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外玩耍是最好的自然教育

王艷芳

2018年5月中旬，我有幸參加安徒生國際幼兒師范學院組織的培訓項目，走進位于丹麥的安徒生國際幼兒師范學院訪學。為我們講述丹麥教育史的摩根院長（Mogens Godballe）告訴我們，世界上第一所森林幼兒園于上世紀50年代早期成立于丹麥，最初源于一位名叫艾拉·法拉陶的家庭主婦從生活中得到的靈感。這位全職媽媽每天領(lǐng)著兩個孩子到附近的森林里去散步、游戲，偶爾也約上鄰居家的媽媽帶著孩子一起同行。這群年輕媽媽們漸漸地發(fā)現(xiàn)，這些天天在戶外“瘋玩”的孩子，其身心發(fā)展、社會交往比傳統(tǒng)幼兒園的孩子均勝一籌。于是，他們自發(fā)聯(lián)合起來成立了世界上第一所森林幼兒園。之后的數(shù)十年，形式獨特的森林幼兒園開始風靡了歐洲。

訪學期間，我隨丹麥安徒生國際幼兒師范學院的學員們一起到位于世界著名童話作家安徒生的故鄉(xiāng)歐登塞的一所森林幼兒園參觀。

這所森林幼兒園名叫B?rnehusetSkoven，是一所招收0至6歲兒童的城市托幼機構(gòu)，建于2007年，靠近博恩瑟地區(qū)的市中心，也位于森林的中間。幼兒園在2016年的秋天和圣誕節(jié)期間，得到博恩瑟當?shù)卣闹亟?，因此擁有更大的衣柜、更好的衛(wèi)生間設施和漂亮的社區(qū)廚房，并有空間供應早餐。這所森林幼兒園分為5個年齡班，包括3個小中大幼兒園年齡段和2個托班年齡段，目前有80名兒童（一年中的不同時段在70至90名之間變化）。還有一個很大的操場，有許多的戶外活動空間。幼兒園一共有17名教職工，其中教師有9人，這些老師都擁有幼兒師范學院的學士學位。

森林幼兒園在早上5點45分就開園，方便起早上班的父母送孩子來園。而在下午3點到5點之間，家長可以根據(jù)下班時間隨時來園接孩子。幼兒園的開放時間完全能滿足在當?shù)厣习嗟募议L。

與森林融為一體的幼兒園

這個幼兒園就建在森林里。幼兒園沒有圍墻，小鐵門就開在柵欄的中間。幼兒園的活動場地很大，戶外設施依勢而建，樹屋、滑梯就搭建在小山坡上，與自然環(huán)境渾然一體。設施也是原生態(tài)的，沙箱、秋千、平衡木等大量的器材都是用原木制成的，并沒有涂上油漆。

森林幼兒園的一日活動安排很有特點：夏天一般全天都在戶外活動，冬季每天保證兩個小時的戶外活動時間。到了冬季，盡管丹麥的室外氣溫經(jīng)常維持在零下15度，但也擋不住孩子們在戶外活動的腳步。丹麥有句俗語“沒有壞天氣，只有不合適的衣服”，雨雪天，孩子們更喜歡到外面玩耍，不過他們都穿上價格不菲的戶外活動專用連體服，單件衣服的價格合人民幣一千元左右。這樣，孩子們就可以在雨雪里盡情地玩。等回到室內(nèi)，老師會用洗衣烘干一體機把濕衣服洗凈，第二天接著使用。

我們訪問時正值初夏，孩子們有的趴在柵欄上，有的在沙坑里玩沙，有的在玩蹺蹺板，還有的在蕩秋千，有個小男孩在推著小車玩土，忙得不亦樂乎。我很驚奇地發(fā)現(xiàn)很多孩子都是“赤腳大仙”。我們走進室內(nèi)，發(fā)現(xiàn)孩子很少，安娜園長說孩子們都到森林里去玩啦。在森林幼兒園的院子里，一條蜿蜒的小路通向森林深處，這就是他們通往森林教室的必經(jīng)之路。

森林幼兒園的課程模式就是玩，他們非常重視通過自由玩耍培養(yǎng)幼兒的動手能力、創(chuàng)造力和社會交往能力。孩子們自己通過游戲探究、發(fā)現(xiàn)，從做中學，進而獲得知識并形成經(jīng)驗，教師只是幼兒學習中必要時刻的協(xié)助者。一般教師會陪伴著孩子，讓他們根據(jù)自己的興趣參加小組游戲，也可自由活動，比如撿樹枝、玩石子、爬樹、觀察螞蟻、尋找蝸牛等。森林里到處是花草樹木等具體實物，孩子通過直接觸摸、聞嗅、品嘗等方式全方位、立體地認識自然物的形狀、味道及顏色;森林里的綠樹、花草等不同植物讓他們領(lǐng)略到大自然的不同造型及色彩;孩子們甚至可以用森林里找到的各種材料自制玩具，或者使用樹枝搭建房子。在森林里，他們的想象空間無限拓展，創(chuàng)造力也因此發(fā)揮得淋漓盡致。據(jù)安娜園長介紹：“老師和家長都要幫助和支持孩子玩，在玩中學習。幼兒園要讓孩子掌握最基本的生活技能。孩子們每天有很多時間在戶外玩，他們要自己穿衣外出，自己決定玩什么，如玩沙、玩泥、騎車、爬樹。他們多是自由地玩，沒有統(tǒng)一上課?！?/p>

在丹麥人眼里，孩子是大自然的天使，到了森林里，就會很和諧地與大自然融為一體。他們從小就與大自然親密接觸，能更好地體會大自然饋贈的寧靜與和諧之美，形成熱愛自然、保護自然的心理意識，并內(nèi)化為終身的一種行為。大自然教育提倡者哈蒙曼（Hammermann）指出，“戶外教室的墻可以隨幼兒的興趣、意愿無限拓展，戶外教室的天空可以隨著時間及季節(jié)改變”。

除了玩，丹麥人還認為，孩子們到了幼兒園，就是要學習和自然界、小伙伴、成人相處，發(fā)展社交能力，建立樂觀的人格。

孩子越臟越快樂

我們在丹麥感受最深的是，這里的孩子像孩子，一日生活就是玩——自由地玩，在戶外玩，爬高、玩泥、騎車，甚至在地上爬。家長也非常支持孩子們自由玩耍，他們認為戶外自由活動是鍛煉孩子體質(zhì)，培養(yǎng)個性的好時機。若孩子晚上回家時衣服還干干凈凈，家長就認為孩子一天沒玩好。

在我們這次學習期間，安徒生國際幼兒師范學院邀請了丹麥的文雅麗伯爵（丹麥二王子的華裔前王妃，在丹麥民眾中人氣很高）來演講。她說，自己的兩個孩子從幼兒園起就被強調(diào)要玩，而自己在香港的侄子在幼兒園就會認識很多字。她剛開始有點擔心自己的孩子能否適應未來的學業(yè)。直到現(xiàn)在，兩個孩子長大了，在接受一些國際項目測試時，比如PISA測試（OECD組織面向全球若干國家的青少年的關(guān)于閱讀、數(shù)學和科學的一項測試），結(jié)果都非常出色。她越發(fā)覺得正是從小的玩耍保護了他們的創(chuàng)造力，所以文雅麗伯爵覺得丹麥允許孩子從幼兒園“玩”到小學是正確的做法。

玩耍、運動中的受傷很正常

我發(fā)現(xiàn)，森林幼兒園的很多孩子的膝蓋和小腿上都有新傷舊疤，有的還貼著創(chuàng)可貼。安娜園長說這太正常了，孩子在玩耍中有點磕磕碰碰，沒有關(guān)系，家長也不會介意。不過，在每個孩子入園前，家長必須為其辦好保險，大概每年花費600克朗左右，折合人民幣600多元。若孩子受傷嚴重，保險公司會進行相關(guān)的理賠。

這所森林幼兒園曾發(fā)生過的最嚴重的一次意外事故是：一名老師帶孩子們?nèi)ズ＿呁嫠＃墒怯袀€淘氣的孩子穿著連體服，卻把雙手藏到了拉鏈后面。結(jié)果，孩子玩得開心，猛跑起來摔倒了，由于手臂無法撐地，整張臉都狠狠地摔在地上，一下子摔掉了四顆門牙！當時老師馬上做了緊急處理，然后請來家長，家長直接帶孩子去醫(yī)院，后來又找保險公司理賠，并沒有找幼兒園的任何麻煩。

擔任此次活動翻譯的姚蓓老師在丹麥從事了17年的中小學教學工作。她補充了自己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一件事。她教小學時，有一次上體育課，一個孩子踢球時倒著跑，結(jié)果摔倒了，而且后腦勺先著地。這可把姚老師嚇壞了，怕孩子腦震蕩，趕忙給孩子的媽媽打電話，訴說了事故的緣由，表達了歉意。結(jié)果家長沒有一句抱怨，反而安慰她說孩子上體育課，摔倒不可避免，并馬上帶著孩子去了醫(yī)院。兩天后，胳膊骨折的孩子吊著繃帶上學了。

在來森林幼兒園之前，當我們在樂高主題公園游覽時，一位老師剛抬腿，前面忽然跑來一名剛會走路的嬰兒，他搖搖晃晃，重重地摔倒在那位老師旁邊，然后撕心裂肺地大哭起來。當時我們的心都提了起來，等待著家長的責怪，畢竟孩子是摔在我們面前。但是，那位年輕的家長都沒有先安撫自己的孩子，只是一個勁對我們表示歉意，讓我們對他肅然起敬。

在丹麥，家長和學校已達成一種教育共識：孩子需要通過玩耍、運動和生存體驗，去找到自己的能力邊界，這是遠比受傷更重要的事。因為孩子只有體驗到這些危險時，才能知道如何避免危險。

充滿趣味的兒童交通安全教育

在歐登塞參加皇家跑活動時，我看到一個老師帶了十幾個小朋友在路邊悠閑地走，邊走邊指指點點，跟孩子們解釋著什么。擔任翻譯的郭斌老師說這就是丹麥幼兒園的交通安全教育課。

在丹麥，幼兒園每周都會安排老師帶領(lǐng)孩子們集體走出幼兒園，到大街上徒步旅游。無論是繁華鬧市，還是曲徑通幽的小巷，經(jīng)常可以看到幼兒園老師帶著一隊孩子行走。這情景很像一群小鴨子跟在鴨媽媽后面，篤定、從容地漫步。

除了幼兒園的訓練和培養(yǎng)之外，在社區(qū)的兒童俱樂部還專門設有以“丹麥交通”為主題的公園。在公園里，有專職的老師在掛滿交通標志和城市地圖的教室里定期給孩子們普及交通法規(guī)。這些培訓大多充盈著童真童趣的游戲，踐行著他們信奉的“孩子不會為了學習而玩耍，然而學習卻會在玩耍中自然發(fā)生”這句箴言，讓孩子們在玩中快樂學習。

此外，因為丹麥的冬天天黑得較早，大多數(shù)冬裝上都為孩子們裝上能夠反光的熒光條，以保證他們的出行安全。丹麥政府還會在冬天來臨的時候，免費為幼兒園發(fā)放一種熒光牌，孩子們外出戴上這種熒光牌，無論走到哪里，都會發(fā)出閃閃的熒光，很遠就可以被看到，大大增加了安全系數(shù)。

啟示

丹麥幼兒園的自然教育服從自然的法則，順應兒童的天性發(fā)展，促進著兒童身心的自然發(fā)展。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反觀國內(nèi)，安全是懸在教師頭上的一把劍，一旦遇到孩子在園受傷，教師馬上開始緊張、焦慮。為了安全，很多戶外活動、外出活動都被禁止開展。而在丹麥，教師卻能平和對待。我們也發(fā)現(xiàn)，丹麥的幼兒園沒有監(jiān)控設備，家長也沒有提出需要通過網(wǎng)絡設備等隨時遠程觀看孩子的活動情況。我們想，這不僅僅是因為兩國教育理念的不同，丹麥社會高度發(fā)達、健全的保險體制，人與人之間高度信任的社會關(guān)系，共同促成了丹麥幼兒園的戶外自然教育、兒童安全教育。

相比硬件環(huán)境，丹麥幼兒園和家長之間的信任、融洽關(guān)系，孩子所享受的自然、寬松的教育氛圍才是最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的地方。借鑒丹麥的幼兒教育理念，我們應該把孩子當成獨立、完整的人，盡可能地滿足他們的多種需要，尊重他們的自然成長，把每個孩子培養(yǎng)成完整的人;更應該積極建設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誠信、友善社會，營造高度信任的家園關(guān)系、社會關(guān)系。

（注：衷心感謝安徒生國際幼兒師范學院及翻譯郭斌老師對本文相關(guān)信息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