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賢
你在曬“南方的艷陽里大雪紛飛”,我在說“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尬聊的笑點在于雞同鴨講,尬聊的痛苦在于要將聊天進行到底。
同為唱作人的梁博和毛不易坐在一起,為一則節(jié)目做主持。場外工作人員示意梁博“聊聊天”,梁博一臉無辜:“我跟他聊了啊?!苯又参繉Ψ健皠e靦腆”,鄭重其事地開始“聊天”:“昨晚休息得怎么樣?”“睡得晚嗎?”……寡淡的問題讓毛不易眨巴著眼睛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接著,現(xiàn)場進來第三個唱作人熱狗,點頭打招呼,然后找地方坐。梁博和毛不易同坐的沙發(fā)窄小,旁邊也沒別的位子了,于是兩人招呼熱狗坐下。幾乎在熱狗坐下的同時,梁博不假思索地來了一句:“硬坐也能坐下。”然后有些不舒適似的動了幾下身子。
熱狗有些尷尬地張望,看到沙發(fā)邊有個下面帶彈簧的搖馬,于是順勢站起來:“這個是什么東西啊?它會動嗎?”然后就騎了上去,一搖一晃地說:“我是挺喜歡玩這些的?!?/p>
梁博十分開心:“可以,那我倆坐(沙發(fā))?”熱狗依舊是一搖一晃地笑呵呵:“好好,你倆坐,我坐這里行,還蠻好玩的……”
許是節(jié)目組的特別設計,許是梁博的真實流露,總之幾個音樂人尬出了高度,聊出了無聊。
今年初科幻電影《流浪地球》上映前,高曉松在《曉說》節(jié)目中專訪作家劉慈欣。沒料到,當著名文青遇到科幻大咖,兩人如同兩個星系的行星,完全不在一個運行軌道上。
高曉松問:“你在一個小地方長期觀察固定的人,這對你的寫作有很大影響吧!我們這些在大城市的,其實每天都見不到人,大家都行色匆匆?!?/p>
劉慈欣答:“我覺得對于一個作家來說,在哪里對他都不會有什么影響,就算在大城市,我也可以潛心寫作的。”
高曉松換話題:“寫長篇小說是世界上最孤寂最痛苦的一件事?!?/p>
劉慈欣沒接他的話茬:“不是,很享受。”
高曉松想拉回來:“肯定有很多很多煎熬。”
劉慈欣我行我素:“不是,很刺激,很興奮?!?/p>
高曉松問的每一個問題似乎都沒得到想要的答案,所有預設的節(jié)目爆點一個也沒有引爆。平素侃侃而談的高曉松如同打在棉花上的拳頭無聲無息,全場無金句。
節(jié)目中的尬聊可以喊“暫停”,可以通過后期編輯進行補救。生活中的尬聊總是以“呵呵”“哈哈”一笑而過。偏偏有人不依不饒,硬是要把尬聊變成聊天事故。
曾經(jīng)在一個陌生人居多的微信群聊里,大家聊著一個話題,我也跟著說了一句。這時,一個叫Herry的網(wǎng)友突然跳出來,冷不丁問我:“你是那個世界體操冠軍嗎?”“不是啊?!薄澳悄阍趺春退粋€名字?”“同名而已?!碑敃r,群里的聊天戛然而止,似乎一百多雙眼睛都在等著“世界冠軍”承認真相。這時,叫Herry的網(wǎng)友突然就把我的微信信息頁截圖發(fā)到了群里,一邊自言自語:“安徽的,說不定還真是!”
此時此刻,似乎只有擺出身份證才能證明我是我。我也不想多說了,于是關上微信,結束了這段尬聊。
美國心理學家丹尼爾·戈爾曼曾說過:“一個人是否幸福?20%取決于智商(IQ),而80%來自情商?!绷奶炱鋵嵕褪沁@樣一種走心的幸福交流。
聊天的快樂在于,你懂我我懂你。尬聊的難堪卻是,你我自說自話。因為沒用腦沒用心,尬聊者滿腔熱忱淪為沒心沒肺。這樣看來,最司空見慣的聊天原來是難度系數(shù)最大的人際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