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山

■ 劉京儀 常德市文化藝術(shù)研究所

■ 莫曉彥 常德市文化藝術(shù)研究所

時 間

距今6500年前

地 點

澧陽平原 城頭山

人 物（年歲以出場時計）

巫 玉——女，20來歲，來自巫山的年輕巫師。

高 陽——男，30來歲，城頭山太陽部落頭領(lǐng)。

么 姆——女，50來歲，來自巫山的老巫師。

不 迷——男，30歲左右，不迷部落首領(lǐng)。

孫 頭——男，30來歲，災(zāi)民。

舀 哥——男，20多歲，災(zāi)民。

陶 刀——男，40來歲，災(zāi)民。

石 砣——男，15歲左右，災(zāi)民。

水娃子——男，13歲，小災(zāi)民。

嬉 女——女，15歲左右，太陽部落人。

山娃子——男，14歲，小災(zāi)民。

麻 姑——女，30多歲，災(zāi)民。

望 星——女，30來歲，災(zāi)民。

涔?jié)O佬——男，50多歲，澧水漁民。

瘋老漢——男，50多歲，原徐家崗部落幸存者。

大 力——男，太陽部落的獵人。

二 力——男，太陽部落的獵人。

崗?fù)拮印?，小少年?/p>

阿 小——男，13歲，小災(zāi)民。

神 牛

兩獵頭、眾獵人、眾聚落人。

【靜場。

【字幕（或加畫外音）：

城頭山城，6500年前一個真實的存在。

中國最早的城市！華夏文明光輝的里程碑！它鑲嵌于歷史，彪炳于現(xiàn)世，它的考古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鐫刻在北京“中華世紀(jì)壇”的青銅甬道上，寫進(jìn)我國大、中學(xué)課本中，也必將光揚于未來。

我們無法了解新石器中晚期城頭山先民們在與洪水搏斗，與猛獸搏斗，與入侵異族搏斗、與一切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搏斗中，是怎樣生存下來，并且創(chuàng)造了稻作灌溉、制陶、釀酒、牧養(yǎng)、編織、舟楫遠(yuǎn)航、集市貿(mào)易、祭祀、樂舞等等令今人難以想象的史前文明。無法了解那屹立在長江中游澧陽大平原上的巍峨古城是怎樣建造起來的。

我們只能用今天和史書的語言來演繹城頭山先民們悲壯而絢爛的故事。

第一場 相聚拜師

【啟幕的音樂：凄厲、恣肆……

【幕啟：天雷滾滾、洪水滔滔、人和獸、畜在大水中掙扎、沉浮……

【一個青壯漢子凌空成拋物線摔下，接著兩個、三個、四個。他們被洪峰巨浪掀到岸上，一時都昏迷了。

男聲合唱 波谷滾，浪頭翻，

洪水里奪命的好兒男！

淹不死，身骨全，

生龍活虎又立人間。

【合唱中，昏迷的男子們逐個蘇醒。

孫 頭 （欣喜地）舀哥，阿小，石砣，你們都活著！

舀哥等 孫頭，你也還活著？

齊 我們都還活著、還活著！

阿 小 （忽有所發(fā)現(xiàn)）孫頭看！那前面一大片泡在水里的，是不是我們孫家崗的人呀？

石 砣 呃，會不會是搶過我們家的不迷人？

孫 頭 不管是哪里的，興許還有活的，先去救人要緊。走!

【齊下。

巫 玉 （內(nèi)唱）離巫山，救死傷，

三載顛沛出峽江。

【巫玉上。

【一群男女老幼麻衣草裙，步履艱難地隨上。他們就地歇息，慢慢整理腳上的麻塊包布。

巫 玉 （與麻姑扶孕婦望星坐石上，接唱）

不忍見沿途洪水慘景象。

伴 唱 收帶了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大幫。

巫 玉 （唱）來此間頓覺得天闊地廣。

（夾白）呀！山崗上忽飄來花果清香。

（欣喜地）大家快看！那山崗上樹影密密，里面定有許多花果樹木。

眾 真的！我們都聞到花和果子的香味了。

巫 玉 （對內(nèi)）山娃子,水娃子！快扶么姆到這邊來！（插好腰間短笛，整理腳上包布，發(fā)現(xiàn)藥草，）索索草？這里竟有能解百毒的索索草！

【兩娃子扶么姆上。么姆以竹篾圈為頂戴，樹葉和花朵垂條為流蘇遮面，手拄一根紫竹拐杖，形狀頗顯怪異。

巫 玉 （迎上）么姆，累壞了吧。山娃子水娃子，這草坪上好多能吃的，快去找！

么 姆 巫玉，你的意思是，就在這兒落腳不走了？

巫 玉 那山崗上樹木茂密，花果飄香，這草坪上食草眾多，瞧，還有防毒治毒的索索草?？峙虑懊嬉矝]有更好的地方了。

麻 姑 么姆，望星恐怕快生了，不能遠(yuǎn)走了。

么 姆 （環(huán)視）嗯。這崗背后是大山，草地前面是洪水淹蓋了的大河。這就叫“前有照，后有靠”是個安家的好地方！你就做主吧。

巫 玉 好。大家聽著！么姆說，這兒“前有照后有靠”，是個安家的好地方。

孫 頭 是呀，有山有坪，是個好地方！

舀 哥 瞧，這草坪上好多野生稻谷，還有瓜菜。我們可以種養(yǎng)起來。

巫 玉 還有藥草！

舀 哥 對對，都種養(yǎng)它一大片。

巫 玉 （高興地）太好了！俺們不走了，就在這兒安家了。大家打起精神，往崗上去！

眾 （歡呼）嗬！ 到崗上吃果子去！

【眾正欲下，忽然飛鳥墜地，兩只、三只……眾驚止步。

巫 玉 （拾墜鳥，驚）山上有人？

么 姆 （低沉地 ）好箭法！是獵人。

眾 怎么辦？還上不上去？

巫 玉 大家別急。么姆，我先上去看看。（下）

【燈光隱去眾人。

么 姆 唉！

（唱）巴峽風(fēng)雨巫山云，

風(fēng)雨匆匆白了我的雙鬢。

只因胞姐遭不幸，

我騰起殺心劈了仇人。

祖師發(fā)怒施嚴(yán)懲，

刺額破頰除了我的巫師名。

羞愧忍辱把姓氏隱，

靈山腳下茍安身。

撫養(yǎng)小巫玉，

日夜盼長成。

天文地理巫醫(yī)巫樂一一教，

她得真?zhèn)魑宜炝诵摹?/p>

小巫玉天生聰慧質(zhì)如玉，

篤信巫道心赤誠。

不忍民受洪災(zāi)苦

甘冒艱險江湖行。

沒奈何，我跟著她東顛西跑救死救傷日夜不消停，

攜老帶幼來到了這大草坪。

吉兇禍福究如何？

觀云測風(fēng)我且看天文 。

（白）啊，火旺上天，前往有吉。嗯，還好，還好。

【暗轉(zhuǎn)。山崗上。獵人們在打磨石器。

【左方大石頭上。高陽背挎大竹弓，面向里坐著吹骨笛。嬉女和神牛在他身邊。

巫 玉 （上）??？山上果然許多獵人！

【神牛聞聲沖出，直奔巫玉，巫玉急避。

高 陽 （轉(zhuǎn)身看見巫玉，驚。急止神牛）吁！

【神牛停止攻擊動作，與巫玉對峙著。巫玉取出腰間短笛，吹出悠揚和暢之音。神牛輕輕叫了兩聲，隨著笛音蹈舞起來。

高 陽 哈哈……（走下山崗。燈光隱去眾人。）

高 陽 （拍拍神牛）你該回去了?。ㄉ衽ξ子顸c點頭，依依下。）看見了嗎？小美人，我的神牛都被你迷住了。

巫 玉 （微微喘息）你們是獵人部落？這里是你們的地方？

高 陽 沒錯。小美人你好像不是本地部落的？

【巫玉輕聲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欲下。

高 陽 呃，你還沒回我話呢。（攔阻）

巫 玉 （惱）你想怎樣？

高 陽 哈哈……（唱）

小美人別急行，

有句話你好好聽！

此山自古是野獸林，

我高陽是個打獵人。

猛虎野牛能馴養(yǎng)，

獐狍兔鹿隨手擒。

高陽是獸的王、人頭領(lǐng)

山前山后大有名。

你是飛來的鳳迷了我的眼，

你是天上的云落在我的心。

我要用孔雀羽毛插你的小花冠，

五色豹皮換下你這麻布裙。

好不好，你答一聲，

做我高陽的好女人？

巫 玉 （旁唱）這個蠻子非俗品，

神清骨秀好精神！

一把彎弓一支笛，

鹿角高張皮草裙。

劍眉連鬢映星眼，

額頭一點丹砂痕。

分明是太陽神的好子民，

大不該對我巫玉錯動心。

巫玉本是巫之女，

終身只能事神明。

（白）高陽，你讓開！

高 陽 你真要走？

巫 玉 你說的事我不能答應(yīng)。

高 陽 不、不是，你不答應(yīng)也不要走呀！

巫 玉 我如不走，你能接納我們許多人嗎？

高 陽 許多人？你們到底是哪個部落的？

巫 玉 （凄然搖頭）不是哪個部落。是我收帶的、峽江沿途一大幫無家可歸的災(zāi)民！

高 陽 災(zāi)民？你、我說你這么柔柔弱弱的一個小女子，你管帶這么多災(zāi)民干嘛？

巫 玉 這是我的事。你不懂。

高 陽 我真不懂。管帶災(zāi)民怎么是你的事？

巫 玉 高陽，我是巫，巫是德者，有使命者。

高 陽 （詫異）什么，你是巫？（轉(zhuǎn)驚喜）是能和神說話的巫？是能醫(yī)病救人的巫？

巫 玉 （點頭）我就是來自巫山的巫。

高 陽 那我更不能放你走了。

巫 玉 （略思）那，你得聽我一句話！

高 陽 好！你帶來的災(zāi)民我全都留下，和我太陽部落的獵人一起在這里過日子。

巫 玉 不止如此。

高 陽 還有什么？

巫 玉 你、要做我的弟子！

高 陽 我、要做你的弟子？（不禁大笑）哈哈……你教我開弓放箭？教我碎石磨斧？教我馴獸？教我砍樹？

巫 玉 我教你知道什么是天，什么是地！

高 陽 咳，這天就是天，地就是地，誰不知道。小美人你

巫 玉 叫我巫玉！

高 陽 嗬，這么兇！你已經(jīng)是師父了嗎？

巫 玉 高陽，我要教你知八卦易理，懂天地大道 。

高 陽 八卦易理？什么東西？

巫 玉 它不是什么東西，是伏羲氏創(chuàng)造的一種關(guān)于天地人事物理的深奧道理。

高 陽 伏羲氏？不認(rèn)識。

巫 玉 （笑）他是我們遠(yuǎn)古的先人，你怎能認(rèn)識？

高 陽 （有點不好意思）那，這位老祖宗弄這些大道理干嘛呢？

巫 玉 問得好！伏羲氏他仰觀天象，俯察地形，觀鳥獸毛羽文理畫創(chuàng)出八卦。

高 陽 怎么樣呢？

巫 玉 用八種卦形，比合天地風(fēng)雷水火山澤八種物象。

高 陽 又怎么樣呢？

巫 玉 又由這八種卦象變化組合，演變成六十四種卦象。

高 陽 再怎么樣呢？

巫 玉 這64種卦象融會了天地神明化育萬物的德性，貫通了天在上覆物，地在下載物的道理。我們巫道也奉此為本源！

高 陽 （似懂非懂，驚嘆）??？！

巫 玉 伏羲以卦象比合天地間萬物的性質(zhì)形狀。而這些卦象卜占昭示的結(jié)果，

高 陽 怎么樣？

巫 玉 就關(guān)乎我們?nèi)祟愖鍪滦袨榈睦c不利、可或不可。

高 陽 這么厲害！誰能卜卦？

巫 玉 巫師！

高 陽 誰是巫師？

巫 玉 我即巫師。

高 陽 你？你是巫，還是巫師。這么厲害？也，也太玄乎了吧！我只用兩根指頭便可將你舉了起來。

巫 玉 巫是智者，不是力士。高陽，我真的是來自巫山的巫師。

高 陽 當(dāng)真？

巫 玉 不然，我怎能救治那么多災(zāi)民？

高 陽 那、今后我出獵時，你能幫我預(yù)卜利與不利？我若與異族敵人交戰(zhàn)，你能幫我預(yù)卜可或不可？

巫 玉 （點首）高陽，只要是你該做的事，巫玉都會幫你。

高 陽 （大喜、一把將玉抱舉起來）太好了！太好了！

巫 玉 （急叱）快放下！放下！你還沒拜師呢。

高 陽 （放下玉）好，高陽拜師！

巫 玉 高陽，你既尊我為師，今后，那些不著邊的話，

高 陽 （抒口長氣）不說了。

巫 玉 想也不要再想了！

高 陽 （默然）……

巫 玉 對你的太陽神發(fā)誓！

高 陽 （失神地）??？哦，高陽，發(fā)誓！

巫 玉 好?。ǜ吲d地舉笛向下面吹奏）

高 陽 這是？

巫 玉 （收笛）瞧，他們來了！

高 陽 是嗎？（望）嗬，人還不少呀！

【切光。

第二場 巫樂善惡

【緊接上場。夜。山崗一處草坪上。

【孫頭、舀哥、陶刀、涔?jié)O佬等災(zāi)民和嬉女幾處圍坐、啃著野味看水、山兩娃子，石砣，阿小等唱“八卦歌”。

歌 曰 乾三連，（乾是天）！

坤六斷，（坤是地）！

震仰盂，（震是雷）！

艮覆碗，（艮是山）！

離中虛，（離是火）！

坎中滿，（坎是水）！

兌上缺，（兌是澤）！

巽下斷，（巽是風(fēng)）！

么 姆 （上）嗬，這里好熱鬧，娃子們，唱得好哇！

眾 （招呼地）么姆來了！

嬉 女 么姆，我也想唱。這“八卦”是虎皮還是熊皮呀？

水娃子等 哈哈……笑死人了！虎皮？熊皮？

嬉 女 笑什么，我能逮兔子，抓野雞。

么 姆 是呀，嬉女有一身好力氣哩，你們不許欺負(fù)她。

水娃子 嬉女，以后我們教你唱《八卦歌》。

瘋老漢 （上，晃著手中龜片喊）“城，城，城，”（下）

嬉 女 瘋爺爺！（追下）

水娃子等 瘋爺爺？好玩?？烊ィ。g呼著下）

舀 哥 這山上怎么有瘋子？

么 姆 聽說是高陽他們收留的。

高 陽 （上）師祖。各地來的兄弟們，我的獵人們已將山洞收拾好了，洞前防野獸的火坑也已生起了明火。各位可以放心去歇息了。

孫 頭 多謝高陽頭領(lǐng)，我是孫家崗的孫頭，可以為你做許多木工活。（行禮下。）

舀 哥 我叫舀哥，可以在下面草坪上為你們種養(yǎng)稻谷和瓜菜。謝了。（行禮下。）

陶 刀 我是來自峽江上游的陶刀，燒土制陶的活兒包給我。多謝收留?。ㄐ卸Y下。）

涔?jié)O佬 我就是這附近涔水河一個打魚的，一場洪水，家破人亡。多謝收留，以后打漁撈蝦算我的?。ㄐ卸Y下。）

【余眾紛紛行禮下。

高 陽 （一一答禮后深深感嘆地）師祖，高陽真是感激您和玉師給我太陽部落帶來這么多豪爽能干的好漢子！

么 姆 是么？太陽部落頭領(lǐng)、一身英氣的獵人高陽成了我巫門弟子。我也深感榮幸呢。

高 陽 （一時不解）師祖？

么 姆 你此時最想見到的，是你的玉師吧？

高 陽 （意識到么姆的疑心，正色地）弟子知道，玉師正在守護(hù)那個快要生孩子的女人。

【他們邊說邊走，來到了山崗下面。

么 姆 高陽，你敢坦誠地回答我的問話嗎？

高 陽 師祖請說！

么 姆 叫我么姆就是。我問你：你是一見巫玉就喜歡上她了是嗎？

高 陽 （坦然地）是的。

么 姆 你留下我們這么多人全是因為她。是嗎？

高 陽 是的。

么 姆 你拜她為師也是因為喜歡她。是嗎？

高 陽 是的。也因為她是神的使者。

么 姆 你想要她成為你的女人。是嗎？

高 陽 先頭是想。

么 姆 現(xiàn)在呢？

高 陽 不敢想了。

么 姆 以后呢？

高 陽 不知道。

么 姆 你果然十分坦誠。我再問你：毀了巫玉的容貌，或者毀了你的性命，這兩者間，你選哪樣？

高 陽 （大驚）為什么要這樣？

么 姆 必須這樣！

高 陽 一定要選擇嗎？

么 姆 即刻就要選擇！

高 陽 么姆是認(rèn)真的嗎？

么 姆 你看我是在做耍嗎？

高 陽 么姆為什么初見高陽就動此殺心？

么 姆 這么說，你已經(jīng)選擇舍棄自己的生命？

高 陽 么姆既然認(rèn)真，高陽也只能認(rèn)真了。

么 姆 真為了她？

高 陽 只為了她！

么 姆 （旁唱）一句話話鋒如箭，

穿歲月勾起我悲憤萬千！

為巫玉高陽他甘冒生死險

怎能讓舊冤孽又重現(xiàn)眼前！

今日若不除后患，

巫玉的潔身難保全。

二十年我的心血毀一旦，

以何面目報仇冤？

高陽，我么姆以平生所學(xué)，練就了一支樂曲。你如能立地不動，聽我吹奏完畢，我便允許你和巫玉師徒相稱、共處此山。

高 陽 不然呢？

么 姆 不是你死，便是她亡！

高 陽 高陽已是玉師弟子，愿為師死！

么 姆 （旁白）這小子對巫玉如此癡情，絕不能留此禍根！

【么姆舉杖圍繞高陽猛吹，高陽挺立面對……

伴 唱 一陣惡音起積怨，

噪如雷鼓聲震天！

可憐高陽步不移，

肺腑欲裂心志堅。

高 陽 （頭暈不支，悲戚地）么姆！你當(dāng)真要……殺我……（倒地）

眾獵手 （內(nèi)。痛呼）高陽！頭領(lǐng)……

【么姆吹杖逼近高陽。

巫 玉 （從崗崖凌空而下，疾呼）住手！

么 姆 （收杖）哼！

【獵手大力二力上，守護(hù)高陽。

巫 玉 么姆！巫的三大法則之一是厚德載物。這是您教我的。巫樂是和人、不是傷人、是諧美天地萬物而不是破壞天地萬物，這也是您教我的。您今天這樣用極惡之音濫傷無辜，不是有損巫德么？

么 姆 （一時理虧）你……

巫 玉 高陽一片好心收留了我們這多災(zāi)民，您怎么能忍心這樣傷害他？

么 姆 高陽對你的心思，他剛才全都承認(rèn)了。難道我還留著他、讓他來毀了你巫女的清白嗎？

巫 玉 他怎樣想是他的事，我自會守住自己的使命和清白！我要救治高陽。您快去照看望星吧，

么 姆 （突然想起）望星怎么樣了，快生了么？

巫 玉 唉，您老人家在這里大鬧，望星和胎兒受了驚嚇，恐怕要難產(chǎn)了。

么 姆 神??！我怎么把要生娃子的女人忘了。（急下。）

巫 玉 （走近高陽）大力、二力，我來照應(yīng)高陽，你們快去讓大家安心。

兩 力 噢，噢。（望望高陽，下。）

巫 玉 （為高陽把脈，大驚）嚇？脈象大亂。么姆，你也太狠心了！高陽，高陽！

（唱）鹿角男兒你本自在，

洪水大災(zāi)你無災(zāi)。

深山密林任游走，

部落一統(tǒng)首領(lǐng)才！

何事時運多偏誤，

江頭江尾走隴來。

名定師徒警戒你，

你癡心一點解不開。

引得么姆殺心起。

命懸一線你、你、你差點就要赴泉臺！

（夾白）高陽，我的傻弟子呀！

（接唱）眼看你氣息如絲面慘白，傻師我……

伴 唱 怎不心痛淚滿腮！

巫 玉 （輕呼）高陽，高陽?。比≈竦演p輕吹起來。

伴 唱 笛聲輕送情款款，

五臟六腑漸漸安。

七經(jīng)八脈細(xì)梳理，

巫樂神奇難言傳。

嬉 女 （跳跳蹦蹦上）巫玉！

巫 玉 （冷不防一驚）嬉女？

嬉 女 我們的頭兒不會死了吧？

巫 玉 他沒事了，一會兒就會醒過來。

【內(nèi)。麻姑的急呼聲：“巫玉快來！巫玉……

巫 玉 不好！（忙從懷中取出一把藥草）嬉女，等高陽醒來后，你將這草揉碎了喂給他吃?。毕?。

嬉 女 （忙呼）呃，呃，用手喂還是用嘴喂？

高 陽 （抒出長氣） 唉……（睜眼坐起）

嬉 女 頭兒，你沒死，真好！哦，巫玉要我把這些草喂你吃，我是用手喂，還是用嘴喂呀？

【高陽一把奪過藥草，自己嚼了……

嬉 女 呃！這也是個辦法。

高 陽 （起身遙望山崗，輕聲自語地）是她救了我，她救了我……（暗轉(zhuǎn)）

【山崗上。夜。

【巫玉跪地祈禱神明，俄爾起舞。

伴 唱 禱神明啊輕起舞，

娛吾神啊抒歌喉。

助伊順啊，順啊，

麟兒早降免我憂！

【伴唱聲中：

一雞高唱，群雞齊鳴。

天色破曉，旭日噴薄。

【內(nèi)。嬰兒呱呱落地聲。

【麻姑高聲地：“生了！望星生了，我們的崗?fù)拮映錾耍?/p>

巫 玉 謝神明！災(zāi)民們有第一個孩子了?。ㄆ鹕恚龈蓄^暈忙又坐下調(diào)息。）【內(nèi)?？蘼暣笞鳌?/p>

巫 玉 （大驚，勉力起身眺望）是獵人們在哭，怎么啦？高陽還沒醒么？是高陽出事了？（急欲下，暈倒。）

高 陽 （上。見玉倒地，驚扶）玉師，巫玉?。ㄐ耐床唤┠闶抢蹓牧税?！

巫 玉 （虛弱地）高陽，我歇息一會兒就好。獵人們，為什么傷心、大哭？

高 陽 唉，我們部落死了不少女人和胎兒，部落至今一個孩子都沒有。今天望星生了孩子，他們觸動傷心，就大哭了。

巫 玉 ??？怎么會這樣？

高 陽 （沉痛地憶述）我們初來時，這山崗上到處都是人的碎骨殘血，只有一個被嚇得半瘋的老人還活著。原來這山名叫徐家崗，山上有過一個部落，突然外來部落來搶山頭，正斗得你死我活時，來了大群猛虎野熊，那結(jié)果就不用說了。

巫 玉 （深深嘆息）唉，平地怕洪水，山上又多猛獸，人們怎樣才能安生呢？

高 陽 我們這幾年消滅了不少虎狼野熊，還馴化了好些野生牛羊。修筑了山洞，也算是安居了?？梢坏酵黹g，遠(yuǎn)近時有狼吼虎叫，女人們一受驚嚇就生不成孩兒……

巫 玉 高陽，我們一定要想辦法！想一個防洪水，防猛獸、還能防外部落入侵的辦法！

高 陽 是呀！要有一個防洪水，防猛獸、還能防外部落入侵的辦法?。ㄋ妓鳎?/p>

【孫頭等上。

孫 頭 巫玉，高陽，我們幾個合計了，今天開始，我?guī)讉€人在這山上砍木材，做房子。

舀 哥 我?guī)嗽谙旅娌萜荷戏N稻米、種瓜菜、藥草。

陶 刀 這山上有許多白陶土，燒陶的活兒可以干起來！

山娃子 我跟陶刀去燒陶。

水娃子 我跟涔?fàn)敔斎ゴ螋~，我從小在峽江長大，水性可好呢。

涔?jié)O佬 好娃子，我們給大伙打好多好多大魚大蝦烤來吃。

高 陽 太好了！我們獵人也要多打野味讓大家吃得好一些。

巫 玉 好！我們安家的日子開始了，大家快去準(zhǔn)備干起來！

孫 等 好嘞?。时娤?。）

巫 玉 高陽，大災(zāi)過后必有瘟疫，我要到四鄉(xiāng)八方去給大眾治病消災(zāi)。這山上坪里的事你就多照應(yīng)點。

高 陽 就怕么姆討厭高陽。

巫 玉 么姆的暴戾之氣一過，就是個慈善的長者。我讓她給你們的獵人婦女治治驚嚇癥，她會很樂意的。

高 陽 那就太感激了。你下去治病，讓嬉女跟你去吧，她有一身蠻力，可以保護(hù)你。

巫 玉 好吧，我就收她做個小徒弟，先教她一些醫(yī)藥本事。

【切光。

第三場 山洪大災(zāi)

【上場一個多月后。某鄉(xiāng)大道上。

【不迷騎馬上。

不 迷 （唱）這些天到處都在傳，

有個神女在四鄉(xiāng)把病看。

醫(yī)藥好，心又善，

美得讓天上的月亮缺了大半邊。

（念）不迷我一打探，

美人她在高陽的部落里面。

高陽可不好惹，

因此上，用這許多壯實女人去換他的一個

（接唱）我冤他不冤。（對內(nèi)）小子們，

讓那些女人走快點！

【巫玉與嬉女從另一方上。

不 迷 （發(fā)現(xiàn)巫玉，驚喜地）神女？（急下馬）美、美、美！哎呀我的美人兒你怎么這么美！

巫 玉 （打量）你就是大名遠(yuǎn)揚的不迷頭領(lǐng)吧？

不 迷 美人兒你知道我？還知道我是頭領(lǐng)，真是太好了！

巫 玉 不迷！你到處搶糧米、劫女人，就不怕神懲罰嗎？

不 迷 我有祖?zhèn)麽劸泼胤剑瑳]有糧米怎行！部落要多生孩子，就要許多女人！

巫 玉 一派渾蠻道理！

不 迷 是、是。只要美人兒你跟我走、我不迷頭領(lǐng)再也不搶了！

巫 玉 （略思）想我跟你走？那你得有個頭領(lǐng)的模樣呀！

不 迷 你看我哪里不像，我立馬就改。

巫 玉 你站在地上還差不多，騎在馬上好像不大對勁。要不，你上馬去坐好、我再看看。

不 迷 好、好（連忙上馬）怎么樣？仔細(xì)看看！

【巫玉拿起笛子對不迷的馬吹奏。馬開始旋轉(zhuǎn)舞蹈。

不 迷 （驚）哎，你這是干么？（馬愈轉(zhuǎn)愈急）吹不得，哎呀吹不得……（急得大叫）吹不得了……

巫 玉 （取下竹笛一揮）去吧！

【不迷的馬一個轉(zhuǎn)體，飛奔而下。

嬉 女 （捧腹大笑）哎喲哎喲，肚子都笑疼了。師父，這一招一定教我??！

巫 玉 嬉女！作為巫山弟子，首先你要記住巫道的三大法則，除了敬天法祖，自強(qiáng)不息兩點外，最緊要的是厚德載物。持心要正，存心要善。就說這巫樂吧，它是和人、不是傷人的！我剛才對不迷是要略示懲戒，才用了一點非常規(guī)樂律，不足為法的。

嬉 女 哦。那么姆的巫杖樂律更厲害，就更不能學(xué)了？

巫 玉 （點頭）么姆她修養(yǎng)深厚，能將曲譜任意編排。她經(jīng)歷不幸、心中怨憤太深，常常以亂調(diào)入樂。一逢發(fā)怒，胸中暴戾之氣，更使得樂音氣象成為雷霆怒吼，山崩海嘯，就是你們看到過的那樣，傷物有跡，殺人無血。

嬉 女 原來是這樣！好可怕呀！

巫 玉 （深深嘆息）唉！其實，這對用此樂的人自身也是危害極大的。輕則傷身，重則傷命。

【暗轉(zhuǎn)。夜。山崗一處。

【巫玉獨自漫步。高陽在暗處警戒，不時欲出又止。另一方，么姆監(jiān)視的眼睛時隱時現(xiàn)。遠(yuǎn)處不時有虎狼之聲傳來。

巫 玉 （唱）風(fēng)息樹靜星月淡，

漫山薄霧草芊芊。

么 姆 （唱）鳥鳴近枝虎嘯遠(yuǎn)，

高 陽 （唱）欲伴玉師不敢前。

巫 玉 （唱）夜深更覺心紛亂，

憂思重重誰與言？

高 陽 （同唱）憂思相知難共言。

么 姆 （同唱）憂忌般般難盡言。

巫 玉 （唱）災(zāi)民居初定，

娃子們食少餐。

高 陽 （唱）涔佬的漁船只三根樹，

巫 玉 （唱）麻姑織麻衣正單。

高 陽 （唱）獵手們?nèi)找狗烂瞳F，

巫 玉 （唱）種養(yǎng)的草坪無遮攔。

更憐部落悲往事，

高 陽 （唱）徐家崗上血未干。

巫 玉 （唱）日影鹿角情亦牽。

么 姆 （唱）你要保清白、絕情緣，

么 姆 （唱）我教養(yǎng)苦心，

巫 玉 （唱）神德哺育，

么 姆 （唱）復(fù)仇志堅！

巫 玉 （同唱）使命如山！神?。?/p>

（唱）賜我智慧

高 陽 （接唱）和勇敢，

么 姆 哼！（下）

巫 玉 （自白）高陽，我知道你就在近處守護(hù)著我。我心里有許多設(shè)想也想和你談。唉，你還是不要過來吧。

【夜空一聲悶雷滾過。

巫 玉 呀，雷震不暢，是何神示？（觀天象、畫卦形。）

【一顆彗星劃過夜空。

巫 玉 （大驚）彗星現(xiàn)西，橫撞坎水。不好！暴雨山洪，即將爆發(fā)?。焙簦└哧?！高陽！

高 陽 （急出）巫玉別怕，高陽在這里。

巫 玉 高陽，天象示警，即將有暴雨山洪到來。快去吹角鳴警，安排大家轉(zhuǎn)移！我去告知么姆。（急下。

高 陽 （深深關(guān)切地喊）你小心點?。毕隆?/p>

【伴唱急起：

電閃雷發(fā)！

暴雨傾盆，風(fēng)摧大樹斜。

洪水破山滾滾下，

巨浪翻飛卷泥沙！

山洞莊稼瞬間毀，

人在水中苦掙扎。

響霹靂，

山崩地塌！

【伴唱中：天幕上顯現(xiàn)相應(yīng)畫面。

【舞臺一似茫茫夜海，沉浮著人、畜、樹木等各種形影。人們在水中哭號呼救聲：“神呀!救命呀!

【內(nèi)。高陽疾呼：“獵人們！先救人！救人……

【燈明。山崗上一方。

【巫玉冒著暴雨跪地祈禱：

巫玉不敏，祈禱神明，

遏制山洪，勿傷吾民。

懲罪懲過，巫玉擔(dān)當(dāng)！

遏制山洪，勿再過崗。

【一聲巨響。巫玉從高崗落下……

高 陽 （驚痛大呼奔上）巫玉……（奮力迎上，將巫玉一把抱住。（燈暗）

【內(nèi)。娃子們大喊：山洪沒了！山洪沒了！

【人們驚呼：“山崩了！后山崩了！天哪！后山崩了！拆開好大一條溝了！山洪都到溝里去了……”

【巨響余波滾滾。

【燈漸明。舞臺上只有坐地抱著巫玉流淚的高陽。

【么姆暗上。

么 姆 （冷森森地）身為弟子，摟抱著師父這樣私私切切，成何體統(tǒng)？

高 陽 （隱忍地放下巫玉，站起）么姆，您說吧，現(xiàn)在已無一處安身之所。我把玉師送到哪里？

么 姆 我在哪里她就在哪里。我警告你高陽，巫玉是我的，她是我的一切！我的痛苦，我的委屈，我的恥辱，我的悲哀，我的心血，我的希望！我的仇恨和報復(fù)！這一切一切都是巫玉！你聽明白沒有？明白了就老老實實做你的弟子，不要存一分一絲的妄念！

高 陽 （冷傲地）不明白呢？

么 姆 那就等死吧?。ㄏ拢?/p>

【高陽將巫玉托抱起來，目光堅定，深情。

【燈明。洪水退后景象（天幕畫面）。

【內(nèi)。小孩哇哇地哭鬧聲。

【望星的聲音：“崗?fù)拮庸?，不哭不哭，娘知道你餓，知道你餓……”

【高陽上。思緒沉重，步履緩慢……

伴 唱 剎時山洪毀山陵！

高 陽 （唱）我獵人也成了新災(zāi)民。

伴 唱 殘洞斷崖居無處，

泥坪但聞饑啼聲。

高 陽 （唱）心中更有千錐痛，

巫玉九死懸一生。

伴 唱 大難當(dāng)頭誰做主？

萬鈞重?fù)?dān)……

高 陽 （接唱）太陽神的子民來擔(dān)承！

【舀哥等迎上。

舀 哥 高陽，那兩條溪溝里的泥石、樹枝都已清理好，大家能喝上清水了。

高 陽 好！有工具就不怕。漢子們，山洪把高崗削垮了，泥沙卻把草坪變得更加寬闊。我們就在這草坪上重建家園！

眾 對，重建家園！重建家園！

高 陽 （思索著以手劃圓）我們要在草坪四周挖一道又深又寬的壕溝，把草坪圍起來？

眾 壕溝？

涔?jié)O佬 這前面的涔水河連著這草坪東邊的鞭子河，一直通到澧水，進(jìn)入洞庭湖直達(dá)長江。我們的壕溝不僅可保安居，還可以將壕溝與鞭子河連通起來。

孫 頭 好哇，這就辟開一條水道了，我們造它一條大船！

麻 姑 （抱崗?fù)拮由希└哧?，眼下趕緊的，是找吃的！

高 陽 （撫摸娃子）大力二力！馬上帶人跨過峽溝，去后山找些野味來！

兩 力 噯！（急下）

眾 跨過峽溝？這很危險呢！

高 陽 不怕的。我現(xiàn)在去不迷那里。

孫頭等 去不迷那里？

高 陽 借糧！

【燈暗。

第四場 筑城、出征

【上場數(shù)日后。高崗深處。斷峽邊。

天色微亮。

【巫玉上。

巫 玉 （唱）謝罷了么姆再造恩，

聽罷了嬉女講詳情。

若非高陽搶救快，

巫玉已成水底魂。

（走近峽溝，驚）呀！

（接唱）一道峽溝成新水，

剎時山川變了形。

從今后，山洪不再臨此境，

我謝了山神謝水神！

（虔誠禮拜。）

【內(nèi)。人聲鼎沸：“高陽回來了，有吃的了！高陽回來了，有吃的了……

【掌聲歡呼：高陽高陽，解了饑荒，不迷不迷，送來稻米。

巫 玉 （欣慰地）高陽回來了！帶食物回來了！

【內(nèi)。瘋老漢聲音：“城、城、城……”

巫 玉 瘋老漢？

瘋老漢 （跑上）城、城、城?。ㄅ艿轿子衩媲?，揚著手中的龜片）城、城、城！

巫 玉 （突然明白，取過龜片去辨認(rèn)，大驚）刻畫文字？這是個城字？

瘋老漢 （點頭，指龜片）城、城、城！

巫 玉 神哪！一直只聽說遠(yuǎn)古先人用龜甲、獸骨記有文字，卻從來不曾見過。老爹，你這龜片是從哪里得來的？誰給你的？

瘋老漢 （搖頭，悲愴地）殺過來好多人，都死了……撲過來好多大熊、猛虎……都、都死了！城、城、城……（跑下）

巫 玉 （思辨）城、城？城！城怎樣？城是什么？這龜片上的刻畫文字“城”是什么意思？“殺過來好多人，都死了……撲過來好多大熊、猛虎，都、都死了……”所以要防衛(wèi)，要“城、城、城？”用城來防衛(wèi)？用城來防衛(wèi)！神哪！那就是要起一座城，就是筑一座城！防猛獸、防入侵、還要防洪水。這不正是我們?nèi)缃袼媾R的境況么！神哪，這是先知的預(yù)言嗎？我們的眼下大事，就應(yīng)該是筑城！筑城！

【內(nèi)。高陽、孫頭等的呼應(yīng)聲：“筑城！筑城！筑城！”

【暗轉(zhuǎn).次日。草坪。艷陽高照。祭壇下面，團(tuán)團(tuán)跪著以高陽、孫頭為首的獵人和災(zāi)民們。不迷也在其中。

【祭壇上。么姆端立祭壇后沿。山、水兩娃子伺立她左右。

【祭壇正中。巫玉盛裝而立，她胸前戴了一對半圓形玉璜，一手拿著法器，一手握著龜片。嬉女在她身后稍遠(yuǎn)處，手里捧著竹或木制的禮器。

【巫玉三跪長揖，祭祀如儀，眾隨拜又隨同默禱……

畫外音 下民使者巫玉，敬告皇天后土、四方神靈：

伴 唱 （或童聲合白）

民欲生存，不可無食；

民欲生存，不可無衣；

民欲生存，不可無行；

民欲生存，不可無居。

安居有慮，防衛(wèi)筑城，

筑城不易，祈諸神憫以力助！

【巫玉取嬉女手中禮器內(nèi)水,捧灑半空，禮畢，走到前面。

巫 玉 高陽頭領(lǐng)請起！不迷頭領(lǐng)請起。孫頭，舀哥，陶刀，麻姑，望星，大家都請起立。獵人們！災(zāi)民們！災(zāi)難讓我們相聚在這里。為了生存的安全、生活的康樂、生命的繁衍昌盛，我們必須在此地筑起一座城來！大家看！后面的大山，巍巍森森。我們的城就枕靠在這大山上，這山就是我們的城頭山！

眾 （歡呼）城頭山！城頭山……

巫 玉 我們的城，就是城頭山城！

眾 （熱烈歡呼）城頭山城！城頭山城……

高 陽 （激動地）獵人們！今后我們要到坪上來和大家一起過耕作編織的日子。我們要盡全力來筑城！

獵人們 （內(nèi)。高呼響應(yīng)）全力筑城！全力筑城！

不 迷 （被感染也大呼）隨我來的不迷人喊一嗓子！我不迷也加入筑城！

不迷人 （內(nèi)）不迷加入！不迷加入！

【內(nèi)。由遠(yuǎn)及近地高呼聲：“我們也來了！我們也來了！”兩獵頭上。

兩獵頭 高陽頭領(lǐng)，我們送獵物吃食來了。你們筑城、我們也參加、出力！

高 陽 （大喜）兩位獵頭領(lǐng)，太感謝了?。ㄏ騼?nèi)）前山后山的獵人兄弟們！感謝你們！高陽感謝你們！

【內(nèi)。另有人群高呼：“感激巫師、治病救人。四鄉(xiāng)八方，都有一份！參加，參加！筑城，筑城！”

巫 玉 （高興地）感謝大家！太好了！神保佑我們。大眾一心，定能成功！

眾 （高呼）成功！成功！筑城！筑城

么 姆 （走到壇口威嚴(yán)地四顧，她的心聲）你們筑吧，筑吧，我的巫國就要在這里建立了，我的愿望就要實現(xiàn)了！（對眾）筑城吧，筑城吧，神保佑你們！哈哈……

【么姆的笑聲被淹沒在如濤如潮的澧水硪歌中。

【硪歌聲中：高陽帶領(lǐng)獵人們抬硪石夯土上。

歌 挖壕取土筑城墻，

葛藤編筐把粘土裝。

揮石錘，打木樁，

篾席護(hù)坡防水強(qiáng)。

吆呀吆嗬嗨……

手握藤繩齊用力，

呀嗬嗨吆呀嗬咳……

硪石飛天朝太陽！

吆呀吆嗬嗨……（下）

【舀哥、阿小持木棍、石鏟與一群青年男女做農(nóng)事舞蹈上。

歌 嗬……

春風(fēng)吹來好插秧，

開溝引水灌溉忙。

垅連垅，行對行

片片綠色接金黃

秋來收得谷滿囤，

女人拋花養(yǎng)兒郎。

嗬，嗬！

娃兒們追著牛羊跑，

跑到天邊拜太陽。（下）

【嬉女吹笛引麻姑、望星及獵婦們歌舞上。

歌 喲……

葛藤劈絲線兒長，

腰機(jī)紡墜日夜忙。

骨針巧串結(jié)漁網(wǎng)，

麻布獸皮制衣裳。

制衣裳，暖心房，

同肝共膽筑城墻。（下）

水娃子 （內(nèi)唱）嗨……（以槳劃船上。接唱）

大樹劈開鑿木舟喲，

新舟試水喲慢慢游。

三載筑城百業(yè)興，

防水防獸喲不用愁。

回望城頭炊煙起，

不迷的酒香到了我的新船頭！

（歡嘯）嗬……（下）

【內(nèi)。獸角急起，木鼓陣陣……

【石陀頭插角旗、背負(fù)獸角急急趟馬上

石 陀 （邊大呼）大平原的青壯漢子集合了！外敵殺來了！快隨高陽出征去?。ㄈ〗谴担瑥?fù)大呼）集合了！出征了！（吹角，馬下）

【戰(zhàn)馬嘶鳴中：高陽、巫玉上。孫頭、舀哥、不迷、水娃子等緊隨上。

高 陽 筑城不能停！稻作不可止！所以你們都要留下。不迷，你的人馬跟我走，你留下繼續(xù)釀酒。

不 迷 那，你騎我的綠耳寶馬去。

高 陽 好。（對眾人）洞庭湖以北那些部落，眼紅我們這水草豐茂的大平原，聯(lián)合著強(qiáng)搶來了。來了不怕他，我們這就去把他們當(dāng)野獸滅了！

眾 高陽頭領(lǐng)，勝利歸來！

高 陽 （走近巫玉）石陀的功夫已十分了得，我留下他守城。你們好，我才安心殺敵。

巫 玉 （取下自己的佩飾）這片桐葉綠玉珪你帶上，還有這個玉扳指，愿神保佑你和你的勇士們！

高 陽 （溫慰地）放心?。ɑ厣碥S上不迷牽來的寶馬，接過石陀奉上的弓箭，揚鞭高呼）出征?。w馬而下

伴 唱 出征！出征出征赴前線，

萬騎一心保家園。

漢子肩，英雄膽，

旌旗指日唱凱旋！

【伴唱中,巫玉等目送，戰(zhàn)馬奔騰之聲如地鼓雷鳴……

第五場 貿(mào)易、巫夢

【字幕：兩年之后

【一面城墻緩緩升起。墻頭正中立有旗桿，兩邊有武士站崗。

【城上：全副武裝的石砣在來回踱步……

石 陀 （注視墻頭旗桿，有頃，威武大呼）日當(dāng)午，開集市，放吊橋?。綦[）

【內(nèi)。鼓樂大作，人聲喧嚷：“進(jìn)城咯！進(jìn)城咯！”“上集市去??！”“參加祭祀去啊……

【高高的神壇。

【人們肅靜地跪伏著。

【巫玉拿著骨質(zhì)法器，做禮儀程序。

【嬉女捧禮器上前。

【巫玉取水捧灑周天，然后跪下默禱。

畫外音 城頭山城巫師巫玉、率四方民眾祭祀天地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百獸萬物神靈！

伴 唱 山城巍巍啊，人心有恃。

衣食豐足啊，易貨開市。

謝吾神明啊，樂之樂之。

（眾隨唱歡樂起舞。

【暗轉(zhuǎn)。

【城內(nèi)空坪中。一群外地商人隨孫頭上。

孫 頭 各位外地朋友，你們愿意大量購買我們的陶產(chǎn)品，我們非常歡迎。你們要求參觀我們的制陶區(qū)，現(xiàn)在請隨我去九號窯場。（領(lǐng)眾下）

【暗轉(zhuǎn)。制陶作坊。舞臺一方現(xiàn)陶窯一角。

【山娃子在投柴坑前用石斧砍竹子，不時投入火膛……

陶 刀 （急上）我在磚窯那邊看紅燒土出窯，就擔(dān)心你這兒，怎么搞的，還在熄火？

山娃子 （幾乎要哭了）我也不知道為么熄火了？它就、再燃不起來了！

陶 刀 （拿過石斧砍了兩節(jié)竹子投進(jìn)火膛，又用樹棒抄火）你不知道這一窯的產(chǎn)品有多貴重么？

山娃子 知道。除了連體罐、高腳杯、圈足碗，還有鍋、甑、鼎、缸，好些大件呢，可閃失不得！

陶 刀 還知道閃失不得?。ㄓ钟脴浒舫穑瑩u頭）真是邪乎了，邪乎了！

山娃子 （急哭了）還有么辦法呀師父？

陶 刀 還有么辦法？（大吼一聲）神?。。ㄍ线^石斧，一把將自己的左腿砍下使勁投進(jìn)火膛。

【天幕火光騰起。陶刀倒地……

山娃子 （大驚，痛呼）師父！

【水娃子急上。

水娃子 陶頭領(lǐng)，孫頭領(lǐng)帶外地商人來（見狀大驚）嚇？

陶 刀 扶我起來?。ㄔ趦赏拮臃龀窒抡酒穑┥酵拮?，去把我們的彩陶曲腹杯取來！

山娃子 噯。（遞了一根木棒給陶當(dāng)柱杖，下。）

【又頃，山娃子捧陶杯上。

伴 唱 制陶人，陶如命，

敢為制陶不惜身。

千古彩陶光不泯，

工匠智慧帶血痕！

【伴唱中，單腿柱杖的陶刀在兩娃子的攙扶下，一步步走向臺中，接過曲腹杯徐徐舉起……

外商們 （擁上。驚嘆地）“??！好精美的彩陶！太神奇了！”

【內(nèi)。人們狂熱的歡呼聲：“陶頭！陶頭！神奇！神奇！”（燈隱）

【內(nèi)。么姆的狂笑聲：“哈哈哈哈……”

【暗轉(zhuǎn)。神殿。兩邊通臥室。么姆與巫玉在中廳看玉器。

么 姆 你看，這是禮天的蒼璧，這是禮地的黃琮。青圭，禮東方，赤璋，禮南方，白虎，禮西方，玄黃，禮北方。全齊了！

巫 玉 好美的玉法器！今天真是大開眼界了。

么 姆 這是巫山歷代大巫師的夢想。他們派人去各個產(chǎn)玉的地方苦苦尋覓，都只得到一些零碎玉件。想不到今天突然在集市上、一個外地人的地攤上，一下子、一整套、我，全得到了！

巫 玉 真是太珍貴了！

么 姆 你不覺得這是一種神意么？

巫 玉 是太神巧了！

么 姆 神意是定旨，不是巧合！

巫 玉 么姆您的領(lǐng)會是？

么 姆 這里要有大巫師了！

巫 玉 這里？大巫師？

么 姆 你心里當(dāng)真不明白？

巫 玉 不，么姆，在巫玉心里，您一直就是大巫師呀！

么 姆 你不知道大巫師是要統(tǒng)管一個方國的，只是在你心里嗎？

巫 玉 么姆，您是要持這套玉法器當(dāng)大巫師，統(tǒng)管這城頭山城嗎？

么 姆 （略頓）也不一定。那就看你對現(xiàn)在滿城在傳的事怎么看了。

巫 玉 你是指大平原上百多個部落要擁戴高陽為王的傳言？

么 姆 是呀，高陽就要凱旋了。你是擁戴他為王，你當(dāng)他的王后，你們共享這城頭山城，還是……

巫 玉 么姆！這是不可能的事！

么 姆 是么，你能以巫夢驗證么？

巫 玉 么姆！

么 姆 既無此心，還怕入夢？

巫 玉 那您現(xiàn)在又是怎樣的心思，也愿入夢么？

么 姆 你是在逼我么？

巫 玉 巫玉只不過希望我的么姆此時能以真心相對。

么 姆 此時？巫玉巫玉，你也感覺到現(xiàn)在是城頭山城的非常時刻了吧。它今后的方向，它的存亡，就在高陽、你我三人的一念之間了！好吧，我就陪你到夢中走走。

【她們同時在空中畫了些無可明喻的符號，各自進(jìn)入夢鄉(xiāng)。

【以下為夢中情景：

么 姆 （手持玉器）哈哈、哼哼、嘿嘿……

（唱）蒼璧在手先禮天，

隱秘心事對神言，

今日遂了當(dāng)日愿，

大巫師的美名四方傳。

東南禮祭圭與璋，

日照松林綠山崗。

只要有我大巫師在，

城頭山城無高陽。

西北獻(xiàn)上玄和虎，

一統(tǒng)平原屬么姆，

巫山也踩城頭下，

千古一人人千古！

（野心膨脹地）哈哈……誰敢阻擋我

我便殺誰?。ㄒ坏稉]下）

【燈隱。

【巫玉上。

巫 玉 （神情抑郁地）高陽！

（唱）分離才知離別苦，

兩載形影日夜心！

大雁南回又北去，

城頭何時歸征人？

高 陽 （內(nèi)）巫玉，我回來了……（打馬上。）

伴 唱 洞庭波，涌思念，

快馬一鞭路三千。

渾身征塵不及撣，

高 陽 巫玉！（張雙臂）

巫 玉 （驚喜）高陽?。ㄉ锨埃种共?。被高陽一把拉入懷中，緊緊抱住。）

伴 唱 相思難訴淚潸潸。

高 陽 巫玉，做我的女人吧！

（唱）高陽今生沒有你，枉來世上做男人！

伴 唱 情愛似火繞周身，

花艷月冷亂方寸，

要留圣潔酬初愿，

一片冰心許神靈。

巫 玉 （掙脫高懷）高陽，你帶領(lǐng)平原部落男兒出征前，我贈你的那片桐葉綠玉珪還在嗎？

高 陽 時刻佩戴在身，助我戰(zhàn)勝敵人。

巫 玉 我贈你的玉扳指呢？

高 陽 時刻戴這拇指上，箭箭如有神助。

巫 玉 好，我等待你率領(lǐng)全師勝利歸來！

高 陽 不！我此刻就在你的身邊，不要再把我推開?。ㄓв?，玉避開）

巫 玉 高陽，你是玉師的好弟子，今生今世，只能如此。

高 陽 為什么？為什么？

巫 玉 為了我的心，我心中的所有！

高 陽 （心有不甘）我不要你這樣，不要……

【暗轉(zhuǎn)。神殿夢醒。么姆與巫玉相互怔視。

巫 玉 （驚呼）么姆，你手里拎的什么，還在血淋淋的？

么 姆 （也驚）嚇？（連忙扔丟什么）什么也沒有，什么也沒有。

巫 玉 你殺人了，殺的誰？

么 姆 胡說！你的高陽呢，他不是正想和你親熱的嗎？

巫 玉 么姆，（同時）夢里的事，畢竟當(dāng)不得真?。?/p>

么 姆 巫玉，

（同唱）夢里情景歷歷現(xiàn)，

么 姆 （唱）暴露心機(jī)心不安，

巫 玉 （同唱）見她殺人我心悲酸！

（夾白）么姆！

（接唱）放過高陽平和過，大巫師你坐神殿掌大權(quán)。

么 姆 （唱）只要高陽無妄念，人也安來城也安！

巫 玉 （唱）高陽不是野心漢，大巫師在上他不會上前。

么 姆 這樣就好?。ú挥勺灾鞯卮舐暫艉埃┐笪讕?！神權(quán)至上！

巫 玉 （沉痛地）么姆！神權(quán)只令人敬畏，神德才能使人誠服啊……

【切光。

第六場 凱旋、招魂

【內(nèi)。雄雞三唱。獸角聲里人聲鼎沸：

“回來了！高陽回來了！”“高陽打勝仗回來了！”

【內(nèi)。石鼓聲、木鼓聲，燃竹子、燒樹枝，火光燭天……

【一隊隊武裝士兵雄赳赳源源不斷過場，部伍整齊，禽羽麻布縛成的旌旗前導(dǎo)；獸角陣陣，士兵們不斷吶喊：“勝利！勝利！……”

【內(nèi)。人們狂呼：“高陽保地方、高陽‘王’！”“高陽保黎民、高陽‘王’！”“高陽‘王’！……”

【暗轉(zhuǎn)。神殿。巫玉在勸慰生氣的么姆。嬉女捧茶伺立。

么 姆 （氣喘吁吁地）你看見了？看見了？他要當(dāng)王了！你還說他沒有野心？

巫 玉 您也看見，那只是人們的一種情緒，一時激動而已。

么 姆 那他為什么不否認(rèn)？不制止？

巫 玉 （忍無可忍了）么姆！高陽帶著他的獵人們修了三年的城，挖壕溝，筑城墻，大活、重活全是他們干的。洞庭湖北邊的幾個強(qiáng)悍部落聯(lián)合了，要來攻打我澧水平原，大家都驚慌焦急時，是高陽組織了這平原上的青壯男子和他的獵人隊伍開赴前線，血戰(zhàn)兩年，阻止了敵軍的南下屠殺。民眾的感恩愛戴不是情理之中的么！？

么 姆 聽你的道理，好像這城就是高陽他們修的？那城的四門方道是誰定的？陰陽八卦之利、五行風(fēng)水之弊，是誰測定的？

巫 玉 么姆！正是因為你老人家的神功盛德！您才是最有資格當(dāng)大巫師的呀。大巫師帶領(lǐng)大家繼續(xù)修城！繼續(xù)發(fā)展稻作和各種生產(chǎn)！那該多好?。?/p>

【內(nèi)。高陽呼聲：“么姆、玉師，高陽看你們來了！”

么 姆 哼，他這樣急切想見的人是你，你去吧，我不想見他。

巫 玉 么姆，您對高陽的成見太深了！

么 姆 是你對他的情意太重了！

巫 玉 （深深嘆息地）唉?。ㄏ?。）

么 姆 （對內(nèi)）記?。∪罩?，我即位為城頭山的大巫師，宣布繼續(xù)修城！

【暗轉(zhuǎn)。神殿下面空坪上。高陽在踱步等候。

高 陽 么姆，玉師！你們不愿意見我嗎？我上來了。

巫 玉 （上。以手勢急止大步走近的高陽）高陽頭領(lǐng)辛苦了！

高 陽 （奇怪地）這么冷淡的聲音，是巫師對凱旋士兵的慰問嗎？

巫 玉 讓我看看你的傷！

高 陽 傷？我哪有什么傷？

巫 玉 竹弓木矛對人家的金屬武器，身為將領(lǐng)，不受一身重傷能打勝仗？

高 陽 咳，我高陽是什么人，能打勝仗不受傷！

巫 玉 （堅持地）讓我看你的傷！

高 陽 （溫柔地）別看了，幾個小傷疤而已。

巫 玉 （命令地）解衣！蹲下！

高 陽 唉，看了可別大驚小怪的，獵人受傷平常事。（解衣蹲下。）

【巫玉俯身看傷，以手輕輕撫摸，取藥輕輕敷撒。淚如雨下,盡滴傷口）……

高 陽 叫你別看偏要看……（返身將玉抱住相擁而泣）

伴 唱 看傷痕，

觸目驚心！

相思苦，

更勝傷疼。

兩心抵對無可語，

唯有淚如雨！

巫 玉 （掙脫高陽懷抱站起）三日之后，么姆要當(dāng)大巫師，宣布繼續(xù)筑城。

高 陽 好哇，我也正想著我們的城還要加高加寬哩。

巫 玉 恐怕她老人家的心思難測呀！

高 陽 嗨，難測就先別測。我?guī)阆热タ纯次覀兊姆敗：煤糜?xùn)導(dǎo)訓(xùn)導(dǎo)，都是好勞動漢子哩。然后……（神情凄然）

巫 玉 然后，為我們陣亡的士兵們做場招魂祭祀，并去慰望死者親屬。

【暗轉(zhuǎn)。

【大平原上。人聚如海，一片寂靜肅穆。

【高陽上。領(lǐng)唱《招魂曲》，士兵們上。

合 唱 天低云暗，草木共悲，

悼我健兒，哀我兄弟。

抵御強(qiáng)暴，洞庭血染。

保大平原，一去無回。

父母遙望，兒男不歸。

魂魄歸來，饗祭饗祭！

【人們將花瓣、樹葉、羽毛和水酒不斷在空中飄灑……

高 陽 （捧上一壇水酒，含淚高呼）大力、二力、兩位獵頭，我的獵人兄弟們！歸來飲酒啊……（以酒灑地，自己抱壇痛飲）歸來呀，我們還要繼續(xù)筑城?。暅I俱下）還要修護(hù)城河啊……（燈隱）

【內(nèi)。萬眾痛呼：“歸來啊，歸來啊，歸來筑城啊……”

第七場 存亡決斗

【神壇。內(nèi)。人聲喧嘩，有人山人海之勢。

【巫玉上。

巫 玉 （上，唱）萬人歡呼聚神壇，

城頭山城開新篇。

（對內(nèi)）么姆請！

么 姆 （上，唱） 今日了卻素日愿，

一方巫國掌大權(quán)。

巫 玉 （對內(nèi)）大眾聽著！自今日起，么姆便是我們城頭山城的大巫師了，大巫師不僅主持我們各種祭祀儀式，還引領(lǐng)我們?nèi)粘５纳睢⑸a(chǎn)事務(wù)，決斷我們城頭山城的一切大事！她就是我們城頭山城的大首領(lǐng)！

眾 （內(nèi)。歡呼）大巫師！大首領(lǐng)！……

么 姆 好啦，現(xiàn)在我大巫師宣布 ……

嬉 女 （急上）大巫師！四鄉(xiāng)來了許多人，說是得了大豐收，特地來感謝我們?yōu)樗麄冮_溝引水、灌溉稻田之恩。（下）

舀 哥 （上） 我去接待他們。（急下）

么 姆 我們做了好事，嬴得人心，這是神的功德。巫玉，你也去接待他們，讓他們都來參加筑城吧。

巫 玉 舀頭領(lǐng)已經(jīng)去了。

么 姆 不。你是巫師，你去才有號召力。

巫 玉 （遲疑地）這……

么 姆 這里有我大巫師呢?？烊グ伞?/p>

巫 玉 噯。（下）

么 姆 好，現(xiàn)在我大巫師宣布：繼續(xù)修城！人祭開始！

眾 （內(nèi)。驚呼）人祭？

【孫頭、不迷、陶刀等分上。

孫 頭 大巫師，昨天說好了的，我們的祭祀，不用人祭！不、陶 是呀，昨天頭領(lǐng)們議定了的，祭祀不用人祭！

么 姆 昨天、昨天，昨天你們說了算，今天我大巫師說了算！巫士們，將人祭俘虜押上來！

【四個戎裝巫士高舉石斧石鉞牽著四個被縛著的俘虜?shù)雇酥?。他們轉(zhuǎn)身亮相時，全場人都驚呆了。

眾 （大驚）嚇！你們？

孫頭等 山娃子、水娃子、阿小、嬉女！你們什么時候成了么姆的巫士？

么 姆 哈哈，你們給了我三天的時間，我在三天之內(nèi)，訓(xùn)練幾個巫士很為難么？巫士們，將祭祀品押下去！

水娃子 孫頭領(lǐng)，我和山娃子的性命是么姆施針救下的，我們聽她的。（與山娃子下）

阿 小 么姆的杖笛好厲害，我怕。（下）

嬉 女 我的師父是巫玉，可么姆是師祖，師祖比師父大，我得聽她的。（下）

么 姆 聽見沒有，這都是他們自愿的。

孫 頭 大巫師！這人祭是何等殘酷之事，您怎么能讓這些孩子們?nèi)プ瞿兀?/p>

么 姆 那你說，他們不做誰來做？你嗎？他嗎？他、他、他，你們誰來做？

畫外音 誰也別做！大家歷經(jīng)了洪水大災(zāi)，山洪危難，猛獸威逼，外部落殘殺，死了那么多好男兒漢，好不容易到今天才能修建起一座城來，讓大家安安心心過日子。為什么要殘殺生靈、傷害無辜呢？

么 姆 （大驚）誰？是誰在這樣說話？

孫頭等 這是大家的心里話呀！大巫師，讓大家安安心心過日子，千萬不要殺害無辜啊 ！

么 姆 哈哈……無辜？這些在戰(zhàn)場上殺了我們無數(shù)災(zāi)民和獵人的俘虜，是無辜的嗎？（對內(nèi)）巫士們！行刑！肢解！

水娃子們 （內(nèi)應(yīng)）嗬！

【內(nèi)。俘虜們的慘叫聲：“啊……”

眾 （側(cè)目而視）唉！

么 姆 再去拉幾個來！

不 迷 么姆！哦大巫師，高陽說這些俘虜已經(jīng)歸順，今后也是我們筑城、生產(chǎn)的好勞力。您老人家就不要再殺他們了！

孫頭等 是呀，不要再殺他們了！

么 姆 高陽高陽，你們眼中只有高陽?。ū埔暠娙耍┎粴⑺麄?，難道要殺你們？也罷！俘虜是勞力殺不得，你們是頭領(lǐng)更不能殺，來人，給我將崗?fù)拮颖蟻恚?/p>

【一黑巾蒙面力士抱五歲的崗?fù)拮由稀Ｍ窃诤竺婧籼鞊尩氐碾S上

望 星 放過我的崗?fù)拮?！我的崗?fù)拮印?/p>

孫 頭 （急跪）么姆，求您給望星留下這個孩子吧，孫頭愿替崗?fù)奕プ鰻奚?/p>

么 姆 你？神是不會滿意的。

高 陽 （急上）么姆！高陽愿替小崗?fù)奕ィ氡厣駮M意了。

么 姆 哈哈……高陽，你那又是招魂又是看望死者親屬的功夫都做完了？

高 陽 么姆，您費了這么多功夫，不就是等的高陽么？

么 姆 不錯，來得好！你果然是太陽神的好信徒，光明！陽剛！有他那悲憫萬物、普照乾坤的情懷。繼續(xù)筑城的第一個人祭是你，所有的神靈都會滿意的！來，請上祭壇！

士兵們 （內(nèi)。齊呼）不要！高陽統(tǒng)領(lǐng)！不要！

么 姆 你們擾亂祭祀，不要命了？（以杖拄地）

【內(nèi)。風(fēng)嘯聲起。

高 陽 （大聲地）士兵們！你們再敢言語，我立即自斷咽喉?。◤娜葑呱霞缐┐笪讕煟侨?？是分解？請您動手吧！

么 姆 嗬，你的氣勢這樣強(qiáng)大，難道以為我的心理是虛弱的嗎？嬉女！嬉女?。ㄦ遗希姞铙@懼暈倒）沒用的東西！

【內(nèi)。一聲牛吼，神牛沖上。它滿嘴鮮紅，血從口中流淌……

高陽、眾 （同驚）神牛？

【神牛對著祭壇做禮拜狀，一頭觸去，折角而亡。

高 陽 （大痛）我的神牛……（欲跳下神壇，被么姆攔住）

么 姆 高陽！難道人不如牛嗎？

高 陽 大巫師，高陽今天如您所愿甘作犧牲。但請從今日起廢除這殘忍的人祭！

么 姆 你果真做到，我亦做到。

高 陽 （取下骨笛對著自己頭頂）動手吧！

士兵們 （一齊擁上）不！高陽死，我們一齊死！把我們都?xì)⒘税桑?/p>

么 姆 你們當(dāng)我不敢么？（舉杖欲吹）

巫 玉 （上。厲聲地）么姆！（疾步先奪高陽頭上骨笛）大家都死了，誰來筑城？高陽死了，誰帶領(lǐng)大家筑城？不筑城，這祭祀有何意義？高陽說得對，這“人祭”太殘忍，不合人道！我巫師宣布，從今日起，廢除人祭代以豬牛羊三牲祭祀。（燈光隱眾人）

么 姆 （怒）巫玉，你？你竟敢把我大巫師不放在眼里！

巫 玉 大巫師？

（唱） 登壇未穩(wěn)行兇令，

不曾想么姆的惡念早釀成。

暴力亂殺失民意

城頭山城怎安生？

保全大局無他計，

唯有巫玉拚此身！

（白）大巫師！

（唱）要殺先把巫玉殺，

留下他們好筑城。

么 姆 你？氣死我了！

巫 玉 么姆，您要真殺高陽，先看看他現(xiàn)在身后有多少士兵，多少民眾吧！

么 姆 任他千軍萬馬，能擋我巫杖一根么？

巫 玉 你是太迷信自己的巫杖了！么姆，惡念是勝不了善德的！

么 姆 你是善德的代表么？

巫 玉 我是它的信奉者。這是神性的啟示，也是您曾經(jīng)教導(dǎo)我的。

么 姆 不錯，我曾經(jīng)以完美的神性養(yǎng)育你，而把原始的人性留給了自己。

巫 玉 好么姆！只要您以神性來凈化人性，您依然是最好的巫師，大巫師！

么 姆 晚了晚了，沒有“依然”了，回不去了?？磥斫袢罩畡?，要殺高陽，必先過你這一關(guān)。好吧！今天我們就決個勝負(fù)高下吧！

巫 玉 是的，沒有余地、沒有選擇了。么姆，您輸了怎辦？

么 姆 將我的巫杖銷毀，投入澧水。你輸了呢？

巫 玉 也將我的巫笛銷毀，投入澧水。

么 姆 不行！你輸了，你永遠(yuǎn)離開。這城頭山城，就是我么姆的了！

巫 玉 （悲凄地）我的恩姆！我的恩師！原來你最隱秘的心思是對我的忌恨！要殺高陽也是為了打擊我。好吧，我們就比個高下勝負(fù)吧，你毀滅你想毀滅的，我保護(hù)我該保護(hù)的！

么 姆 那就準(zhǔn)備去吧！

【巫玉下。

么 姆 （唱）小巫玉說出絕情語，

百味浸心氣難平！

這才是自釀的苦酒自家飲，

自種的苦果自己吞。

高陽稱王人心擁，

巫玉為他動了心。

神權(quán)小，王權(quán)盛，

大巫師當(dāng)上也徒虛名。唉！

前路恨茫茫，

后路霧滿塵。

善性回不去，

惡念時時生。

心性已亂難把持，

苦吟千曲獨自聽。

罷罷罷，成敗就在今日定

誓與高陽不并存！

毀了巫玉也顧不得，

我必須要一個牢牢在手隨心所為民無異聲的城頭山城?。ㄏ拢?/p>

巫 玉 （內(nèi)唱）風(fēng)凄厲，云慘淡，

心痛如割淚潸潸?。ㄊ⒀b上）

二十年養(yǎng)育深恩難報償，

刻在心頭事般般。

幼嬰乳，少年餐，

虎口里覓食殘生還。

一勺一哺峽江水，

盡是恩姆風(fēng)雨擔(dān)。

搓麻縫衣兒身暖，

風(fēng)吹薄裳姆身寒。

授業(yè)傳道星追月，

走壁攀崖年復(fù)年！

練得女兒渾身膽，

膽大藝高出巫山。

治病救災(zāi)光巫德，

只盼著銷解恩姆的恨和冤。

誰知我姆心結(jié)緊，

城頭山倒成了復(fù)仇報怨掦威行權(quán)的大地盤。

恩姆啊我的老恩師呀！

城頭山城方新建，

根系百里大平原。

平原民眾千千萬，

千家萬口禍福連。

怎能讓它成權(quán)柄，

逞野心泄私怨褻瀆神明背離巫道專橫暴虐導(dǎo)民岐途增罪愆？

巫玉我，今日阻師倒逆行，

捐軀殞命理所然。

愿只愿，城無恙、民心安，

正道煌煌善德朗朗天地大美永照人間！

高 陽 （急上）巫玉！

巫 玉 高陽？這等時候，你不去勸散民眾，到這里來干么？

高 陽 民眾不肯散去，而且越來越多。我已安排好石陀他們帶領(lǐng)兵士們保護(hù)大眾，誰都不準(zhǔn)靠近神壇。你就放心吧。

巫 玉 那么你呢？你太不讓人放心了！

高 陽 巫玉，是我不放心你呀！你那么善良，哪里是么姆的對手。取消你們的決斗，我們另想辦法吧！

巫 玉 高陽高陽，今天之后，城頭山城就在你的肩上了。你趕快回到你的民眾中去！回到你的兵士中去！這是玉師的指令，也是神的意志！

高 陽 可你，

巫 玉 （故作輕松地）我今天為善德而戰(zhàn)，必勝無疑！

高 陽 好！我和大家一起等著你。你千萬千萬要保護(hù)好自己?。ㄒ酪老拢?/p>

么 姆 （裝束一新上）好個美似天神的小巫師！果然是拚命來了。好！蒼龍行空是我贏！

巫 玉 鵉鳥入室是我勝！（對么姆三跪長揖）恩姆、恩師請！

么 姆 哼?。ㄅe杖便吹猛調(diào)……

巫 玉 （不無憂慮地）么姆，勝負(fù)一見即止，千萬別傷了自己?。ㄅe笛吹柔調(diào)。

伴 唱 杖聲急，笛聲慢，

巫樂善惡本同源。

氣息隨人出，

意念藏心間。

惡音長，風(fēng)云漫卷天日暗，

善音燦，云白風(fēng)清天藍(lán)藍(lán)。

惡音喚，蒼龍欲下先偷眼，

善音旋，對對鸞鳥下云端。

惡音顫，蒼龍蜷縮往回轉(zhuǎn)，

善音喧，鸞鳥入室舞翩躚！

【伴唱中：么姆、巫玉二人或近或遠(yuǎn)或急或慢或造型地行進(jìn)吹奏。

【內(nèi)。人聲喧嚷“怎么了怎么了，這天忽暗忽明的？”

【高陽的聲音：“神殿！快！去神殿！”

【神殿。三只鸞鳥入室，盤旋飛舞。

嬉 女 （出，大呼）鸞鳥來了！鸞鳥來了！好美的鸞鳥！

【“崩”地一聲，么姆倒地。

巫 玉 （急丟竹笛痛呼）么姆！我的恩姆……（心力俱竭、強(qiáng)步去扶，）

么 姆 （一息僅存）玉……（猛地舉起巫杖使勁一吹，氣絕。）

巫 玉 （毫無防備被么姆最后一口惡氣重傷）啊……

嬉 女 （驚呆）神……

【高陽急上。

高 陽 （一步跨入，將巫玉扶起）巫玉，巫玉……

【孫頭、水娃子、舀哥、石砣等也急上。

孫 頭 高陽頭領(lǐng)，巫師不要緊吧？

高 陽 快看么姆！

【孫頭等扶起么姆探息，搖頭。

水娃子 （哀呼）么姆……（與孫等抬么姆下。

高 陽 嬉女，你快過來看看玉師呀！你不也學(xué)過巫醫(yī)的么？

嬉 女 她們這都是最厲害的內(nèi)傷，我哪行哪。（大哭下。）

高 陽 （大慟）巫玉！我的小玉師呀……

伴 唱 痛斷肝腸痛斷魂！

恨不將身替伊人。

漫天雪花白了山。

漫天雪雨白了城。

【伴唱中，高陽托抱起巫玉在大雪紛飛中緩緩走著……

巫 玉 （畫外音）高陽，我的王！城還要修，要加寬，加高！

高 陽 （畫外心語）會的，會的，會的！

巫 玉 （畫外音）高陽，你要牢記：天無私覆，地?zé)o私載，日月無私照。你要善體天地?zé)o私之心愛民，體日月行健不息之精神引領(lǐng)民眾……

高 陽 （畫外心語）記下了，記下了，高陽記下了……

巫 玉 （畫外音）好舍不得我們的城，好舍不得……

高 陽 （畫外心語）知道，知道，我知道……（仰天痛呼）巫玉……

尾 聲

【背景音樂：筑城的硪歌聲：咳、咳、嗬、嗬、嗨、嗨……

【雄渾的大合唱：

翎羽一帆出城頭，

滾滾煙云眼底收。

七千年，遙回首，

絢爛悲壯，都共他，東去大江萬古流！

【合唱中，天幕上駛來一艘高揚翎羽風(fēng)帆的大船。

【高高的古城上。高陽披著獸皮與麻布編制的斗篷，面東而立。一臉滄桑，神情堅毅。他的身旁站著巫師模樣的嬉女和崗?fù)拮?。身后立著石陀、水娃子、山娃子、阿小等，他們都已不再年輕，但成熟、自信。

【城頭木柱上端，標(biāo)有太陽圖騰的絲綢大旗在風(fēng)中飛舞……

【巫玉、么姆、不迷、孫頭、陶刀、舀哥、麻姑、望星、獵人大力、二力及瘋老漢、涔?jié)O佬、神牛等造型緩緩過場……

【硪歌聲漸強(qiáng)漸遠(yuǎn)……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