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漢英雙語平行語料庫的本源概念翻譯模式認知研究
——以莫言小說《變》及其英譯本為例

袁艷玲 戈玲玲

(南華大學 語言文學學院，湖南 衡陽 421001)

0 引言

自莫言2012年獲諾貝爾文學獎以來，全世界掀起了閱讀和研究中國文學作品的熱潮。但中華文化博大精深，外國讀者要完全理解所讀文學作品并非易事，理解其中的本源概念就是一大難題。“本源概念是指某一語言社團在自己的歷史、文化、社會和思維方式發(fā)展過程中孕育出來的特有概念”(何元建，2010)，承載著源語國大量的文化信息，反映出某類文化中人們的社會生活。本源概念對譯者而言極難翻譯，其翻譯質(zhì)量直接影響著整部文學作品的質(zhì)量，也對文化傳播效果產(chǎn)生重要影響?！蹲儭肥悄?009年創(chuàng)作的自傳體中篇小說，已被翻譯成英語、法語、日語、韓語等十幾種語言。該書語言運用豐富，大量使用本源概念。然而國內(nèi)對《變》及其譯本的研究極少，對其本源概念的研究更是無人問津。從文獻調(diào)查的結果來看，前人對本源概念的研究主要集中于用實證的方法得出本源概念的翻譯模式，極少有學者從翻譯認知的角度對模式生成的深層原因進行闡釋，僅有何元建教授(2010)在《論本源概念翻譯模式》中有過論述。

因此，本研究以莫言《變》中本源概念及其英譯本為研究對象，建立漢英雙語平行語料庫，探討該作品中本源概念的分布情況及其翻譯模式，并從概念意旨角度對該模式進行認知闡釋，揭示表層模式下所隱含的認知過程。

1 《變》本源概念漢英雙語平行語料庫簡介

語料庫的設計取決于研究目的與研究問題(戈玲玲，2011)。語料采集是制作語料庫的重要環(huán)節(jié),對語料庫的質(zhì)量起著關鍵性作用。該語料庫重點用于探究《變》中本源概念的分布特點及其翻譯模式，通過標注本源概念的類與翻譯方法等操作實現(xiàn)本研究的目的。本語料庫的漢語文本選用2010年由海豚出版社出版的莫言作品《變》，英文譯本采用由著名漢學家葛浩文翻譯、并于2010年由美國海鷗出版社出版的Change，漢、英形符數(shù)分別為31 407和23 134。小說全文入庫的優(yōu)點在于，后期根據(jù)不同研究目的，對語料進行進一步加工和標注后，該庫可用于其他研究，如語言研究或教學研究等。

語料庫制作分為四個步驟。第一步實現(xiàn)文本電子化：采用掃描、PDF編輯器等方式將《變》的中、英文紙質(zhì)版小說轉換成txt文檔，采用文本清理器去掉多余的空格、空行、斷行以及多余的語言符號等，將其整理為清潔文本，然后進行人工校正。第二步實現(xiàn)語料平行對齊：運用ParaConc及其內(nèi)置的分割與合并對齊單位等功能實現(xiàn)語料在源語與目的語之間段落及文本句之間的平行對齊，以句號、感嘆號等表示句意結束的標點符號為單位對句子進行切分。第三步將整理后的語料進行標注。根據(jù)本語料庫的研究目的，我們主要標注文本中的語言符號。根據(jù)何元建對本源概念的定義，結合尤金·奈達在《語言文化和翻譯》中對文化的分類(莊雅黎，2014；劉彬，2015)，本研究將本源概念分為五類：物質(zhì)類本源概念、社會類本源概念、語言類本源概念、生態(tài)類本源概念以及宗教類本源概念,并用首字母縮寫形式在語料庫中進行標注，分別為MAS、SAS、LAS、 EAS、 RAS。 本研究還標注了本源概念的翻譯方法。結合何元建(2010)與戈玲玲(2011)對本源概念翻譯方法的分類，作者分析了《變》中所有本源概念，發(fā)現(xiàn)譯者采用了五種翻譯方法來翻譯本源概念，分別是直譯(含音譯)、意譯、換譯、省譯與合譯。在語料庫中分別用L(直譯)、P(意譯)、S(換譯)、E(省譯)與C(合譯)進行標注。標注完成后可進行第四步，即語料存儲：標注完成后，將文本轉換為XML格式，中英文分別存儲，末尾以.CPS(代表漢語語料)和.EPS(代表英文語料)進行區(qū)分，以便語料平行檢索。

通過ParaConc的檢索功能，在《變》中共檢索到515條本源概念，其中社會類本源概念241條，約占總數(shù)的47%。其中，語言類本源概念211條，占總數(shù)的41%；物質(zhì)類本源概念31條，占總數(shù)的6%；生態(tài)類本源概念20條，約占4%；宗教類本源概念12條，約占總數(shù)的2%。從數(shù)據(jù)來看，社會類本源概念與語言類本源概念總量超過85%。

通過本源概念的分布情況，讀者能基本了解這部作品的特點，其社會類本源概念占比近50%，可見這部作品時代感強，所描述的故事緊扣社會背景，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狀態(tài)與特征；語言類本源概念也占了約40%，僅次于社會類本源概念，可見作者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語言運用豐富，并且大量運用具有民間色彩的語言。

2 本源概念翻譯模式認知闡釋

所謂的“翻譯模式”就是指翻譯方法呈現(xiàn)的某種傾向(何元建，2010)。為了忠實于原文且符合英語讀者的閱讀習慣，葛浩文采用了多種翻譯方法來處理莫言《變》中的各類本源概念。經(jīng)檢索語料庫，《變》中本源概念共涉及以下五種翻譯方法：直譯(含音譯)、意譯、換譯、省譯、合譯等。其中，意譯使用頻率最高，占247條之多；其次是直譯，占182條；換譯51條；省譯及合譯法分別為33和兩條。其翻譯方法總體呈現(xiàn)出的傾向即翻譯模式是意譯>直譯>換譯>省譯>合譯(>指多于)。但是各類本源概念的翻譯方法呈現(xiàn)出不同的傾向：其中語言類與宗教類本源概念的翻譯模式與整體模式一致；而社會類、物質(zhì)類本源概念的翻譯模式卻呈現(xiàn)出直譯>意譯的傾向，其他翻譯方法與整體模式相同；生態(tài)類本源概念只有直譯一種翻譯方法。

何元建教授(2010：211)在解釋本源概念翻譯模式時指出：“從原文到譯文有個概念意旨的整合或籌劃過程。”(Holmes,1978/1988；de Groot,1997)，概念意旨整合及籌劃涉及整個認知系統(tǒng)，包括感官伺服系統(tǒng)、發(fā)音-聽聲系統(tǒng)、語言機制以及概念意旨系統(tǒng)和記憶系統(tǒng)等。何元建同時認為，實現(xiàn)該概念意旨整合和籌劃過程的認知系統(tǒng)包含以下內(nèi)容：

圖1 譯者的概念意旨系統(tǒng)

圖中B為源語社團(或社會)文化特有的信息(包括概念和意旨)以及它們的詮釋規(guī)則，C為譯語社團(或社會)文化特有的信息(包括概念和意旨)以及它們的詮釋規(guī)則，A為兩個社團(或社會)文化所共有共享的信息(包括概念和意旨)以及它們的詮釋規(guī)則(何元建，2010：216)。

以《變》及其英譯本為例，B為漢語的文化概念與意旨，即漢語的本源概念，C為英語文化中的概念與意旨，即英語中的本源概念。A則指漢語與英語中共有的概念與意旨?！蹲儭分袀鬟_的信息主要來自A區(qū)和B區(qū)。翻譯時，如果原文傳達信息來自A區(qū)，譯者翻譯以及C社團讀者理解時都不會有問題，這是屬普通概念或共有概念的翻譯。如果《變》中傳達的信息屬B區(qū)，即漢語本源概念，那么翻譯就不僅僅是語言轉換，還涉及概念與意旨的整合與轉換。這正是本文研究的重點。下面從概念意旨籌劃的角度對《變》中本源概念翻譯模式中的各種翻譯方法進行分析。

2.1意譯

意譯是指在詞匯意義及修辭的處理上，采用轉義的手法，從而更流暢、更地道地再現(xiàn)原文的意思(熊兵，2014)或指翻譯本源概念的象征意義(何元建，2010)。在翻譯《變》中的本源概念時，意譯的翻譯方法使用頻率最高，達到247次之多，占翻譯方法總量的48%。在翻譯時，譯者將B區(qū)概念或意旨(漢語本源概念)經(jīng)感官-伺服系統(tǒng)傳送到語言機制解碼后傳送到概念意旨系統(tǒng)，譯者的概念意旨系統(tǒng)收到解碼信息后站在C區(qū)譯語社團角度將解碼后的概念意旨進行整合，此時，譯者的概念意旨系統(tǒng)就會在A區(qū)尋找B社團與C社團所共有的概念即普通概念將原文的概念表達出來，這就是意譯。

(1) ST: 她說：“解放軍同志，如果你們不嫌，我就給你們搭兩張地鋪?！?/p>

TT:“Comrade soldiers,” she said, “if you don’t mind, I can lay a couple of mats out on the floor.”

“搭地鋪”是非常具有中國特色和體現(xiàn)中國文化的行為，它屬社會類本源概念。在舊中國“搭地鋪”尤為常見，由于家庭貧困，或有親戚來訪，沒有足夠的床鋪，中國人就會在地上鋪上被子搭一個臨時的床，即搭地鋪?！按畹劁仭睂儆诟拍钜庵枷到y(tǒng)中B區(qū)的概念，即漢語的本源概念，對目的語讀者而言，是外來的。為了使讀者能理解該概念，譯者翻譯時首先會在C區(qū)中搜尋在目的語中是否有合適的本土概念來替換該概念，由于文化的差異，在C區(qū)無可換之概念，譯者便只能在A區(qū)進行概念意旨的整合，試圖尋找B社團與C社團所共有的概念即普通概念將原文的概念意旨表達出來，經(jīng)過概念意旨的籌劃與整合之后，譯者用解釋性的語言將“搭地鋪”的具體做法譯出來，從而使讀者讀完后迅速理解其含義。

2.2 直譯

直譯是翻譯中較常用的翻譯方法，在翻譯《變》中的本源概念時，此翻譯方法的使用頻率僅次于意譯，且比例較高，達到35%。此翻譯方法通常指翻譯出源語的字面意思，讓讀者自己理解(何元建，2010)，或者說是進行形式上的直接轉換，即將載有本源概念的源語形式直接轉化成譯語形式(戈玲玲，2011)。譯者翻譯時，原文傳導的本源概念或意旨經(jīng)感官—伺服系統(tǒng)傳送到語言機制解碼后傳送到概念—意旨系統(tǒng)，如果解碼的信息無深層次的象征或衍生含義，認知系統(tǒng)就將解碼信息直接輸入認知系統(tǒng)的記憶系統(tǒng)進行語言配對，這是直譯的一種；如果解碼的信息有較深的象征或衍生含義，概念意旨系統(tǒng)無法通過概念意旨的整合將原文本源概念過渡為譯語能理解的概念或意旨；或者經(jīng)概念意旨系統(tǒng)整合出的信息使原文表達太過冗長，對譯文產(chǎn)生負面影響，此時概念意旨系統(tǒng)就會終止整合，認知系統(tǒng)尋找其他出路。出路之一即是轉換認知處理方式，將解碼后的信息傳送到記憶系統(tǒng)進行語言配對，將源語編碼形式直接進行譯語編碼，這是直譯的另一種認知過程。該翻譯方法的好處在于既能忠實于原文，又保持了原文風格。筆譯過程中譯者選擇直譯時是出于自然的認知過程，無意識地選擇語言形式的配對，還是由于概念意旨整合受阻不得已而選擇的翻譯策略，我們無從知曉。這與譯者翻譯技能嫻熟程度、漢語認知水平等問題相關，不屬本研究的范疇。

(2)ST:當我們農(nóng)村還處在牛車木犁的落后生產(chǎn)工具時期。

TT: When our backward village was still using oxcarts and wooden ploughs.

這是一個典型的物質(zhì)類本源概念，體現(xiàn)的是人們生活中衣食住行?！芭＼嚹纠纭笔俏覈糯Ｓ玫霓r(nóng)業(yè)工具，是落后生產(chǎn)力的代表，作者在翻譯時采用直譯的方法，將“牛車木犁”直接翻譯成“oxcarts and wooden ploughs”，落后的農(nóng)耕工具與當時西方人現(xiàn)代化的生產(chǎn)工具形成鮮明對比，向讀者形象地展現(xiàn)當時農(nóng)村落后的生產(chǎn)情況。從概念意旨的角度而言，“牛車木犁”的本源概念并無深層次的象征或衍生含義，譯者感官—侍服系統(tǒng)接收到該本源概念時，經(jīng)語言機制解碼后，有可能將解碼信息直接輸入記憶系統(tǒng)進行配對，將“牛車木犁”的源語形式直接轉化成譯語。譯者翻譯時也有可能先將解碼后的信息輸入到概念意旨系統(tǒng)，概念意旨整合受阻后才轉換認知處理方式，采用水平翻譯的方法——直譯進行翻譯。

2.3換譯

換譯是用目的語慣用表達如諺語、俚語等來翻譯源語，達到讓目的語讀者領會其含義的目的；或者說用譯語的本源概念替換源語文化的本源概念(戈玲玲，2011)。在小說等文學作品的翻譯中，換譯牽涉到本源概念是否可譯的問題，比如典故等的翻譯(van Den Broeck, 1981)，因此換譯的翻譯方法在《變》中只使用了51次，約占翻譯方法總量的10%。從翻譯認知的角度而言，雖然同是B區(qū)的概念或意旨，也存在語義上的區(qū)別，有的概念或意旨缺乏普遍的象征或衍生含義，這些概念或意旨要想成功傳遞到譯語社團，意譯是最為自然的方法。但是如果該概念意旨存在普遍的象征意義或衍生含義，譯者的感官-伺服系統(tǒng)接收到該本源概念并將之傳送到語言機制進行解碼后，譯者的概念意旨系統(tǒng)就會邏輯性選擇在C區(qū)譯語社團尋找可替換的概念或意旨來翻譯本源概念，此謂換譯，即用目的語社團的本源文化概念來替換源語社團使用的本源概念。

(3)ST:以后啊，進村后把速度放慢到十五邁，否則，我在大街上埋上連環(huán)地雷陣，炸翻你這王八羔子。

TT: From now on, keep it at fifteen miles an hour when you’re in the village. If you don’t, I’ll plant land mines in the road and blow you out of your skin, you bastard!

“王八羔子”是漢語中語言類的本源概念，常被用來罵和自己產(chǎn)生矛盾的另一方，以表達自己的氣憤?！巴醢烁嶙印痹诖颂幘哂衅毡榈难苌x，即罵人以泄憤，因此罵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要達到同樣的效果。要在目的語社團中找到類似意思的詞并非難事。所有譯者翻譯時，概念意旨系統(tǒng)理所當然首先從C區(qū)尋找目的語社團中含有類似概念意旨的詞。最終，概念意旨系統(tǒng)找到了西方人表達自己憤怒和蔑視時常用的“you bastard”(“你這個雜種”)來替換漢語本源概念“王八羔子”。雖然罵的內(nèi)容不同，但表達的意思如出一轍，譯者采用了目的語讀者更易接受的慣用詞翻譯了中國人口中的“王八羔子”，符合西方人的認知，翻譯準確、到位。

2.4省譯

“省譯”的翻譯方法是指原文中的本源概念在譯文中消失，譯者直接省去了該本源概念(戈玲玲，2011)。當某個本源概念在目的語讀者看來多余，甚至容易引起誤解，或者該本源概念很難翻譯，不翻譯該本源概念并不影響原文的情況下，譯者便采用此翻譯方法。從概念意旨的角度而言，原文本源概念經(jīng)感官侍服系統(tǒng)傳到語言機制解碼后，譯者的概念意旨系統(tǒng)試圖將解碼的信息與譯語的概念意旨進行整合，若整合遇阻，原文本源概念無法過渡為譯語讀者所能理解的概念或意旨，或整合后的信息無助于譯語讀者對原文的理解，此時概念意旨系統(tǒng)將終止整合。終止整合的出路除了轉換認知處理方式，采用直譯之外，另一條出路就是將此概念在譯語中省去，從而語言機制無須再進行編碼，概念意旨的整合過程終止于概念—意旨系統(tǒng)，此翻譯方法稱為省譯。該方法在《變》的翻譯過程中共使用33次，占比6%。

(4) ST: 我的賤就表現(xiàn)在，明明我被劉老師當著學校全體師生的面宣布開除，但我依然愛著我的學校。

SS: Despite the fact that Teacher Liu broadcast my shameful expulsion in front of everyone, I still liked my school.

“賤”是一個語言類的本源概念，具有豐富的內(nèi)涵，此句中的“賤”并非“下賤”“卑賤”等詞所能概括其意。即使用漢語也很難準確地將其內(nèi)涵表述清楚，確實有“只能意會”之意。葛浩文作為一個非漢語為母語的譯者，在對該概念意旨進行整合時受阻就是可想而知的事了。在前面段落中提過，概念意旨整合受阻的出路之一就是轉換認知處理方式，采用直譯的方法，直接將源語編碼進行語言配對；但是如果連直譯也無法解決整合受阻的問題，便只能選擇另一條出路了——省略不譯。因此，此處省略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當然不是所有的省譯都是此種情況，有的是譯者為了避免重復等翻譯目的刻意而為之的，下文例(5)就是很好的例子。

2.5合譯

“合譯指以上四種最基本的本源概念翻譯模式中兩種以上的結合使用”(戈玲玲，2011)。譯文中共有兩處使用該翻譯方法，其中一處是直譯與省譯的合譯，另一處是直譯(音譯)與意譯的合譯。占比很小，僅0.4%。從翻譯模式的角度而言，可忽略不計。但考慮到它也是譯者處理翻譯時的一種方法，也舉一例以示說明。

(5) ST:小莫，你滿腹文采，當個臭車夫，豈不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

TT: You’re too talented to waste your life as a truck driver. That would be like shooting down a mosquito with a cannon.

“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是一個歇后語，是漢語中的一種特殊語言形式，是典型的語言類本源概念。“高射炮”是戰(zhàn)爭中用來射擊飛機、直升機等的武器，威力強大，用其來打蚊子，其衍生含義不言而喻。雖然不同社團的認知方式不同，但是譯語社團讀者經(jīng)過邏輯思考一定能理解該本源概念的真正含義，因此譯者對前半句采用了直譯的方法；而后半句譯者采用省譯，未翻譯“大材小用”，這是譯者有意而為之的策略，不僅不影響譯語讀者理解原文，反而使譯文更簡潔明了，同時又準確傳達了原文的含義。

以上是從概念意旨的角度對各種翻譯方法進行認知闡釋，下文將對其模式的生成進行闡述。

從語料庫中我們觀測到《變》中本源概念的翻譯方法整體呈現(xiàn)意譯>直譯>換譯>省略>合譯的模式；而不同類型的本源概念翻譯方法所呈現(xiàn)的模式不盡相同，其中語言類和宗教類呈現(xiàn)出意譯>直譯>換譯>省略>合譯的傾向；社會類和物質(zhì)類則呈現(xiàn)出直譯>意譯>換譯>省略>合譯的趨勢；而生態(tài)類本源概念翻譯時全部采用直譯，無其他翻譯方法。

雖然本研究只考察了《變》一部作品，但結論卻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它揭示了翻譯模式下所體現(xiàn)的認知過程。譯者在翻譯本源概念時，將本源概念轉換成譯語讀者一看便懂的概念是最為自然的方法，這就是意譯和換譯，但換譯的前提是譯語社團有可換之概念，且該可換之概念與原文文體相符，因此換譯雖然是最自然的方法之一，卻會遠低于意譯，而意譯在理論上而言就是使用最多的翻譯方法。直譯是在原文本源概念無深層次象征或衍生含義，或在概念意旨系統(tǒng)無法將原文本源概念過渡到譯語社團時所采用的方法。該方法使用僅次于意譯。并且在社會類和物質(zhì)類的本源概念中，直譯使用次數(shù)超過了意譯，而在生態(tài)類本源概念中，全部采用直譯。具體原因如下：第一，這些本源概念在原文中無深層次象征或衍生含義，譯語讀者一看便懂，如“獨眼龍”直譯為“one-eyed dragon”，“老鄉(xiāng)親”直譯為“a fellow villager”等。第二，各語言社團成員對世界的認知方式雖有不同，但思維邏輯方式卻是相通的(何元建，2010)，某些本源概念雖有一定的象征或衍生含義，譯語社團成員也能通過邏輯思考理解，如“樹挪死，人挪活”譯為“Moving kills trees, but it keeps people alive”，“老鴉笑話豬黑”譯為“a blackbird mocking a black pig”等。這也就不難理解社會類與物質(zhì)類本源概念的直譯會多于意譯的原因了。社會類本源概念是指與中華文化、歷史和政治相關的詞?！蹲儭分猩鐣惐驹锤拍詈芏嗌婕罢魏蜌v史，這些是在特定政治、歷史環(huán)境下產(chǎn)生的概念，有些甚至屬于敏感類文體，譯者無法采用其他翻譯方法，最佳辦法就是直譯，如“知青”“貧下中農(nóng)”“抗美援朝”等。而物質(zhì)類本源概念指生產(chǎn)工具、日常用品、食物和服裝等一類的名稱，首先它們一般無深層次的衍生含義；其次，不同社團成員的衣食住行有相通之處，對該類本源概念進行直譯對譯語社團成員而言不難理解。而生態(tài)類本源概念是指與季節(jié)、氣候和地理位置相關的詞，《變》中生態(tài)類本源概念較少，大部分是地名，而對于地名，直譯(含音譯)自然是不二選擇。省譯在所有類型的本源概念中都用得少，因為翻譯的目的就是要譯，省譯是不得已而為之或有目的而為之。合譯在整部作品中只使用了兩次，由于它不屬于新的翻譯方法，在此不做分析。

3 結語

本研究以莫言《變》中本源概念及其英譯本為研究對象，通過建立漢英雙語平行語料庫的方式揭示了該作品中本源概念的分布情況及其翻譯模式，并從概念意旨角度對本源概念的翻譯模式進行了認知闡釋。研究結果表明，《變》中本源概念豐富，是一部時代感強且語言具有民間特色的作品。其本源概念的翻譯方法整體呈現(xiàn)意譯>直譯>換譯>省略>合譯的模式，盡管不同作品或者不同類別的本源概念翻譯模式會有所不同，但是表層翻譯模式下所體現(xiàn)的認知過程是一樣的，本文揭示了該過程，證明了譯者的認知系統(tǒng)對源語的概念意旨整合是有跡可循的，也證明了譯者的翻譯過程就是譯者概念意旨系統(tǒng)的整合籌劃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