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鮮
內(nèi)容摘要:《一個女人的史詩》,一部紅色的浪漫情史。挖掘出相對脫離主流之外的文化向度,以一個時代中小人物感情史,來展現(xiàn)40年代女性不斷覺醒的過程。本文中嚴歌苓采用一貫細膩的筆觸對于主人公田蘇菲以及她的情愛史進行了書寫,刻畫出一個不顧一切,敢愛敢恨的女性形象,這篇文章將從文中的女性的情愛入手,深刻探究人物附著的時代特點以及思想蘊含,對女性的價值歸宿進行思考。
關(guān)鍵詞:一個女人的史詩 情愛 女性價值
與以往的情愛題材的小說相比,《一個女人的史詩》無疑是給了女性更大的舞臺。承襲了一貫的嚴氏小說特色,小說以女性題材為主,注重表現(xiàn)動亂中的女性風貌。嚴歌苓一改往日小說的沉悶和深沉的風格,以較輕松愉快的筆調(diào)講述了文工團的女兵田蘇菲在動蕩的歷史中勇敢求愛的情感史詩。以情愛為中心的敘事,脫離傳統(tǒng)歷史法則的敘述,專注于女性情愛至上的自我追尋,是一個全新的書寫。小說中宏大的歷史敘事以及全新的向度的人物塑造,凸顯出作者對于女性生命和價值的思考。
一.時代自覺下的女性形象
作為一個以女性視角為主的作家,嚴歌苓一直致力于時代風云下各式女性形象的描寫,深入挖掘女性心靈的人性美和生命最本真的狀態(tài)。通過對女性各種苦難命運的書寫來反思動亂的歷史。而此次對于田蘇菲的塑造卻是她小說史上的一次例外,忽略了對于動蕩歷史的評價,著眼于個體生命狀態(tài)的描述,賦予田蘇菲獨立的人格和追求戀愛的能力,讓她成為時代風貌中有血有肉敢愛敢恨的女性。嚴歌苓曾坦言到“我時常感到懷舊和凄婉,現(xiàn)在許多人都不能像田蘇菲那樣愛一個人愛得死去活來,現(xiàn)在她們的雜念太多,有太多愛之外的考慮。從某種意義上來看, 我寫《一個女人的史詩》就是試圖為現(xiàn)代愛情吟唱挽歌”[1],嚴歌苓贊揚田蘇菲的單純和勇敢,能夠勇敢去追求自己的幸福,這是她對于當時女性最熱切的渴望。將情愛作為小說敘事的中心,便是嚴歌苓希望能夠以此引起對于女性主體意識和價值的反思。
生活是文學創(chuàng)作最為廣沃的土壤,嚴歌苓以自己的母親為原型,創(chuàng)作了小說中田蘇菲的形象,并將父母不平等的愛情故事化于小說中,加以創(chuàng)造,來源于生活卻又高于生活。作品中,嚴歌苓將渺小的女性人物——田蘇菲置于跨越半個世紀的時代背景,讓她在風云變換中演繹自己的戀愛史詩。小說從解放前至文革后背景跨度,更為女性色彩的綻放提供了一個較為平等的環(huán)境。田蘇菲便是在這樣一個戀愛相對平等的環(huán)境下,有了在情愛與自我生命追求上遵從于內(nèi)心的選擇。天真、單純是田蘇菲獨特的性格標簽,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最初在舞臺上得以走紅,能夠獲得首長都漢的愛慕,以及歐陽萸的好感。田蘇菲是一個傳統(tǒng)禮教的反叛者,在與都漢和歐陽萸兩個男人的選擇上,體現(xiàn)了一個女性從屬于內(nèi)心,完全脫離于權(quán)勢和來自于家庭的壓力抉擇,具有現(xiàn)代意識的進步意義。但是時代下完全不關(guān)乎政治的單純心理,能夠得到歐陽萸的欣賞,卻不可能走到他的心里去。價值觀的迥異,也就意味著兩個人婚姻的悲劇。風云動蕩的時代浪潮下,田蘇菲堅持于自己的情愛追求,放棄熱愛的演藝事業(yè),從最初的單純慢慢的變得老練、精于世故,具有庇佑一個家庭的力量。但需要明確的是這種賦予,“絕對不是對恪守男權(quán)文化為女性量身定制的‘母性與‘妻性角色的自覺認同”[2]時代下田蘇菲形象的不斷改變,是她的自主的價值選擇也是歷史自覺的必然結(jié)果。
二.女性視閾的情愛選擇
女性情愛問題一直都是關(guān)于女性的解放和自由生命狀態(tài)的重要的問題,與女性的價值實現(xiàn)也息息相關(guān)。不同的個體會有不同的情愛觀念,在生活中給予愛情與家庭的比重也不盡相同。但是有一個基本點是不會變的,“愛情以愛慕為動機,愛情以互愛為前提, 愛情是男女平等的在家庭問題方面,家庭因夫妻情愛而維系, 家庭以夫妻情感為軸心, 家庭以情感生活為首位”[3]。
從骨子里便天真浪漫的田蘇菲,一眼便愛上風流倜儻才識兼?zhèn)涞臍W陽萸,本就是情理之中,可是過分的關(guān)注愛情這種抽象感覺的本身,而忽略愛情現(xiàn)實生活的世俗本質(zhì),完全癡迷于虛幻的愛情理想,便顯得極度的不切實際,是臆想出來的烏托邦式的愛情。舞臺之上,田蘇菲演繹著各式成功的革命人物,而自己卻置身于動亂的歷史之中,以一個平凡女性的角色,演繹著一廂情愿的情愛悲劇。在她的心里,無論什么事都不能占據(jù)歐陽萸在她心里的地位,為了能夠和他有一兩句共同語言,去讀普希金,讀羅密歐與朱麗葉,按照歐陽萸的標準去改變自己?!八龕鬯了?,世上再也找不到一個女的能像他這樣愛他”[4],愛的何其卑微。更為悲劇化的是過度的愛,讓田蘇菲在其中漸漸地迷失了自己。面對歐陽萸,她總是有難以釋懷的不自信,這樣的婚姻,對田蘇菲而言,從來就是有壓力,有危機感的。來源于女性心底的敏感性和第二客體的傳統(tǒng)思維,使最灑脫的田蘇菲也變得有些自卑起來,慢慢表現(xiàn)出一個典型中國女人可愛的、嫌惡的所有心性。
作為傳統(tǒng)女性形象的代表,田蘇菲以“小我”作為安身立命的根本,她的愛無關(guān)于時代,無關(guān)于政治,是最為狹小的生存觀念。當時代風云巨變,她思考的卻是怎樣挽回愛人的心,怎樣安排好家人的一日三餐。她的存在,與《陸犯焉識》中婉瑜的形象是極為相像的。同樣的都是愛丈夫至死,為了愛可以犧牲一切的人。呆呆地守著沒有愛情實質(zhì)的婚姻,甚至不在乎丈夫的心究竟在哪兒,只要他在自己身邊便覺得值得。愛情是一種精神上的追求,是高層次的契合。作為抽象存在的愛情,是絕對不可能獨立于現(xiàn)實生活而存在的,“身體、性生活以及技術(shù)資源,只有從人生存的全方位去認識,對他才是具體存在的”[6]任何一個時代中的個體都應該明白:生活也不是光有愛就過得下去的,除乎愛情還有主體自己的價值實現(xiàn)。
三.女性價值的歸宿
自20年代初期,女性意識的覺醒便促進了女性解放運動的發(fā)展,舊式家庭女性完全作為性的身份以及婚姻姻中“男主外,女主內(nèi)”的傳統(tǒng)模式,都得到了極大的改變。新一代女性的自覺意識漸漸蘇醒,開始尋求自己的價值追求,小伍、方大姐在政治上的建樹,蒙蒙的論戰(zhàn),孫百合追求自己的生活,小菲的舞臺紅角兒便是這一轉(zhuǎn)變的體現(xiàn),這意味著女性已經(jīng)開始有了在社會上體現(xiàn)價值的機會。恰好小菲偏于中性的性格,真性情不怕羞,也完美的符合了特殊革命時代對于女性的要求——女英雄的形象,成為舞臺上人人盡知的角兒,甚至是收獲了部隊首長等眾多粉絲??删褪沁@樣一個本該在歷史舞臺上大放異彩的女性形象,卻由于一個男性的出現(xiàn)喪失了權(quán)衡的能力,一廂情愿,完全淪為愛情的附庸?!肮ぷ饕仓皇菫榱烁帽M到‘人母‘人妻的責任,如何維系好她的家庭,如何把丈夫栓在自己身邊成了她婚后生活的中心”[7]。后來斗志十足的主角之爭也只是覬覦主角每月的伙食補助和四兩紅糖,以給歐陽萸補補虛弱的身體。
中國五千年的文化史中,父權(quán)制統(tǒng)治下女性客體性的地位,已經(jīng)如烙印般的刻進了男性、更是女性的意識。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認為等級制的‘第一性‘第二性是宗法制度的基礎,女人這種依附性的家庭身份,使得她們被剝奪了自己的社會身份。[8]時代的改變,給予女性實現(xiàn)社會價值的機會,但是女性傳統(tǒng)的思維,卻成為解放道路上最大的阻礙。田蘇菲勇于反抗傳統(tǒng)的禮教,奮力沖破家庭綱常,追求自己的愛情,這是女性對固有生命形式的反抗。但是她骨子里依附于男性,家庭,在情愛中迷失,卻是父權(quán)制下女性從屬地位的固化,同時也就直接導致了她在情愛和自身價值追求上的難以平衡。
社會中個體的表現(xiàn)必然是一個時代群體的縮影。作為生命誕生“母體”的女性,其生命本來就是承載自由的載體,之于五千年的時代中的解脫,走向愛情自主的道路,但是卻由于女性的弱點,完全沉淪于愛情的洪流中。若是女性解放的意義,僅僅由于情愛的悲劇選擇而止步于此,不得說是莫大的悲哀。與其相比更重要的是女性對于自己在社會中的所處的地位與狀態(tài)的思考。女性的魅力本來就是無窮無盡,都是在以自己的色彩獨舞著生命的傳奇,當然不同的社會主題有不同的思考,我們深知對女性的價值存在的評判也不能同語,相信不同的時代會給予不同的答案,但最重要的還得靠女性群體不斷的探索,改變傳統(tǒng)依附于男性的固化思維,從自身缺憾入手,尋求真正的解放。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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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劉艷.女性視閥中歷史與人性的雙重書寫——以王安憶《長恨歌》與嚴歌苓《一個女人的史詩》為例[J].文藝爭鳴,2008年,第6期:第166頁
[3]汪春梅.對女性情愛問題的經(jīng)典性論說——馬克思、恩格斯女性情愛觀新探[J]江漢大學學報,2013年,第5期:第69頁
[4]嚴歌苓.一個女人的史詩[M].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2006.第87頁
[6][法]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1998.第66頁
[7]江麗麗.女性生存困境的思考——評嚴歌苓長篇小說一個女人的史詩[J].旅游縱覽(下半月)2014年,01期:第327頁
[8]劉思謙.性別理論與女性文學研究的學科化[J].文藝術(shù)理論研究,2003年,第23期:第12-13頁
(作者單位:湖北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