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zhèn)高人

黃平

紅門鎮(zhèn)位于三地交界處，是個三不管的地方，常常有避仇躲禍的江湖人士逃到此地。久而久之，這里臥虎藏龍，神秘莫測。

這一年，一伙土匪流竄到紅門鎮(zhèn)附近占山為王。大當家侯天云武藝高強，心狠手辣;二當家劉霸膀粗腰圓，力大如牛;三當家許賽善使飛刀，百發(fā)百中。土匪們想去紅門鎮(zhèn)干一票，但聽到種種傳言，怕那里人不好惹，決定先試探一番。

這天，劉霸和許賽來到紅門鎮(zhèn)最熱鬧的關帝廟。關帝廟前有一對石獅子，每個足有四五百斤重。劉霸有了主意，他把外衣一脫，露出渾身肌肉，走到石獅子前，抓住兩個獅腿，猛一發(fā)力，石獅子慢慢離了地面。劉霸邁開大步，把石獅子抱到街道中間放下，然后又把另一只也搬了過來。兩個石獅子頭頂著頭，把路擋住了。行人還能繞開走，那些挑擔的、推車的、抬轎的就過不去了，很快路就堵了。

劉霸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就跳到石獅子上，大聲說：“聽說紅門鎮(zhèn)里有高人，我今天特來會會。只要有人能把石獅子搬回去，我掉頭就走，再不踏進紅門鎮(zhèn)半步?！?/p>

眾人竊竊私語，沒人上前，劉霸繼續(xù)說道：“沒人能搬回去也行，只要你們孝敬我一百兩銀子，霸爺我?guī)湍銈儼峄厝ィ　?/p>

這時，有人說道：“殺雞焉用宰牛刀？我小猴子來也！”這個自稱“小猴子”的，是個剃頭匠，矮小瘦弱。他走上前，像模像樣地活動一番手腳，然后握住石獅子，大喊一聲：“起！”可那石獅子紋絲不動，圍觀的人哄然大笑。

小猴子自不量力，卻笑嘻嘻地說道：“我這是拋磚引玉，包子張，你天天搬屜子蒸包子，還是你來！”

包子張是個精壯漢子，他憨憨地走上前，使勁搓搓手，握緊石獅子，用力一抱，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包子張搖搖頭，轉(zhuǎn)臉說：“朱屠夫，只有你來了！”

朱屠夫從人群中走出來，只見他身材魁梧、虎背熊腰。可沒想到，朱屠夫也是中看不中用，他不管如何使勁，石獅子也只是搖晃一下。劉霸得意揚揚道：“既然沒人能搬得動，那就對不起啦！你們準備好銀子，我明天來拿！”

第二天一早，劉霸就和許賽來到關帝廟，那里已經(jīng)有很多人在等候了。包子張手里拿著一包銀子，滿臉堆笑地說：“霸爺，我等平民百姓，如何搬得動這東西？這是大伙湊的一點心意，勞煩霸爺搬回去，我們才好做生意?！?/p>

劉霸看看那錢，再看那石獅子，臉色一變，冷冷地說：“這點錢也想讓我動手？還是你們自己弄回去吧！”說完，他轉(zhuǎn)身就走。許賽趕緊跟上去問：“二哥，你怎么走了呀？”劉霸不說話，只管加快腳步。到了沒人的地方，他才停下來告訴許賽，那對石獅子被人搬動過了。許賽不明白，劉霸說：“昨天我搬石獅子，公獅子放在左邊，母獅子放在右邊?，F(xiàn)在卻是母獅子在左公獅子在右，這說明鎮(zhèn)上有高人，偷偷把它們換了位置?！?/p>

許賽一尋思，說：“也許是好多人一起搬的，并沒有高人呢？”

劉霸搖搖頭說：“如果是這樣，他們?yōu)楹尾恢苯影咽{子搬回原位？這是有人不愿露面，暗示我們?nèi)送庥腥?。他們湊那點銀子，是給我們臺階下。如果我沒猜錯，晚上會有人把石獅子搬回去。”

許賽還是不以為意，就說：“既然這樣，二哥你先回去，我倒要留下來，會會這位高人?！?/p>

三更時分，果然有一個黑影來了，只見他一把抱起石獅子，搬回了關帝廟前。許賽躲在暗處，看清那人就是朱屠夫，心里暗想：這個朱屠夫力大無窮，是個對手。不如把他除去，日后少個麻煩。

這時，朱屠夫正背向許賽，在搬另一個石獅子。許賽伸手摸向腰間，掏出一把飛刀，卻感到不對勁，仔細一看，竟是一把剃刀！他拿出刀囊打開一看，飛刀都不見了，不知什么時候變成了幾把剃刀。

“小猴子！”許賽大吃一驚，小猴子給自己換了刀，自己竟不知道！幸虧他手下留情，如果他要取自己性命，那還不是輕而易舉？許賽驚出一身冷汗，趕緊溜之大吉。

回到山寨，天已亮了。許賽找到劉霸，把這事一說，劉霸倒吸一口冷氣：“紅門鎮(zhèn)真邪門！昨天我回山跟大當家的說，他還不信?！?/p>

兩人立馬去見大當家，侯天云聽他們一說，問道：“依你們的意思，是不要招惹紅門鎮(zhèn)了？”

劉霸和許賽異口同聲說道：“鎮(zhèn)里高手如云，不能去呀！”

侯天云卻“哼”了一聲，說：“有高人也未必可怕。那些人都不敢露面，說明他們是有顧慮的，只要他們明哲保身，就好對付了?！?/p>

劉霸問：“什么意思？”

“明天我親自去看看，他們究竟是鐵板一塊，還是散沙一盤！”

第二天，侯天云帶了幾個嘍啰下了山，劉霸和許賽也偷偷跟著。

關帝廟前真是熱鬧，小猴子正在給人剃頭，朱屠夫忙著揮刀賣肉。肉攤旁邊是包子張和他娘子的包子鋪，漂亮嫵媚的包子嫂如風擺楊柳般來回穿梭，招呼著食客。

侯天云一遞眼色，嘍啰們會意，走上前摔凳掀桌，把食客全趕跑了。包子嫂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嚇得花容失色。侯天云嬉皮笑臉地湊上前：“娘子，我要吃包子！”

包子嫂驚魂未定，怯怯地說：“大爺先坐，我去給您上包子?！?/p>

侯天云一把抓住包子嫂的手，色瞇瞇地說：“別走呀！大爺我要吃你身上的肉包?！?/p>

包子嫂臉一紅，掙扎道：“大爺不要說笑。”

侯天云兇相畢露：“大爺我沒說笑，你這個肉包我吃定了！”說完，他將包子嫂攔腰抱起，扛在肩上，走進鋪子后的門店，里面很快傳來包子嫂凄慘的尖叫聲。

包子張見勢不妙，想進去救人，一個嘍啰飛起一腳把他踢倒在地，恐嚇道：“滾！敢壞了大當家的好事，我殺了你！”說完，幾個嘍啰手持鋼刀，在門口守著。

包子張趕緊轉(zhuǎn)身向朱屠夫求救：“朱大哥，救救我家娘子！”

朱屠夫只顧砍肉，頭也不回地說：“你家的事我哪里管得了？”

包子張又去求小猴子，小猴子看著那幾個嘍啰，只是搖頭嘆氣。

這時，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但沒有一個人敢上前……

包子張癱坐在地上大哭，哭了一陣，爬起來往外跑：“我不活啦！”朱屠夫和小猴子這才追了上去。

遠處的劉霸和許賽看到這一切，覺得還是大當家說得對，這些人都是縮頭烏龜，不用害怕。兩人決定回山寨，讓弟兄們準備下山。

兩人出了鎮(zhèn)子，見包子張坐在路邊哭泣，朱屠夫和小猴子在一旁守著。到了跟前，聽見包子張?zhí)柨薜溃骸斑@些天殺的土匪，還讓不讓人過安生日子啦！”劉霸和許賽已沒心思搭理這幾個窩囊廢，昂首走了過去，任憑他們在背后哭鬧。

“可憐我那娘子，自從跟了我，棄惡從善十多年，我實在是不想她再開殺戒了！”

“你家娘子誰敢招惹呀？只怪這些土匪有眼無珠，自己找死！”

“你娘子重操舊業(yè)也好，以后做包子就不用從朱屠夫那買肉了?！?/p>

雖隔得有些遠，劉霸和許賽也聽得真真切切，兩人面面相覷，半天才回過神，忙轉(zhuǎn)身朝鎮(zhèn)子跑去。

到了包子鋪前，圍觀的人早已散盡。劉霸和許賽闖進店里，一下子驚呆了。只見侯天云和幾個嘍啰被綁得像粽子，遍體鱗傷，奄奄一息，被丟在灶邊。而那包子嫂，正悠閑地坐在小板凳上，磨著一把尖刀。灶膛里火苗正旺，鍋蓋上熱氣騰騰，一大鍋水已經(jīng)沸騰了……

（發(fā)稿編輯：曹晴雯）

（題圖、插圖：劉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