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奈爾
法國的稅收高,看電視也需交收看稅,一年大約136歐元的樣子。許多法國人家庭沒有電視機,并非交不起這筆稅款,而是感覺沒有必要,電視里大多時候是談話節(jié)目、辯論、有獎智力問答、拼字游戲,或是無厘頭的法式幽默生活短劇,無聊得不得了。況且每個電視臺都有網(wǎng)絡直播,用電腦看也不用交稅,若只為每日看看新聞,也確實不用買電視機。
電視節(jié)目中許多有關情感的對話,有關性的探索,全不避諱,大大方方地講。不過電視相親這種節(jié)目,那是件不存在的稀奇物品。雖然大家在鏡頭前對婚姻愛情侃侃而談,但講的是大體上的東西,并非針對個人,更不會講自己的私生活。愛一個人或怎么追求都是自己的事,屬于私隱類,若放到電視上去公開,法國人無法接受。
法國人散漫成性,電視主持人也很隨意,穿著打扮不太講究,有時看到有趣的畫面也會笑得無法成句,念錯的時候也有,說聲對不起也就過去了,間或也同電視觀眾開些文字玩笑。新聞之后的天氣預報,不再是主持人的工作,全由電視臺的工作人員來擔當,男女與職務都不論,只要愿意,大家都可輪流上去講一通。最老的那位,近七十歲,得體的服裝也遮不住變形體態(tài),但那有什么關系,輪到她上來講時,大家心中都為她鼓勁。有一次是位年輕人,年輕得還不懂掩飾脾氣,估計上臺前因某事生了氣,板著臉,咬牙切齒地報著惡劣天氣,后臺傳來聲音:“請微笑,拜托?!蹦贻p人立即轉過臉來咬著牙露出個僵尸笑容,看電視的人全部笑倒。年輕人這時已報完,扔下話筒出了鏡。
法國人晚餐吃得晚,所以正片時間安排得也晚,近21點電影才開始。過了半夜后,未成年人幾乎全睡了,這時電視中播放的是成人影片。因為不設禁,反而沒有太多人追看。性愛在法國不是個淫穢的字眼,大眾場合也能正經(jīng)談起。電影在演,流行歌曲也在不停地唱,大家都把它當作一件普通事物來對待。性是如此平和,完全中性,造就了法國的男士與女士都很懂得互相欣賞。如果男士盯著女士一直看,并贊賞說“您的體形很優(yōu)美”,或者說“您很迷人”,或者擦身而過時由衷地贊嘆一聲“美人”,這并非色情狂,只是懂得欣賞而已,被贊美的女士會開心地回一句“謝謝”。法國女人因有男士目光的注視而更優(yōu)雅高貴,男士也因有女士的贊賞而變得更紳士。
法國的電視節(jié)目枯燥無味,但圖書出版卻熱火朝天。我們沒有網(wǎng)上讀書的習慣,也沒有作者撰寫網(wǎng)絡小說?;蛟S有幾部小說會放在網(wǎng)上免費閱讀,但這并不成氣候。大多數(shù)人喜歡紙質書,通常都是口袋版本,極輕。法國人好似蠻喜歡讀書,不論是在陽光燦爛的草坪上,還是在擁擠的地鐵車廂里,隨處可見人們手里捧著本書在看,完全不在意身邊的世界是如何擁擠吵鬧。
在許多著名的旅游景點,主要通道上常有一個讀書小屋,完全的政府行為,管理者是志愿者,看書也不收費,這讓人們在享受美景的同時在文字的海洋中探險。
法國人家中大多沒有書桌,吃完飯后餐桌就常是他們讀讀寫寫的地方。更多的時候,他們在家里的任何一個地方拿起書來就讀,甚至在浴缸里。法國有一種防水的書,剛開始只是為了應付那些不安心洗澡的小寶寶們,但迅速得到成年人的青睞。點上一支蠟燭,放上輕緩的音樂,水里滴上幾滴薰衣草或玫瑰精油,在溫熱的水里捧本自己心儀的書。這時候已經(jīng)不再是為讀書而讀書,大家尋找的是隱藏在書本后面的那片安寧與享受。
城市無論大小,都配有很多書店,夾雜在時尚美食的店鋪中。最有名的當屬VIRGIN書店,香榭麗舍大街上就有一家;其次是FNAC,各個商業(yè)中心都可見到它的身影。每個超級市場也有專門的售書區(qū)。書店的功能不只售書,大家亦可以在里面肆無忌憚地看書,坐在地上或占一個書店內的咖啡座慢慢看。這里的書很少被塑封,即使有,也定會留幾冊樣書給大家翻閱。圖書館新書的更新不如書店快,我們常來書店查資料。
任何一個城市的借書卡都免費,憑這張卡可在城市中任何一個區(qū)的圖書館免費借書,亦可借各類音樂碟或是影像碟。因為大家愛讀書,舊書的買賣也經(jīng)久不衰。塞納河岸邊沿河堤開了一排舊書攤,買書的人與賣書的人都是那么悠然自得,聊聊天,談一談文化變遷,或許不經(jīng)意間就能將尋找已久的那本舊書找到。
出版也非難事,只要所寫的書有新意,文字功底足夠好,書就能出版。法國一年究竟有多少新書上市?據(jù)2012年的統(tǒng)計,一年出版了67278部新書,也就是一天有近二百部書上市。這是一個什么樣的數(shù)字!
即使法國人口不多,且大家都喜歡到圖書館借書而非買書,但是圖書銷售情況還是很樂觀。比如說,皮埃爾·杜坎,他是法國的一位醫(yī)生和營養(yǎng)師,著有多本暢銷瘦身書,他的書共售了166萬冊。整體來講,法國出版界是作者引導讀者,出版社掌握著主流方向,不太受讀者的意愿控制。
小說的暢銷,也得益于法國沒有文學雜志,無論什么報紙上都沒有文學版塊。法國并非沒有雜志,像時尚雜志、美食雜志、汽車雜志,等等,層出不窮,唯獨沒有文字類的雜志。報紙真的只講講新聞,無論報紙有多厚、有多少個版塊,都與文學不沾邊。上面會把雞毛蒜皮的事通通講到,誰生,誰死,誰結婚,車禍,失火,大人物們的動向,小人物們的日常,只要能沾上新聞的邊,報紙上都會登。
唯一與文字有關的,是填字游戲。法國人現(xiàn)在又迷上“數(shù)獨庫”——法文是“SUDOKU”,一看就知是從中國傳過來的游戲,不知怎么翻譯,直接取音譯。現(xiàn)在的報紙肯定有一版填字,一版數(shù)字,法國人抓住就低頭填寫,這是打發(fā)時間的最好方式。不要以為他們玩數(shù)獨庫就很了不起,法國人數(shù)學都不好。隨意問個法國人:7乘8等于多少?他會伸出兩只手,一邊掰手指一邊心里默念:一個7加一個7是14,14再加一個7是21,21加7……法國亦有九九乘法表,卻不是必考項目,你喜歡就背,不喜歡就不學。這也是法國的教育方式,若對一門學科沒有特殊喜好,就只需了解皮毛,真正感興趣了才需深入研究。他們認為人的精力有限,沒必要為將來會忘記的知識費太多心思。
考數(shù)學時我們可以帶一種復雜精確的計算器,人手一個。從最簡單的加減到開平方,做冪函數(shù),它都可輕松應對,甚至幾何都可以輸入公式給我們算出來,且步驟詳細。若拿掉法國人手中的計算器,讓他們將百位以上的數(shù)字做個心算的加加減減,他們會直接死給你看。
可就是這樣一個民族,偏偏喜歡在數(shù)字上顯示能耐。法國的數(shù)字很搞笑:70需講60加10。80需講4個20。90則是4個20加10。而且他們沒有萬與億的數(shù)學單位,只有千,一萬是10個1000,十萬是100個1000,如果要說一億呢,有多少個一千?相信你也暈了吧。
但是,會數(shù)學的法國人都是數(shù)學家。法國人對現(xiàn)代數(shù)學貢獻很大,從微積分開始,長長的數(shù)學家列表上法國人的名字占了幾乎1/3。甚至與數(shù)學相關聯(lián)的計算機,流體壓力定律都是這些法國數(shù)學家們的發(fā)明。
從電視談到性又轉到數(shù)學,是否跨度太大?完全沒有,性的問題就如所有這些零碎主題一樣,可以糅合在任何一個場景中來談論,它的存在應當不帶任何主觀意識上的標簽。
(摘自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法國不止于浪漫》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