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有理有趣有技

邵殳墨

【摘 要】由射陽縣淮劇團編排的大型新編歷史故事劇《金杯·白刃》（編?。嘿R壽光；導(dǎo)演：王友理），讓人眼前一亮，劇中豐滿生動的情感表達，突出反腐的時代主題，詼諧幽默的丑角表演，唱念做打的高超演繹，滿足了觀眾看戲的審美需求，達到了以情動人、以理服人、以趣樂人、以技驚人的藝術(shù)效果，體現(xiàn)了射陽縣淮劇團追求精品的文化擔當。

【關(guān)鍵詞】淮?。恍戮?；《金杯·白刃》

中圖分類號：J82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9）09-0015-02

一、豐滿情感的生動表達

《金杯·白刃》以線性的敘事方式講述了明太祖朱元璋賜死駙馬歐陽倫的前因后果。歐陽倫因堅持依律處置借做壽而受賄的國舅爺，獲得朱元璋的嘉賞，在群臣的推薦下被封為欽差大臣，前往西北賑災(zāi)并嚴查茶葉走私，行前歐陽倫被賜予金杯白刃，以告誡他奉公守法。駙馬到西北后并未如皇上所期待的那樣認真履職，反而與富商賈德仁相勾結(jié)，打著賑災(zāi)的幌子走私茶葉，以賺取暴利。朱元璋得知實情后，盡管安慶公主、湯老太、國舅等大臣用力勸阻，仍依律賜其鴆酒自裁。

朱元璋介乎國家安定與個人情感的內(nèi)心糾結(jié)，是這部戲的重點。戲曲舞臺上扮演朱元璋的演員很多，但正值中年的翟學凡跨越了自身同角色之間的年齡距離，鮮活地呈現(xiàn)出了一個歷經(jīng)滄桑、已在皇帝寶座上坐了30年的老年朱元璋。這不同于翟學凡之前演過的其他角色，將他所表演的角色難度推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翟學凡注重人物不同情感的層層揭示。如朱元璋與馮尚銀交談后，意識到駙馬已經(jīng)犯法：“看起來駙馬走私可肯定，到今日悔不當初委重任，擢寒微嫩竹充作棟梁臣……尚方寶劍是雙刃，授人以柄傷自身……金杯同白刃，江山考人心！”

這段唱詞，朱元璋表現(xiàn)出了對自己輕付權(quán)柄的悔恨、對辜負妻子勸誡的愧疚、對女兒的無法交代、對情法輕重的糾結(jié)、對女婿的惋惜、對國家政權(quán)穩(wěn)固的長遠考慮等復(fù)雜情感，情緒由后悔、愧疚、擔憂再到堅定，唱腔速度越來越快。翟學凡通過完美的唱腔，層層傳遞出了朱元璋的復(fù)雜內(nèi)心活動，令人感受到作為皇帝的凡俗與堅韌。

而在“秋風涼秋月冷秋霜寒侵”一段，朱元璋暗中去大理寺獄中探婿，“忍淚含痛舉步難行”，表現(xiàn)了一個普通父親的愧疚與不舍，“愧對蒼天一聲嘆，我沒做好父親也不是個好丈人！”翟學凡轉(zhuǎn)過身背對觀眾，在寒風中將披風緊裹，一個小細節(jié)中透出了失去親人的孤單、凄蒼，以及身為帝王的身不由己、無能為力的內(nèi)心世界。

二、突出反腐的時代主題

新編歷史（故事）劇如何突破歷史長河所帶來的時代巨變、社會變遷的疏離感來契合當下，展現(xiàn)時代精神，淮劇新編歷史戲《金杯·白刃》做了有益嘗試。

反貪污、反腐敗是朱元璋登上皇帝寶座后一個長時間的政治主題。同時劇目并不諱言朱元璋認識上的局限性，他認為貪婪是人的本性，他企圖利用手中的皇權(quán)遏制住人的貪欲，但這只可能取得一時成效，難以持久。

“這與他的個人經(jīng)歷有關(guān)。農(nóng)民對世界的感覺，農(nóng)民對于貪官污吏的憎惡可以說是與生俱來的。而農(nóng)民從反貪官走向反皇帝，卻不是幾個世紀能夠?qū)崿F(xiàn)的覺悟。反貪官而又寄希望于圣明天子是農(nóng)民精神世界的頑癥。這個頑癥同樣也是朱元璋的頑癥。當他是農(nóng)民的時候，曾經(jīng)寄希望于圣明天子，而當他自己成了皇帝的時候，他寄希望于自己。他要用手中的皇權(quán)，充分發(fā)泄農(nóng)民對貪官污吏的憤恨?！盵1]朱元璋的個人悲劇又在于他似乎意識到了單單依靠皇權(quán)來整治貪官，成效并不是很大，他困惑了：“一根尚方劍，怎能管住一朝貪！殺雞儆猴治小貪，城狐社鼠拼命貪。為江山，嚴懲貪，法儆貪，勸別貪，上下承諾說不貪，可是越來越大貪。”小平同志有一句名言或許可以給出一個答案：好的制度能讓壞人干不了壞事；不好的制度，能讓好人變壞。依靠制度制約人的貪婪，反腐需要制度和監(jiān)督來整治。

淮劇鄉(xiāng)土氣息濃郁，農(nóng)民出身的朱元璋經(jīng)過淮劇的演繹，似乎更加凸顯了其農(nóng)民的精神氣質(zhì)，農(nóng)民的情感是激烈的，劇目結(jié)尾朱元璋控訴“貪婪”的一大段唱詞，契合了臺下觀眾的情感需求。

三、詼諧幽默的丑角表演

賈德仁是一個反面人物，但是并沒有被簡單臉譜化，編劇賦予了他獨特的身份。他本是駙馬幼時的東家，駙馬曾是他的書童，駙馬作為書童，在伴讀時得以讀書識字并最終考上狀元。傳奇的情節(jié)滿足了觀眾對宮闈之事的獵奇，主仆易位，本身就很有看點，觀眾喜歡看這樣的情節(jié)。

房忠坤飾演的賈德仁面對曾經(jīng)的書童、今日的駙馬，流露出人生的失落與不甘，惟妙惟肖地表現(xiàn)出一個丑角的狡黠。賈德仁出場有一大段詼諧生動的唱詞，配以輕松歡快的曲調(diào)，全部以“精”字作為每句話的結(jié)尾詞，一韻到底，分別以“老鼠精”“老虎精”“骨里精”“惡狗精”暗喻賈德仁為個人私利而四處鉆營；駙馬依仗欽差身份的輕浮招搖；馮尚銀久經(jīng)官場的老謀深算；家奴周保的橫行霸道、狗仗人勢。房忠坤演出了人物的個性。

四、唱念做打的高超演繹

《金杯·白刃》曲詞通俗易懂，語言生動清新，多用地方口語民諺，幽默風趣，但又傳達出深厚的意蘊?；磩〕煌伦炙俣容^快，劇中大段的唱詞頗具震撼力。翟學凡演唱舉重若輕，以情帶聲，調(diào)動唱腔、念白、形體、步履、眼神等技巧，準確地傳達出人物復(fù)雜豐富的內(nèi)心情感。朱元璋、安慶公主、歐陽倫三人同臺演唱，讓戲劇矛盾在各個人物的內(nèi)心展示中糾結(jié)、激蕩，一氣呵成，回腸蕩氣。

好的念白可以演出人物的深度。念白體現(xiàn)著演員對歷史背景、對所演人物情感的準確把握，深度考驗著演員的文化底蘊。面對湯老太的質(zhì)問：“怎么，當了皇帝就想賴賬？不怕天下人發(fā)笑！”翟學凡通過細微的面部表情將內(nèi)心的掙扎、情感的糾葛層層傳出，即將失去親人的悲痛和對國家前途的擔憂，“當了皇帝不怕天下人笑，就怕天下人鬧??！”鏗鏘有力的回答中又夾雜著無可奈何的哀嘆。

一出好戲須由不同演員的精彩表演共同完成。駙馬歐陽倫的扮演者呼來且對人物心理的精準把握讓人印象深刻。歐陽倫是貧苦人家出身，本性并不壞，聰穎好學，在給賈德仁當書童時陰差陽錯中了狀元，被招為駙馬。從一開始希望有所作為到最終走上一條不歸路，呼來且精準地展示了駙馬是如何在賈德仁和周保的裹挾下心理發(fā)生的細微變化。面對八十車茶葉的心理獨白，面對93萬巨款的震驚，觀眾才能更好地理解朱元璋的后悔、愧疚。

霍駿毅飾演青年朱元璋，僅出場了一次，但一上臺就以其舒展的身姿、利落的肢體動作，吸引了臺下的觀眾?！澳闶俏抑厣H父母，朱重八知恩必報恩……”厚重的嗓音韻味十足，蘊藏著他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滄桑深情，酣暢淋漓地表現(xiàn)了一個雖處困境卻心懷大志的青年朱元璋。徐紅軍飾演的老內(nèi)侍話雖不多，卻演出了內(nèi)涵，讓人不敢輕視，將一個在宮廷內(nèi)看清跌宕起伏人生的通達、忠厚的老內(nèi)侍形象地表現(xiàn)了出來。

淮劇《金杯·白刃》整個演出現(xiàn)場，群眾的掌聲不斷，置身其中，很受感動。緊湊的敘事，美輪美奐的布景，酣暢淋漓的演唱，是一場視覺、聽覺的享受。一個縣級團隊打造了一場文化的盛宴，射陽縣淮劇團，筆者相信會越走越好。

參考文獻：

[1]沈敏特.歷史小說創(chuàng)作的新進展—評<天子嬌客>[J].安徽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9，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