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德國人在山東抗旱扶貧

李百軍

1986年9月，應中國農業(yè)部邀請，聯(lián)合國糧農組織部分捐贈國代表赴山東沂蒙山區(qū)考察，當時的聯(lián)邦德國代表看到了當地人畜飲水困難的現(xiàn)狀，并表示愿意提供援助。經中國政府申請、中德官員考察洽談，兩國政府達成項目協(xié)議。1988年，在濟南舉行了德國援華小麥交接儀式，中方變賣小麥所得款項用于在沂蒙山區(qū)修建飲水和水土保持工程，標志著項目正式進入實施階段。項目區(qū)跨沂蒙山區(qū)11個縣，稱為“中德合作山東糧援項目”。從1988年到1999年，項目持續(xù)時間達11年之久，項目總投資10億人民幣，其中德方援助1.4億馬克（約合4.5億人民幣），其余為中方配套資金。

該項目為2900個村莊的逾105萬人和逾100萬頭牲畜解決了吃水困難，治理水土流失面積超過6.7萬公頃，發(fā)展節(jié)水灌溉面積9600公頃，完成了11個縣1萬多平方公里的水平衡研究，培訓各類技術人才2.8萬人。項目直接受益人口超過150萬。項目的實施極大地改善了山區(qū)群眾的生產生活條件，促進了當地經濟和社會的發(fā)展。

沂水縣地處魯南山區(qū)，平原地少，山地較多。特別是處于西部石灰?guī)r地貌的幾個鄉(xiāng)鎮(zhèn)，不但山高土薄，更是嚴重缺水，靠天吃飯。種上莊稼，就等老天下雨才有所收獲。碰上旱天，沒有水來灌溉，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莊稼死去。這里的地下水都在幾百米堅硬的巖石以下，靠當時的人力和物力根本打不出水來。遇到天旱，就要用毛驢到幾里甚至十幾里路外的山溝里去馱水，真正是“水貴于油”。這里的姑娘從小就受夠了沒有水的窘迫日子，長大后紛紛遠嫁到有水的地方。久而久之，這里的光棍漢越來越多。

1986年10月，聯(lián)合國糧農組織的美國、聯(lián)邦德國、日本、澳大利亞、瑞典、法國、加拿大、阿根廷和比利時等九個主要捐贈國，組成了一行13人的代表團，在山東省有關部門的陪同下，考察了沂水縣西北部的貧困山區(qū)。他們隨行的攝影師是齋藤正樹，一個精通漢語的日本人。我作為縣里派出的攝影師，不但要跟蹤拍攝他們的活動，還要配合齋藤正樹，給他介紹當地有關的風俗民情等情況。

聯(lián)合國糧農組織的執(zhí)行干事澳大利亞的亞歷山大·布朗，是個非常熱忱又風趣幽默的官員。每到一處，老遠就和當地農民熱情打招呼。他弓腰鉆到村民住的破屋里，揭開床上的破被子看看，掀開黑乎乎的鍋蓋聞聞，一刻也不閑著。累了就坐在臟兮兮的炕沿上，端起碗來喝水，拿起煎餅就吃，一點也不怕臟。村民看著好奇，他就熱情地和他們搭訕，見了老頭和孩子就摟著照相。當地農民聽不懂他的話，他就一邊做著鬼臉一邊大笑，惹的老百姓也跟著笑了起來。

第一次接待這么多外國人，聽說又是來送錢的，當地政府當然倍加重視。要求老百姓都穿戴整齊，女的穿干凈，男的不要光著頭，以顯示對客人的尊重。當時是深秋季節(jié)，天氣還不算太冷，正是穿毛衣的季節(jié)，農村沒有毛衣可穿，有個老頭就連棉衣也穿上了，還戴上了棉帽子?？吹接型鈬藖砑依铮o張得直冒汗，也不敢摘下帽子。來自美國的女官員卡麗塔看到他的穿戴非常不解，通過翻譯問他，還不到穿棉衣的時候，你為什么不穿毛衣？老人就領她到自己的破屋子里，指著繩子上搭的一身破舊的單衣，加上他身上穿的，這就是他全部的衣服了?？吹竭@些，卡麗塔流下了同情的眼淚。她隨即招呼其他官員過來，一一和這位穿棉衣的老頭合影留念。我想，這是他們極少看到且離奇的裝束吧。

來自法國的居伊·弗朗索瓦則對當地的環(huán)境很感興趣，他仔細詢問老百姓當地的氣候和農作物生長狀況。叫我?guī)礁浇巾斏?，他要拍攝周圍的山勢和地貌。這里山高路陡，小路崎嶇難行，當地人走起來都很吃力。他爬山卻很輕松，連在山里長大的我都跟不上，累得我氣喘吁吁。他告訴我他以前是學地質的，對地質構造有著特殊的興趣。下山路上，他又揀了好多當地的巖石標本背了回去。

通過三天的考察，聯(lián)合國糧農組織的官員跑了好幾個鄉(xiāng)鎮(zhèn)。在詳細考察了沂水縣西部山區(qū)嚴重缺水的狀況后，確立由聯(lián)邦德國在沂水實施中德合作糧援項目。在沂水縣委招待所，由聯(lián)邦德國經濟合作部世界營養(yǎng)司司長曼巴，起草了中德合作糧援項目在沂水立項的意向書。沂水縣也于1986年底成立了中德糧援項目辦公室。主任由常務副縣長擔任，水利、農業(yè)、林業(yè)、財政、審計、交通、外事和公安等部門主要負責人為成員。中德沂水縣糧援項目第一期工程從1987年開始，前后經歷了兩年時間。項目區(qū)包括沂水縣西北部11個鄉(xiāng)鎮(zhèn)，各鄉(xiāng)鎮(zhèn)和所涉及的工程村都建立了項目管理機構，負責項目工程的施工與管理。聯(lián)邦德國也派出了韋魯伯等專家，負責整個中德糧援項目的實施和監(jiān)理工作。

中德糧援項目的燃眉之急是解決西部山區(qū)的嚴重缺水問題。有了德國的資金扶持，購進了較為先進的打井設備，水利部門也派出了技術人員全程負責。經過兩年的苦干，在堅硬的石灰?guī)r地層上，打出了兩百米以下的深井三十多眼，建造了一百多眼大口井，還配備了相應的機房和抽水泵。為了有效積攢雨水，又在山頂上修建大型蓄水池一百五十多個，建供水站二百多處，鋪設管道二十三萬米，建防滲渠道五萬多米，整平山嶺梯田三千多公頃。并在四千多個家庭修建了儲水窖，在三千多戶家庭安裝了自來水，通過這項工程，解決了沂水縣西部山區(qū)近八萬人口和十多萬頭牲畜的飲水困難。

為了改善當地農民的生存居住環(huán)境，項目部又架設輸電線路十六萬多米，使祖祖輩輩點油燈的農民用上了電燈。為了改善以前道路封閉的落后狀況，他們還修筑環(huán)山公路近二百公里，使縣城的客車可以直接到達村口，極大地方便了村民的出行。

村里那些有為青年利用山區(qū)優(yōu)勢，發(fā)展果樹栽培和經濟作物種植。利用山坡進行牛羊養(yǎng)殖，取得了很好的經濟效益。好多姑娘也陸續(xù)嫁到本地，從此摘掉了“光棍村”的帽子。

中德糧援項目在沂水縣實施的兩年時間，我作為攝影師，多次為德國專家跟蹤拍攝項目的實施情況。因為我當時用的萊卡相機和膠卷全部由德方提供，所以拍攝的照片也要全部交還他們。這里的照片是在我的其他相機上，無意之中留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