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西苑園林植物景觀研究

陳春萌

(北京市北海公園管理處，北京 100034)

1 “元代西苑”的定義

元大都以瓊華島作為起點進行規(guī)劃設計，使瓊華島和太液池被劃入皇城，在大內(nèi)西側經(jīng)興建后成為了皇家御苑。元代陳旅的《安雅堂集》中，記有：“皇帝御極之初，即命兩丞相與儒臣一月三進講……命皆得乘舟太液池，徑西苑以歸。”元代王惲的《秋澗集》中也有提及“西苑”的詩歌，如《西苑懷古和劉懷州景融韻》、《同劉懷州過西園(西苑)懷古作》、《劉景融西園(西苑)懷古詩》中都描述了關于西苑情景。因此，可以將元代的瓊華島和太液池區(qū)域，稱為元代的西苑。

2 元代西苑歷史沿革

元代西苑所屬水域為高粱河水系，古代薊城時期就在高粱河水系進行開鑿車箱渠的改造工程，在北魏酈道元所著《水經(jīng)注》中有“漯水又東南徑良鄉(xiāng)縣之北界，歷梁山南，高梁水出焉?！保约啊案吡褐⒀?，水出薊城西北平地，泉流東注，……《魏土地記》曰：薊東十里有高梁之水者也……”等記載。

到了遼代會同元年(938年)，遼在獲得燕云十六州后，將幽州提升為陪都南京，在城內(nèi)興建宮殿，還在城區(qū)東北的“白蓮潭”水域初創(chuàng)了瑤嶼行宮并在現(xiàn)今瓊華島山頂位置修建“廣寒殿”。元代脫脫等人所著《遼史》卷四十·志第十：地理志四中對遼南京的描寫中有“西城巔有涼殿(即廣寒殿)，東北隅有燕角樓……”。明代沈德符所著《萬歷野獲篇》中有“大內(nèi)北苑中有廣寒殿者，舊聞為耶律后梳妝樓”的記載，其中耶律氏即為遼代的國姓。清代高士奇所著《金鰲退食筆記》中有“瓊華島，在太液池中……其巔古殿，相傳本遼太后梳妝臺”的記載。

金大定六年(1166年)在中都城東北郊水域，以遼代初創(chuàng)部分為基礎，開始興建離宮——太寧宮。脫脫所著《金史》卷一百三十三·列傳第七十一：叛臣中關于張僅言的記載中有“(金)世宗嘗曰：(大定)六年，提舉修內(nèi)役事……護作太寧宮，引宮左流泉溉田，歲獲稻萬斛?！庇钟小督鹗贰肪矶摹ぶ镜谖澹旱乩砩现小熬┏潜彪x宮有太寧宮，大定十九年(1179年)建，后更為壽寧(即壽寧宮)，又更為壽安(即壽安宮)，明昌二年(1191年)更為萬寧宮?！钡挠涊d。這些太寧宮確切年代的記載，證實了太寧宮始建于金大定六年(1166年)，由張僅言負責此項修建工作，于大定十九年(1179年)竣工，歷時13年。金人在太寧宮內(nèi)對水體進行改在、調(diào)整地形、廣種花木、營構宮殿，還移北宋艮岳太湖石于瓊華島，使之成為了金代規(guī)模龐大的離宮，以供游幸，因此構成了現(xiàn)今北海及團城的基本格局。

蒙金戰(zhàn)爭時期，萬寧宮于金貞佑三年(1215年)，被蒙古軍攻占，雖經(jīng)戰(zhàn)火，但園林大體保存完好。此后，元太祖鐵木真于1223年將萬寧宮瓊華島賜予丘處機道士，直至1227年丘處機去世，瓊華島都肩負著道院的功能。元大都雖從至元四年(1267年)以瓊華島、太液池為中心始建，但瓊華島的修繕工作早在元中統(tǒng)三年(1262年)就開始了，元代陶宗儀所著《輟耕錄》中有“瓊華島，中統(tǒng)三年修繕之”的記載。修繕工作持續(xù)到至元三年(1266年)，明代姚廣孝、解縉等所著《永樂大典》以及宋濂、王袆所著《元史》中，分別對中統(tǒng)四年(1263年)、至元元年(1264年)和至元三年(1266年)的修繕工作進行了記載，修繕工作完成后改瓊華島名為萬壽山。元代除了對西苑的瓊華島進行修繕工作還興建了諸多建筑，如仁智殿、溫石浴室、更衣殿等，完善了金代遺留下來的“一池三山”格局中的園林要素，完成了這片山水園林的初步定型，成為了元代皇室重要的游幸御苑，以及舉行政治和宗教活動場所。此外，西苑的太液池還成為了元大都宏偉運河水系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

3 元代西苑園林植物的分析

3.1 關于植物養(yǎng)護技術的分析

《元史·泰定帝紀》中便有記載“泰定二年(1305年)六月朔,葺萬歲山殿。四年(1307年)十二月,植萬歲山花木八百七十本”，從這段文獻中，反映了元代對瓊華島大規(guī)模人工種植花木的情況，以及種植時間的選擇。《馬可·波羅游記》中有“汗(忽必烈)聞某地有美樹,則遣人取之,連根帶土拔起,植此山(瓊華島萬壽山)中,不論樹之大小”的記載，這段文獻反應了人工種植過程中苗木選種和栽植技法的情況，根據(jù)種類和株型選擇良種，在種植階段采用保留植物根部護心土的措施，即將植物起土球打包的方式進行移植，這一點反應元代園藝水平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了一定的程度，為保證貴重苗木成活率和景觀效果，采用優(yōu)于裸根苗木移植的土球苗木移植技術。此外通過“不論樹之大小”也反映了元代大樹移植技術的成熟。

3.2 關于園林植物種類的分析

《輟耕錄》中記載有“萬歲山在大內(nèi)西北太液池之陽，金人名瓊花島……松檜隆郁，秀若天成”，體現(xiàn)了瓊華島上松柏樹生長茂盛、株型秀美，此外本書中還有“太液池在大內(nèi)西，周回若千里，植芙蓉”的記載，反映了太液池中有荷花種植的情況。

王惲的《秋澗集》中出現(xiàn)了許多提及西苑植物的詩句，如《西苑懷古和劉懷州景融韻》中“宮墻煙柳接龍津”、“野花豈解興亡恨”；《同劉懷州過西園懷古作》中“花翻瑤艷雪迷樓”；《劉景融西園懷古詩》中“殿空魚藻山猶碧”、“水涸龍池草自春”、“絳桃誰植宮墻外”。王惲的詩句中提及了“柳”、“野花”、“花”、“藻”、“草”、“絳桃”。通過這些詩句可以確定元代西苑內(nèi)植有柳樹和桃樹，且桃樹為開花紅色的品種。地被植物在此略有描述，反應了園內(nèi)有開花地被植物和綠草?！盎ǚ幤G雪迷樓”中反映出了花的顏色為白色，且能夠因風勢等飛揚起來，與建筑樓閣等相掩映，由此可以嘗試性推斷出這句詩中可能描述的植物可能是山桃、山杏、海棠等這類具有一定株高，并且花瓣較小，在凋落期花瓣顏色呈白色或淡粉色的灌木或小喬木。以及水中有池藻類水生植物。《金臺集》收錄的《果啰洛納延妝臺詩》中提到了“野菊金鈿小，秋潭玉鏡清。”反映了開花地被還有菊科植物。

對于太液池及其沿岸植物也被許多文人在詩歌中描述。張可久《小山樂府》中有“花邊嬌月靜妝樓……一半兒芙蓉，一半兒柳?！薄对弦赐ビ洝分杏小啊渥谂c諸嬪妃泛月禁苑太液池中……綠荷含香……蓮舟夾持……”《薩天錫詩集》收錄的《薩都拉宮詞》中有“清夜宮車出上陽……照見芙蓉葉上霜”?！秶拧肥珍浀耐趺伞秾m詞》中有“南風吹斷采蓮歌，夜雨新添太液波”周憲王《誠齋新錄》收錄的元宮詞中有“合香殿倚翠峰頭，太液波澄暑雨收。兩岸垂楊千百尺，荷花深處戲龍舟。海子東頭暗綠槐，碧波新漲浩無涯。瑞蓮花落巡游少，白首宮人掃殿階?！边@些詩詞中反映了太液池中荷花廣泛種植，荷香四溢，以及人為的采蓮行為，沿兩側堤岸連綿“千百尺”的垂柳，以及東岸種植枝葉稠密的槐樹(表1)。

表1元代西苑植物種類資料統(tǒng)計

地點文獻類型文獻名稱文獻內(nèi)容描述植物備注瓊華島古籍《輟耕錄》人名瓊花島……松檜隆郁,秀若天成松、柏西苑詩歌 《西苑懷古和劉懷州景融韻》宮墻煙柳接龍津、野花豈解興亡恨柳、野花《秋澗集》西苑詩歌《同劉懷州過西苑懷古作》花翻瑤艷雪迷樓花卉《秋澗集》西苑詩歌《劉景融西園懷古詞》殿空藻山猶碧、水涸龍池草自春、絳桃誰植宮墻外藻類、草、桃樹《秋澗集》西苑詩歌《果啰洛納延妝臺詩》野菊金鈿小,秋潭玉鏡清。菊花太液池詩歌《小山樂府》花邊嬌月靜妝樓……一半兒芙蓉,一半兒柳荷花、柳太液池古籍 《元氏掖庭記》武宗與諸殯妃泛月禁苑太液池中……綠荷含香……蓮舟夾持……荷花太液池詩歌《薩都拉宮詞》消夜宮車出上陽……照見芙蓉葉上霜荷花《薩天錫詩集》太液池詩歌《國雅》南風吹斷采蓮歌,夜雨新添太液波荷花太液池詩歌《誠齋新錄》合香殿倚翠峰頭,太液波澄暑雨收。兩岸垂楊千百尺,荷花深處戲龍舟。海子東頭暗綠槐,碧波新漲浩無涯。瑞蓮花落巡游少,白首宮人掃殿階柳、荷花、國槐

3.3 關于園林植物形態(tài)的分析

有部分元代詩歌描述了園內(nèi)植物形態(tài)。丁鶴年的《海巢集》收錄的《題萬歲山玩月圖》中有“琪樹風涼秋漸多”?！督鹋_集》收錄的《果啰洛納延宮詞》中有“廣寒宮殿近瑤池……千樹長楊綠影齊……”。陳孚《觀光集》收錄的《太液池詩》中有“琪樹颼颼紅鯉躍”。上述詩句中“琪樹”一詞反映了樹木株型由于仙境中的佳木，這進一步體現(xiàn)了整個園林仿照“一池三山”神話仙境的造園手法?！扒溟L楊”反映了園內(nèi)樹木眾多，長勢茂盛。

4 結語

通過對元代文獻的考證，可以較為直接的推斷出在這個時期整個西苑內(nèi)瓊華島上仍植有生長茂盛、株型奇特的松柏；太液池沿湖堤岸植有數(shù)量眾多的垂柳；東岸有枝葉稠密槐樹種植；池內(nèi)有大面積種植的荷花，吸引了大量的人為活動，以及原生池藻；陸上種有花為紅色的桃樹；地被植物有菊科植物和土生青草等。也可以間接的推斷出園內(nèi)可能植有山桃、山杏、海棠等白色或淡粉色花的灌木或小喬木。整個園內(nèi)樹木株型優(yōu)美奇特，既有蔥蘢常綠樹，也有繁花似錦花灌木，堤岸上柳條隨風拂動，池面荷香四溢，烘托出了皇家御苑的氛圍，形成了神話仙境的景致。此外，選擇冬季進行植物的種植，以及采用土球苗的栽植方式，從一個側面反映了元代園藝水平對植物生理科學性的掌控，可有效地提高苗木成活率，從而也反映了栽植苗木應為北京地區(qū)可以順利越冬物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