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焦
秋風(fēng)颯颯,吹黃了樹葉,吹落了果實。仿佛應(yīng)和著他的心情,天空開始飄雨,他慢慢地意識到:父親真的過世了。
“兒子,什么時候回來???我給你們種了好多蔬菜,都沒有打過藥水,既新鮮又健康,你們住在城里有錢也買不到……”
多少次了,父親每月總是催著他回鄉(xiāng)里拿些他自己種的糧食。城里又不是沒有,他想。
有一次父親興致勃勃地寄了一袋頭藤玉米到他單位,迎著同事們驚詫的目光,他漲紅著臉把玉米拖走了。
“以后別給我往單位寄東西了?!彼S口道。
“???”父親一愣,半晌才道:“哦,好的,我知道了?!?/p>
細(xì)雨瑣碎、密集、清冷。他擦了擦臉上的雨水,實在搜索不出什么具體的記憶片段了,父親寡言,在母親去后更少話。年少時的記憶只剩父親忙碌操勞的模糊背影了,記憶在秋雨的侵襲下逐漸變得破碎。
沿著父親的住處走了一圈,路上遇到了好些父親生前的鄰居,多半念著父親的好,道著對父親的不舍。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回應(yīng)著,想起多年遠(yuǎn)在他鄉(xiāng)求學(xué)的他,還有不曾拮據(jù)的生活費(fèi)用。張嬸拉著他的手說:“你父親啊,是為了你們才去種地的,退休后聽說城里的蔬菜都是打了農(nóng)藥的,吃了不健康,這才想著做你們的后勤。上次那玉米你吃到?jīng)]有?是他換了好幾個品種,選得最甜的送過去的,不甜的他都自己吃了,你媽媽死得早,可憐他身邊連個知冷知熱的人也沒有……”
他忽然有些難受,告別了張嬸,緩緩踱回父親的庭院。想起父親總說自己人老了,不中用了,神色頗有些郁悶。可每當(dāng)他提出要接父親一同住時,他又?jǐn)[擺手,“那怎么行?小孫女還等著吃南瓜呢!”于是,又是一年到頭忙著播種、收獲,再加打理庭院,直到身體累垮了。
庭院里的花都漸漸枯萎了,似乎以后也再沒有開放的機(jī)會了。他開始整理父親的遺物,像父親那樣細(xì)致地疊好每一件衣服,然后把農(nóng)具排放整齊,又拿著鐮刀把院子里的雜草一一清理完。
他發(fā)現(xiàn),他為父親做得太少太少了,他甚至并未仔細(xì)端詳過父親。工作忙其實不過是借口,人與人的情感總是相互牽絆的,當(dāng)父親已逝,他也不再以兒子的身份被需要時,他并不覺得輕松。
如今,他連一聲“爸爸,我回來了”,也不再被需要了。
秋雨綿綿,細(xì)雨如愁,生命不能承受之輕。
(指導(dǎo)老師:顧黎艷)
西江千戶苗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