩繪裝飾,如圖3-3,渣斗歷史明清兩代渣斗也被放置于床邊和幾案上,以備存納微小廢棄之物,用途有所拓寬,材質也日漸多樣,有銀器或漆器。(24)在18世紀的歐洲,“吐痰”一詞在葡萄牙語中意為“吐痰的人”,(25)在荷蘭的日常生活中。“你在一個荷蘭女人的地板上吐口水幾乎和在她的臉上吐的一樣,所以你就會得到一些小鍋碗瓢盆可以讓你吐?!?26)。因此,在18世紀時期,無論是在東印度公司還是私人貿(mào)易中的訂單里,痰盂都是出口瓷器貿(mào)易的常規(guī)組成部分。1725年左右,一艘中國帆船卡茂號(Ca Mau)(27)在從廣東開往巴達維亞(Batavia)的儒美號上發(fā)生火災,導致該船損毀。荷蘭東印度公司(VOC)從1737年起就經(jīng)常訂購痰盂。(28)1751年,蓋爾德馬爾森號(Geldermalsen)沉沒,船上物品的裝箱單里包括299件有把手和無把手的痰盂。(29)1757年根據(jù)歐洲市場的需求,VOC的訂單中包含四個痰盂的設計圖(圖5-43)和1000個痰盂訂單。(30)從這張設計圖可以看出這四個造型不同的痰盂應該是金屬質感模型,曲線和褶皺特別多,不是那么容易復制成瓷器。在歐洲,咀嚼煙草時一定會用到痰盂。圖3-7是荷蘭代爾夫特制作的陶瓷痰盂,這個痰盂的構圖形式很有中國構圖特點,畫面分割為三個部分,第一個部分是一群貴族在房間內,圍著一張桌子正在抽煙,桌子上放著兩個痰盂。這個室內的空間特點是由左上角的窗子推斷出來的。第二部分是三個黑人奴隸正在收割煙葉。第三部分是兩個黑人奴隸正在制作煙絲。這三個部分連續(xù)貫通,采用中國的通景構圖方式,很有敘事特點。
如圖表所示,這三個帶把手的外銷粉彩瓷痰盂的造型都是非常具有典型代表特征的。其中Ⅰ型是一個球狀心形痰盂,口沿敞開,柄彎,撇足。肚腹大,形狀也是心形,把手設計安裝在痰盂的頸部和腹底部。Ⅱ型痰盂是球狀形肚腹,把手在肚腹中央位置,口沿敞開。Ⅲ型的口沿呈傾斜式,口沿敞開,頸部偏長,肚腹球形,把手連接口沿和肚腹中央。其實,在外銷粉彩瓷中,沒有把手的圓形痰盂數(shù)不勝數(shù),希夫(Sheaf)和基爾伯恩(Kilburn)展示了從沉沒于1752年的蓋爾德馬爾森號(Geldermalsen)沉船中打撈上來的兩個藍白色痰盂。(31)另一個從沉船中找到的例子,之前是按照伊馬里模式(imari)裝飾的,但大海侵蝕了紅色和金色的裝飾。(32)在RA系列中有一個帶有喇叭狀肋狀嘴的粉彩玫瑰(33)和另一個在布魯塞爾(Brussels)的皇家歷史藝術博物館(Royal Museums Art and History)。(34)在格羅寧根(Groningen)的格羅寧格博物館(Groninger Museum)里有一個藍白相間的痰盂,可以追溯到18世紀上半葉。(35)馬薩諸塞州塞勒姆市(Massachusetts)的皮博迪埃塞克斯博物館(Peabody Essex Museum)展出了一款不同尋常的粉底玫瑰痰盂,痰盂上有殘屑裝飾和蓋子。(36)
3.1.2.2 舶來品的中國風格再設計
煙草最初出現(xiàn)在美洲,于16世紀傳入西歐。(37)盡管價格昂貴,但在那里受到高度重視。到17世紀末,吸煙已經(jīng)成為在歐洲社會各個階層中流傳開來。在英國,估計每年的進口煙草從25000磅上升到近3800萬磅。(38)而煙草以鼻煙的形式使用起來似乎起源于17世紀西班牙皇室和宗教圈,并很快發(fā)展出作為一種時尚潮流在貴族和精英階層中流行起來。(39)鼻煙是-種發(fā)酵的粉末狀煙草,通常與香料,香草混合在一起。據(jù)說它對人體有多種健康益處,其中一些被J.B.拉巴特(J.B.Labat)在1742年標注到:鼻煙能治愈感冒、眼睛發(fā)炎、不由自主地流淚、頭痛、偏頭痛、浮腫以及它對分娩疼痛的婦女是一種強有力的解脫;對歇斯底里的激情、頭暈、躁動、憂郁、精神錯亂的等情況有治療功效。那些使用鼻煙的人對污染的空氣以及對鼠疫等容易通過空氣傳播的疾病都不用感到害怕。(40)到18世紀時,鼻煙壺在歐洲流行起來,促使人們生產(chǎn)了大量的鼻煙壺,這些鼻煙壺通常使用金、銀、瓷、玻璃、玳瑁等相當奢華的材料制成,鼻煙壺的裝飾一起被認為是地位、品味和時尚的標志。富人在不同的場合可能會有幾個不同的鼻煙壺。事實上,普魯士的非特烈大帝收集了大量的鼻煙盒,法國皇帝路易十五的情人蓬帕杜夫人每年十二月都會訂購新的鼻煙盒作為禮物。(41)鼻煙禮儀通常要通過鼻煙壺供他人使用,這就為鼻煙壺的展示和欣常提供了一個機會。(42)在圣彼得堡(Saint Petersburg)艾爾米塔奇國家博物館(State Hermitage Museum),安吉莉卡考夫曼(entitled)的一幅名為《來自加萊的僧侶》(Monk from Calais)的畫作展示了兩個宗教人士交換鼻煙壺的場景。如圖3-8。
外銷粉彩瓷帶把手痰盂示意圖
早在17世紀40年代,歐洲商人和傳教士就把鼻煙引入中國,因此在中國鼻煙也成為一種流行于社會的時尚方式。(43)由于早期的鼻煙均為西方國家傳入中國,價格昂貴,所以只有官僚及貴族等上層社會才有能力購買。 當時,宮廷內流傳一句話,“黃金易得,高尚鼻煙難求”,而一般百姓只聞其名不見其物。當時傳入的鼻煙十分稀少,最初只是作為士大夫和達官顯貴的一種雅好,并當做貴重禮品饋贈親友。此外,以嗅聞鼻煙來招待賓客,表達相互的友誼和尊敬??滴踔腥~是鼻煙的鼎盛時期。清人方薰《靜山居詩話》中有“碾成琵琶金屑飛,嗅處微微香霧起。??褪蹃韮r百緡,大官朝罷當一匕”的詩句。雖然鼻煙是舶來品,但是這種鼻煙文化逐漸中國化,特別是鼻煙容器的造型、裝飾逐漸中國化,中國的鼻煙容器常以壺的造型呈現(xiàn)。這種鼻煙壺的造型雛形來自于中國的藥瓶。鼻煙傳入中國后,中國人是用傳統(tǒng)小藥瓶來盛放鼻煙,后來在使用的過程中,人們發(fā)現(xiàn)這種口小腹大的瓶子存放鼻煙效果更好,因為能保證鼻煙的香味長久不揮發(fā),也不容易變質,而且攜帶方便,這種傳統(tǒng)器型也更受中國人們的喜歡。因此,在此造型上,很多不同材質,不同裝飾工藝的鼻煙壺就孕育而生了。第二章我們也提到了康熙皇帝非常喜愛法國利摩日的琺瑯器皿,并且邀請了很多琺瑯匠人進宮傳藝,在造辦處設立琺瑯作,生產(chǎn)繪制琺瑯鼻煙壺。由于清朝宮廷匠師技藝高超又獨具創(chuàng)新精神,因此對于琺瑯胎體也由最先的銅胎發(fā)展到玻璃胎,如圖3-9。再到瓷胎。鼻煙壺中瓷質者最多,并且清朝的每一任皇帝都會下令制造瓷質鼻煙壺。有青花、釉里紅、琺瑯彩、粉彩、斗彩等。鼻煙壺至今也一直流傳中國民間,并且成為老北京的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
圖3-8 Angelica Kauffimann 《來自加萊的僧侶》布面油畫 德國 1766-1781收藏于圣彼得堡艾爾米塔奇國家博物館
圖3-9 乾隆時期玻璃胎琺瑯鼻煙壺作者攝于臺北故宮博物院
中西方鼻煙壺造型圖表
圖3-10 鼻煙壺 清?乾隆年間(1736-1795)青花和釉上粉彩裝飾的鼻煙壺里斯本的阿爾梅達基金會收藏
圖3-11 粉彩手杖柄
圖3-12 釉上粉彩描金裝飾
圖3-12 釉上粉彩描金裝飾細節(jié)圖
圖3-12 釉上粉彩描金裝飾細節(jié)圖
圖3-13 法國,圣克勞德瓷廠1735-1745,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
圖3-14 清?乾隆時期
中國制造的陶瓷鼻煙壺在整個18世紀時期定向西方出口。但是這種銷往歐洲的鼻煙壺與中國本土的鼻煙壺的造型有所不同。(詳見中西方鼻煙壺造型圖表)它們都是以1730年流行的梅森(Meissen)鼻煙壺為原型,來中國訂制生產(chǎn)的。(44)這種鼻煙壺更應該稱之為鼻煙盒。瓷質的盒子被鑲嵌于帶有鉸鏈的金屬框架里,歐洲用這個金屬鉸鏈結構來保證盒子的密封性,以保持煙草的新鮮度。這種鼻煙盒的形狀有方形、長方形,圓形和橢圓形等。中國的陶瓷鼻煙壺裝飾有各種各樣的紋飾題材,從紋章到色情題材,從中國花鳥到中國山水,從歐洲風景到港口碼頭等類型的題材。(45)里斯本的阿爾梅達基金會(Fundacao Medeiros e Almeida)收藏了大量鼻煙壺,如圖3-10,這一組收藏是清朝乾隆年間的青花和釉上粉彩裝飾的鼻煙壺,造型有圓形、橢圓形貝殼型、半圓形以及長方形等。
3.1.2.3 西方器型設計
18世紀,受歐洲最新時尚的啟發(fā),中國出口瓷器也制造了各種各樣的個人物品。這些物品中有許多是男性經(jīng)常使用的,它們被作為時尚配飾攜帶或佩戴,例如,手杖柄和鼻煙壺是用陶瓷材料精心設計制作而成,表明了這時期歐洲人的時尚品味的需要。這些瓷器都是在歐洲主要的陶瓷工廠制造的,并且有許多原件被運到中國來進行仿制。例如:作為一位紳士常常配以手杖和鼻煙盒這兩件物品,甚至有的紳士還可能擁有一只梅森陶瓷手表。手杖和其他時尚配飾在巴黎Marchand-merciers賣的,活動的Savary de Brustolov’s Dictionnaire Ducommerce商務的定義為“商業(yè)服務的各種小好奇心點綴人們或者公寓”(46)一些當代評論家警告這種時尚的輕浮,查斯特菲爾德勛爵(Lord Chesterfield)致函他的兒子:“一個傻瓜才會無法抵擋這些眼花繚亂的時尚品...鼻煙、手表、手杖等都是他的禍根?!?47)個人物品也會常常出現(xiàn)在公共社交場合,由于這個時代的社交活動越來越多,因此展示社會地位、財富或時尚品味的機會也越來越多。除了喝咖啡和喝茶這些社交活動外,購物也是18世紀時期一種特別受歡迎的消遺方式。藝術和文化領域,包括劇院音樂會、博物館、畫廊、辯論社團、舞會和歌劇院,這種消費方式正在擴大。(48)隨著旅游越來越受歡迎,去水療中心和海邊的人越來越多。(49)這一時期最顯著的發(fā)展之一是游樂花園。作為一個受歡迎的公共娛樂場所,有一部分花園于18世紀在倫敦開放。這些社交聚會提供了足夠的機會展示時尚的配件,如鼻煙壺和手杖柄。
手杖最初在路易十四(1638-1715)的宮廷里流行起來,被認為是送給國王客人的合適禮物。(50)拐杖很快成為富裕的歐洲社會階層的流行配件,而手杖作為地位象征的重要性僅次于它的作用。例如,在公共花園散步時,這樣的物體就會特別明顯。從17世紀末開始,散步是一種流行的消遣方式。手杖柄有各種各樣的形狀,用象牙、鹿角寶石、龜甲,珍珠母貝、銀、金、彩繪玻璃以及陶瓷等不同的、通常是奢華的材料制成。在18世紀時期,歐洲所有主要的陶瓷工廠都生產(chǎn)各種不同形式的手杖柄:有些是圓形的,而有些是為了讓手杖有很好的抓地力以及考慮到使用者手握舒適度,把手杖設計成彎曲的或是T形的。在巴黎的裝飾藝術博物館(Musee des Arts Decoratifs)展出的和圣克勞德(Saint-Cloud)工廠生產(chǎn)的弧形和T形的瓷器手杖就是很典型的傳世品。(51)其他的手杖柄是模仿動物或人頭的形狀制作的,1743年至1755年間,那不勒斯的卡波迪蒙特瓷(Capodimonte Porcelain)廠制造出了一個人形手杖柄,目前保存在倫敦大英博物館(British Museum)。(52)里斯本(Lisbon)的河爾梅達基金會(Fundacao Medeiros de Almeida)展出了一個與之相關的中國陶瓷人頭手杖柄(如圖3-11)。
這是一個清朝乾隆時期由中國生產(chǎn)的釉上粉彩裝飾的手杖柄,手杖柄高6厘米,長12厘米。手杖柄被設計成一個歐洲人頭的形狀,這個人戴著一頂帽子,帽子頂端往下彎,這種造型設計是為了讓使用者有更好的手握體驗。里斯本Essayan 收藏中有一個相似的手杖柄,博德(Beurdeley)萊認為這是從邁森(Meissen)
瓷質手杖柄復制而來的,而邁森瓷質手杖柄是根據(jù)Commedia dell'Arte的一個演員的頭像制作而成的。(53)
還有一種F形的手杖柄,圖3-35,一種F形彎曲的陶瓷手杖柄,手杖柄高17.5厘米,長12厘米。有凸起的環(huán)和一個成型的怪獸面具底座,由金屬支架連接到一根長木棍上。手柄上裝飾著粉彩、橘色、鐵紅、黃色、青綠色、藍色、棕色和金色的釉上粉彩,怪獸面具底座是用橙色和礬紅繪制的,手杖柄繪制著一朵荷花和瓔珞紋,瓔珞紋從手柄頂端向下延伸。手柄底部裝飾有一朵粉色和綠色的蓮花。
這個F形的手杖柄很可能是以圖3-36,1735年到1745年間的法國圣克勞德(Saint-Cloud)瓷廠生產(chǎn)的原作為原型送來景德鎮(zhèn)訂制加工而成的。圣克勞德瓷廠的這件原型是一件軟質瓷,手杖柄被設計成張開嘴的魚或海豚,現(xiàn)收藏于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Mectropolitan Museum)。而改原型的圖片或者實物被送來中國訂制瓷質手杖柄,中國陶工開發(fā)設計了具有自己獨特的裝飾風格,用怪物面具代替了魚,這種怪物造型和我國的圖騰文化中的面具相似,可能在中國人眼中對于原型中魚的理解,就是一種圖騰象征,因此才會有這樣的設計產(chǎn)生。中國陶工還運用了當時最時尚的瓷器裝飾方式——粉彩,并對訂單中的手杖把柄繪制了中國風格的圖案加以裝飾。在布魯塞爾(Brussels)的皇家歷史藝術博物館(Royal Museums of Art and History)里有一個與之幾乎一模一樣的手杖柄。(54)另一個在米德爾堡(Middelbury)的齊烏博物館(Zeeuws Museum)。(55)其中一件作品被收錄在1982年的“陶瓷之路”展覽中。(56)
手杖柄造型圖表
另一種T形的手杖柄,圖3-37,兩端和底部浮雕有環(huán),粉彩描金裝飾。手柄的畫面中心繪制有兩只蝴蝶和盛開的牡丹花等,手柄兩端裝飾著用礬紅繪制的花頭并且用金色描邊。T字部分的末端都用了礬紅和藍彩繪制色帶。 T形設計讓使用者在使用過程中,手握感更強,對地面的支撐也更穩(wěn)定。F形和T形的手杖柄也是我們現(xiàn)代手杖柄的常用造型。
圓形的手杖柄造型更為纖巧、秀氣。它與皇室權杖的造型更為相似,裝飾功能強。圖3-38,就是在中國訂制的粉彩瓷柄,從造型和裝飾上都透入出它的精美。富貴牡丹以及螺旋紋的運用都是典型的中國風格紋飾。雖然這件瓷制的手杖柄具體年份不明確,但是依據(jù)當時中國風格風靡歐洲市場的時間,應該可以推算出它應該是一件清早期的粉彩訂制瓷。中國的陶瓷手杖柄是仿照歐洲的樣式,制作完成的產(chǎn)品再通過私人貿(mào)易運輸?shù)綒W洲的。根據(jù)薩金特(Sargent)的說法,荷蘭東印度公司(VOC)只買了兩次藤條把手;1737年,他們購買了5043個青花瓷柄和5000個琺瑯、粉彩瓷柄;1743年,他們購買了2760個青花瓷柄、4070個伊萬里瓷柄和4100個琺瑯、粉彩瓷柄。(57)大量的數(shù)據(jù)表明這些手杖柄可能是打算再出口的,因為荷蘭在其他年份對瓷質手杖柄的需求量是很低的。(58)
圖3-16 尼古拉絲?蘭克里特(1690-1743)《每天的四小時》,1742年制作收藏于大英博物館
圖3-17 大衛(wèi)赫里布里格《痛苦的人》版畫,1751年收藏于蘇黎世中央圖書館
圖3-18 羅伯特?邦納特(1652-1733),版畫
當然,上述這兩樣時尚用品主要是用于公共社交場所。在17和18世紀,臥室經(jīng)常被用作招待客人的地方。(59)相較于戶外,臥室是一個比較私密的場所。但是由于梳妝打粉的時尚潮流,在臥室里面接待客人也是當時歐洲社會的一種風尚。從尼古拉絲?蘭克里特(Nicolas Lancret)( 1690-1743)的《每天四個小時》(the four timas of day)系列的版畫中就可以看出這一點,該系列名為《白天》(Le Matin)(圖3-16)。在這幅畫中,一位年輕的女士在她的臥室里接待一位牧師,讓他給她梳妝打扮,并給他端茶。這種日益流行的社會習俗最初是由法國的羅瓦爾大(royal levee)儀式發(fā)展而來的,這種儀式從16 世紀中葉開始,這是一個既正式又私密的儀式,只有為數(shù)不多的朝臣出席,他們見證了國王當天的洗漱刮臉和著裝。這種儀式很快被其他歐洲宮廷采用,后來在貴族家庭中流行開來,男女皆如此。女性的梳妝打粉不僅注重衛(wèi)生,也注重漂亮,而且比同等的男性更加精致。(60)這個儀式很快就被公眾認為是炫耀和矯揉造作的一種行為。由于臥室里早晨接見的這種儀式而逐步催生出了很多禮儀用器,這些禮儀用器之前都是用銀器來彰顯主人的財富和地位。而到了18世紀,中國瓷器在歐洲上流社會的流行,使得由中國瓷器制作出的“理發(fā)盤”、洗漱用的“大口水壺和托盤”、夜壺、浴盆、痰盂等等一系列個人衛(wèi)生用品。這些瓷器大多具有很強的裝飾性和功能性。
17世紀,由于叉子還沒有得到普及,人們經(jīng)常在飯廳里用大口水壺和臉盆在用餐前和用餐時洗手。即使用完之后,他們仍然會留在餐廳作為餐具柜展示陳列。(61)在18世紀的時候,羊奶桶和盆也經(jīng)常放在臥室里,正如大衛(wèi)赫里布里格(David Herrliberger)(1697-1777)在1751年的一幅插圖中所看到的那樣,這幅畫的名字叫《痛苦的人》(Homme de Condition a l’Agonie)(圖3-17)。在這幅圖中,壺和盆在床頭柜上,盆在梳妝打扮和個人衛(wèi)生方面也起著重要作用。這一部分的分隔符是羅伯特?邦納特(Robert Bonnart)(1652-1733)的一幅版畫,名為《托琳夫人》,畫的是一個女人坐在梳妝臺前,在一個由仆人從配套的水罐中倒?jié)M水到盆里洗手(見圖3-18)。
大口水壺和臉盆通常是用銀、黃銅、玻璃、搪瓷以及歐洲的陶瓷等制作而成。然而這類的器具被運來中國復制成瓷器。荷蘭東印度公司(VOC)在1762年下令向中國訂制大口水壺和盆地:“水罐要像樣品,盆要在一個有三小腳的貝殼里,這樣才能放下來?!?62)
圖3-19是法國銀制的大口水壺和托盤,它也是圖3-20,中國粉彩瓷壺和托盤的設計原型。壺身的造型像一只站立孔雀。身形優(yōu)美,曲線造型,壺身繪有彎曲的長羽毛,羽毛上繪有多種顏色粉彩,并描金裝飾,十分華麗。
16世紀晚期歐洲開始流行剃須盆,這種器型最早出現(xiàn)與1583年的健康手冊的封面上。(63)它最早是用木頭或金屬制成的,后來才制作成歐洲陶瓷、中國以及日本瓷器,還制作成中國漆器。(64)這個盆是根據(jù)其使用功能設計出的外觀造型。盆凹的部分在邊緣上,適合人們的下巴合適擱置的地方,可以使清洗出來的泡沫流向碗底,而小的圓形凹陷,有時發(fā)現(xiàn)在邊緣還可以擱置肥皂。陶瓷剃須盤的邊緣有兩個洞,這使得碗可以綁在人的脖子上或掛在墻上存放,這也表明這些盆是可供欣常的裝飾品。它是理發(fā)店里最基本的工具,18世紀的一位法國導游將錫或瓷器胡須盆列為“最重要的裝備之一”。(65)這些盆可以在丹尼斯?狄德羅(Denis Diderot)于1762年至1772年間出版的一本書中看到(如圖3-21)。
在18世紀,理發(fā)師的盆除了剃須之外,還有可能被用于其他用途,尤其是理發(fā)師可以用它做牙科小手術。放血療法在當時是-種治療各種疾病的常用方法,這種盆也可以這樣使用。在這種情況下,手臂將適合于在邊緣的凹處放置。(66)
這種盆在家里的個人儀容打扮中也經(jīng)常用到,還可以掛在家里的墻上作為裝飾品。一些中國產(chǎn)的陶瓷剃須盆甚至配得家族的紋章。(67)剃須盤也可以作為在船上工作的醫(yī)生的設備,Jan Brandes(1743-1808)是一名在巴達維亞(Batavia)、錫蘭(Ceylon)和南非(Southern Africa)的荷蘭旅行者,他記錄了荷蘭東印度號(VOC)Stavenisse輪船上一名外科醫(yī)生艙內的家具擺設,船上的墻上就掛著剃須盆的樣品(如圖3-22)。
在中國瓷器中剃須盆被第一個已知的荷蘭訂單是在1639年,當時40個剃須盆在荷蘭船布雷達(Breda)的提貨單上記錄了下來。(68)1669年,巴達維亞(Batavia)的藥店訂購了50個粗糙的陶瓷剃須盆。(69)在1730年至1790年的60年間,voc向荷蘭運送了6,438個圓形剃須盆和3.272個橢圓形剃須盆。(70)
從圖3-23中可以看出,這個剃須盆有一個深凹下去的底、圈足、外翻寬邊、折邊口沿。折邊的設計是為了阻止水外溢;寬邊設計是為了使用方便,邊上可以放肥皂等物件。盆子的裝飾是中國風格,畫面主題應該描繪的是三星下棋的故事。它的邊緣裝飾著五朵大菊花。牡丹和山茶花,地面上點綴著一排排的梅花和樹葉。碗的背面用礬紅繪有纏枝牡丹,底足沒有施釉。
夜壺是歐洲幾個世紀以來必不可少的家庭用品。它與中國的“虎子”(夜壺)造型不一樣,它更像中國近現(xiàn)代社會使用的痰盂。如圖3-24,這是一個圓球狀的夜壺,邊緣呈陡坡外翻,上唇突出,柄為s形,矮足。圓形蓋子上有一個球形把手。器身用粉彩彩繪了牡丹等花卉做裝飾。手柄被設計成一柄如意的造型。夜壺的內部、底足和蓋子底面都是上釉的,但沒有裝飾。夜壺的形狀和材質多種多樣,既有歐洲陶瓷和銀器,也有中國瓷器。中國的陶瓷圓形夜壺有各種題材的圖案和豐富的色彩裝飾。
荷蘭東印度公司(VOC)在1771年之前經(jīng)常訂購圓形的夜壺,而橢圓形的夜壺則是早期才購買的。(71)還有一種更小版本,在中國訂制完成的夜壺,這種小尺寸的夜壺被歐洲人當成唾壺來使用。
另外,有一種專門女性使用的夜壺,名叫布爾達盧。這種夜壺的名稱是以一位名叫路易斯?布達洛(Louis Bourdaloue)(1632-1704)的耶穌會牧師命名的,他是路易十四宮廷里著名的演說家和傳教士,圖3-25。(72)據(jù)說,在他的長篇布道中,女士們不得不隨身攜帶這些器皿,以備不時之需。這是一種橢圓形的夜壺,尺寸較小,如圖3-26。橢圓形的Bourdaloues,有彎曲的手柄和平底;略微圓頂?shù)纳w子有一個球形的頂端。它被彩釉琺瑯裝飾在粉彩玫瑰色調色板上,畫面上是一只鳥坐在從巖石中伸出的樹枝上,兩側環(huán)繞著盛開的牡丹。波達洛(bourdaloue)大劇院的正面有一株牡丹,而它的柄上裝飾著鐵紅琺瑯的卷葉和與主體相連的風格化葉子。蓋子上同樣裝飾著兩只小鳥,它們在牡丹花中間,邊緣有一個簡化的箭頭邊框,頂端涂著鐵紅色。蓋子和布爾達盧(bourdaloue)的內部已經(jīng)上了釉,但沒有裝飾,而底座則沒有上釉。
圖3-19 法國銀器 大口水壺和托盤 1756年現(xiàn)收藏于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
圖3-20 粉彩描金 大口水壺和托盤清?乾隆,1770年大口水壺 高30.5厘米,長17厘米,寬7.5厘米盆 高7厘米,長33厘米,寬25厘米
圖3-21 1762-1772收藏于蒙承溫特圖爾圖書館 印刷書籍和醫(yī)療收藏
圖3-22 詹?布蘭德斯,紙畫,1785-1786年收藏于阿姆斯特丹國立博物館
圖3-23 剃須盆 釉上粉彩裝飾;清?雍正年間(1723-1735)高8 厘米,長31.2厘米,寬25厘米;收藏于布魯塞爾皇家藝術與歷史博物館
圖3-24 夜壺 釉上粉彩裝飾;清?乾隆年間(1736-1795)高15厘米,長22厘米,寬18.5厘米
圖3-26 Bourdaloues 粉彩描金裝飾清?乾隆時期(1736-1795)高13 厘米,長24厘米,寬11厘米
圖3-27 六角瓷凳 粉彩描金裝飾清?乾隆年間(1736-1795年)高40厘米,長46厘米
3.1.3 陳設之器
17世紀末,在歐洲的宮殿和貴族家庭中,瓷器已成為一種越來越普遍的時尚,在此期間,大量的中國瓷器花瓶,罐子和雕像被進口到歐洲,以滿足日益增長的裝飾用品需求。這也使得歐洲貴族階層樂忠于“瓷室”的創(chuàng)建,大量的瓷器填滿壁爐架、櫥柜和專門安裝的墻壁支架。建筑師兼設計師丹尼爾馬羅(Dahiel Marot(1661-1752)最擅長于巴洛克風格的設計,他在肯辛頓宮(kensington Palace)的幾個房間的設計展示了瓷器的集中呈現(xiàn)方式。(73)《法國公報》指出在1731年,“瓷器是珍品陳列柜和王公貴族公寓中最精美的裝飾品之一?!钡菤W洲社會的審美觀在發(fā)生改變,時尚、年輕的上流社會人群拒絕這種作品的積累,因為他們覺得這樣的房間看起來像一個商人的商店,房間沒有時尚品味。(74)很明顯瓷器的展示方式以及所需的類型和形狀都在發(fā)生變化。
歐洲社會對中國特殊訂制瓷器的需求日益增長,這些瓷器不僅用于裝飾房屋,而且還具有實用價值。盛放各種形狀花朵的容器:燈泡罐和羊角形狀的壁袋。都是18世紀的新形式。瓷磚可以用來裝飾地板、墻壁、壁爐以及家具。各種各樣的燭臺是用瓷器制作的,有些燭臺也包括在餐具中。到了17世紀末,蠟燭的使用越來越頻繁,因為晚餐的時間越來越晚。(75)這些物品的多樣性展示使得人們對瓷器有更深刻地欣賞,主人可以在房子不同區(qū)域以及餐桌上滿足他們展示瓷器的渴望。事實上,這類家居裝飾類的瓷器和餐飲瓷器一樣,都是社會地位的重要象征。
18世紀的歐洲,追求時尚的步伐越來越快,商人為了滿足這些時尚、多金的貴族階層,也是煞費苦心,他們不但把歐洲原有的金銀器具的設計圖樣送去中國復制成中國瓷器,他們還會挑選中國器物原型復制成瓷。圖3-27是一個中空的六角形凳子。這個造型源于中國的瓷凳。在中國,瓷凳中最常見的是圓鼓凳,這種造型源于中國早期的鼓,從宋朝(960-1279)一直到清朝(1644-1911)都是用木頭和藤條制作的。(76)而這個六角形的凳子有可能是在圓鼓凳的基礎上再設計,也有可能是歐洲來樣加工。凳子是中空的六角形造型,凳子兩端設計了外延口,這樣的設計加寬了凳面的接觸面積,同時凳身纖巧美觀。外觀裝飾上,凳面描金增添了器物的豪華感,凳身用粉彩繪制了蓮花、佛手、石榴牡丹、石頭等,由于是六棱等,因此為了每個面的畫面貫通、連氣,六個面用開花的藤蔓串聯(lián)起來。這是典型中國風格的畫面處理方式。每個面板上鑲有一根開花的藤蔓,用浮雕的方式澆鑄而成。值得注意的是圖案都是在高浮雕的瓷胎上繪制完成,然而這種高浮雕的裝飾在中國內銷市場中并不常見,因為它是一種費時又昂貴的裝飾手法。在許多外銷精品瓷器上,我們能看到這種工藝技術。例如:在1730年至1740年之間,它被特別用于貝特溫(between)等一系列茶具上,比如霍德羅夫(Hodroff)收藏的一個牛奶壺。(77)格羅寧根格羅寧格博物館(Groninger Museum in Groningen)里有一個花瓶,上面也裝飾有高浮雕的藤和花卉、果實。(78)
圖3-28 燭臺 粉彩裝飾;清?乾隆時期(1736-1795);高17.5厘米,長11.7厘米,寬8.8厘米
圖3-29 銀 制 壁 掛 燭 臺高17.6厘米,長13.7厘米,寬21.3cm收藏于墨爾本維多利亞州國家美術館
圖3-30 壁掛式燭臺 粉彩描金裝飾清?乾隆年間(1736-1795年)高17.5厘米,長13.5厘米,寬10cm
圖3-31 球莖盆 釉下青花與釉上粉彩描金裝飾清?乾隆時期,1770年高13.5厘米,長21.5厘米,寬12厘米
燭臺是歐洲家庭必不可少的物品,在17至18世紀期間,人們用各種各樣的形狀和材料制作燭臺。雖然金屬燭臺是由銀、銀鍍金甚至黃金制成的,但它們最初也是由木頭、錫和黃銅制成的。銀是經(jīng)常融化被重塑成最新的時尚的形狀,銀燭臺最早使用的記錄可以追溯到17世紀,但是那時是用于房間的照明。(79)然而到了18世紀,銀燭臺被用來作為餐桌時尚。(80)這時候的燭臺除了具有明顯的功能外,它的工藝、材質和裝飾性是最被看重的,因為這才是展示品味以及身份地位的象征。在中歐貿(mào)易中,燭臺是歐洲最早的中國瓷器外銷形式之一。早在1639年。(81)荷蘭東印度公司(VOC)就訂購了瓷質燭臺這種商品,福爾摩沙的董事們接到卡斯特里肯的命令...200個大燭臺,一半是按照樣品做的,另一半是素瓷的,所有的東西都做得很細致很漂亮,都是按照3號樣品畫的…總共訂購了2300件資器,仿照荷蘭運來的木制模型制作而成。(82)中國的陶瓷燭臺在18世紀被制作成各種各樣的形狀。一些燭臺包含在大型晚宴中,如圖3-28。1750年定購的一套161件的荷蘭晚餐服務包括4個燭臺。1764年出售的另一套晚餐服務的器具有525件物品,其中就包括12個燭臺。(83)這些燭臺大部分都是通過私人渠道取得,在1730年至1795年間,只有475個燭臺是通過VOC運往荷蘭。(84)
圖3-28每個燭臺上都有一個球根狀的燭臺,燭臺的底部是一個沉重的長方形基座,中間有一塊星形的嵌板,燭臺的兩側有兩只獵犬,它們用后腿站立,前爪靠在燭臺上。每個燭臺都精致地涂上明亮的粉彩,薩金特(Sargent)認為盡管這些燭臺很可能是從歐洲的金屬原型中復制來的,但是這些獵犬是中國的造型,因為在已知的西方同類物品中沒有看過類似的造型。(85)
除了這些立柱式燭臺,還有一類壁掛式燭臺。這類燭臺也是從歐洲金屬器物原型中復制而來的:例如:英國制的銀燭臺,這是17世紀晚期的造型。如圖3-29,現(xiàn)收藏于墨爾本維多利亞州國家美術館。根據(jù)這種造型設計的中國瓷器在形狀和裝飾上略有不同。如圖3-30,這是一個可拆卸的壁掛式陶瓷燭臺。一個尖尖的底座和略微彎曲的手臂,陶瓷燭臺和金屬構件組合在一起。這種陶瓷加金屬構件的模式在歐洲陳設、日用瓷中非常常見。歐洲在18世紀,就用從中國進口瓷器開始加裝金屬構件,使原有的功能結構發(fā)生改變,生成新的使用功能的器具或者是一種新風格的裝飾陳設用品。例如:我們常見的用中國的碗、瓶、盤之類的器型加裝金屬構件。前面我們也敘述過歐洲鼻煙盒加裝金屬構件,使器物更加密封,更方便攜帶的例子。房間陳設器物中最重要也是最常見的就是花器。外銷粉彩瓷中除了從中國進口來的各類花瓶和觚以外,歐洲還有自有造型的花器,這類花器在歐洲非常普遍。如圖3-31,這是一種球形的容器,有鼓形的側面,扁平的背部和一個扁平的可折卸的蓋子,有五個大的圓形開口。它是釉下青花和釉上粉彩描金裝飾而成的,主體有造型浮雕部分,包括前面的漩渦裝飾和抽屜,都是用橙色琺瑯和金色繪制的。器物表面裝飾的花卉是歐式比較典型的小碎花,用粉彩繪制而成?;ㄆ鞯谋巢亢屠锩娑际┯?,但沒有裝飾,底部飾沒有施釉。花器的蓋子上也用粉彩繪有歐式小碎花,邊緣描金裝飾。五個圓形開口的邊緣是浮雕的工藝,釉下青花裝飾。
論文節(jié)選自萬芬芬博士論文《雍乾時期外銷粉彩瓷的造型及裝飾設計研究》
注釋
①Jorg and van Campen,1997,p.252.
②Jorg and van Campen,1997,p.252.
③ Volker,1954,p.23;Fuchs II and Howard,2005,pp.25-26.
④ Corbeiller,1974,p.4.
⑤ Scheurleer,1974,pp.89-90.
⑥Castelluccio,2013,p.114.
⑦Jorg and van Campen,ibid.p.253.
⑧ Goff et al,2013,pp.11-12.
⑨ Goff et al,2013,pp.6-13.
⑩ Pinto de Matos,ibid,pp.11-12.
⑾ Glanville and Young(eds.),2002,p.54.
⑿ Out of the Ordinary:Living with Chinese Export Porcelain
⒀ Pinto de Matos,ibid,p.12.
⒁ Glanville and Young(eds.)ibid,p.48.
⒂ Ennes,1994,p.136.
⒃ Glanville and Young (eds.),ibid,p.48.
⒄ Schroder,ibid,vol.I,p.325.
⒅同上。
⒆ Jorg,1982,pp.170-174.
⒇ Diaz,ibid,p.274.
(21)Diaz,ibid,p.48.
(22)Jorg,1989,p.78.
(23)北京故宮博物院官網(wǎng)。https://www.dpm.org.cn/collection/ceramic/227433.html
(24)來自百度詞條
(25)Bluteau,1712,vol,II,p.646.
(26)Sargent,2012,p.263.
(27)同上。
(28)同上。
(29)Sheaf and Kilburn,1988,p,172.
(30)Jorg,1982,p.105.
(31) Sheaf and Kilburm,1988,p.141,pl.184.
(32)Howard,1994,p.228,no.269.
(33)Pinto de Matos,2001,vol.II,p.154,no.281.
(34)Jorg,1989,pp.78-79,no,16.
(35)Scheurleer,1974,pl.109.
(36)Sargent,2012,p.263,no.134.
(37)Sargent,2012,p.374.
(38)Schroder,2009,vol,II,pp.501-502.
(39) Schroder,2009,vol,II,pp.501-502.
(40)Schroder,2009,vol,II,pp.501-502.
(41)Butler,2004,p.6.
(42)Fuchs II and Howard,2005,p.159.
(43)Howard,1997,p.227.
(44)Iden,1994,p.221.
(45)See Scheurleer,1980,pp.281-282.nos.208-216.
(46)Dike and Bezzaz,1988.p.79.
(47)Vickery,ibid,p.128.
(48)Goff et al.ibid.pp.14-15.
(49)Goff et al.ibid.pp.14-15.
(50)Dike and Bezzaz,1988,p.78.
(51)Rondot(ed.),1999,p.190,nos,109 and 110,p.206,no,138 and p.211,nos,148 and 149.
(52)British Museum,inv;no,1989,0709,1.
(53)Beurdeley,1969,p.44,fig.20 and p.169.cat.91.
(54)Jorg,1989,p.81,no.18.
(55)Scheurleer,1974,pl.114(left image).
(56)Dugardin and Kozyreff(coords.)1982,pl.208.
(57)Sargent,1991,p.160.
(58)Jorg,1982,p,192.
(59)Fuchs II and Howard,ibid.p.153.
(60)Schroder,ibid,vol,II,pp.525-528.
(61)Fuchs II and Howard,2005,p.154.
(62)Jorg,1982,p.174.
(63)Fierabras,1583,frontispiece.
(64)Victoria and Albert Museum,inv.nos.M.99-1945 and FE.99-1982 for silver and Chinese lacquer barber’s bowls;see Godden,1979,p.310,no.225 for a japanese porcelain example.
(65)Fuchs II and Howard,2005,p.155.
(66)http;//collections.vam.ac.uk/item/O78658/shavingbowl-hitchman-james/[accessed;13/06/2013].
(67)Fuchs II and Howard,ibid,p,155,no.99(with the crest of the Nichoison family of lreland ;)Howard,1994,p.227,no.268(with the coat of arms of the Gosselin family).
(68)Volker,1954,p.45.
(69)同上,p.156.
(70) Jorg,1982,p.76.
(71)Jorg,1982,p.164.
(72)Pinto de Matos,2011,vol,II,p.153.
(73)Hinton and Impey(eds.),1998.p.27.
(74)Castelluccio,ibid,p.132.
(75)Schroder,ibid,vol,I0p.427.
(76)Harrison-Hall,2001,p.425.
(77)Howard,1994,p.166,no.184.
(78)Scheurleer,1974,pl.339.
(79)Schroder,2009,vol.I,pp.425-427.
(80)Idem,p.427.
(81)Volker,1954,p.43.
(82)Idem.
(83)Fuchs II and Howard,2005,p.157.
(84)Jorg,1989,p.98.
(85)Sargent,1991,p.2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