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娟
春季里來百花香,
油菜田里捉迷藏。
東頭開間榨油坊,
西邊走來賣油郎。
油飄香,扁擔(dān)長,
腿兒抽筋直喊娘。
我和秀哼唱著小調(diào),走在放學(xué)的田間小道上。一群男孩從我倆身旁跑過,一邊追逐打鬧,一邊嬉笑叫嚷。
我看著小道兩旁田間開得熱鬧又耀眼的金燦燦的油菜花,猛地想起今天放學(xué)時谷老師宣布的一件開心事,我說:“秀,谷老師明天要帶我們班去鄰鎮(zhèn)的五祖寺春游。”
秀卻嘆起氣來:“我們班去不了。聽說四年級以上的班級才能去。五祖寺離我們這里有十多里路呢,老師擔(dān)心我們年紀小,走不了那么遠的路?!?/p>
“要是我倆能一塊去該多好呀!”
“其實我倆同歲。只不過你念書比我早一年?!毙銦o精打采地踢著路面上的小土塊。
我看著失落的秀,突然一個念頭在我腦中一閃:“明天反正全校都要放假,你到時跟著我混進我們班,隨我們一起去不就行了嗎?”秀眼睛一亮:“好主意!行!”
“你真敢跟我們一起去嗎?”看著秀堅定的神情,我反倒沒了剛才的豪氣。
秀一梗脖子說:“有啥不敢的?”
“如果你媽不讓你去,怎么辦?”我說。
“還不是因為我媽要我在家?guī)妹貌胚t一年去上學(xué)的。”秀氣鼓鼓的,“我起早偷偷地去?!?/p>
聽到秀這樣說,我也覺得秀說得挺在理。
“我聽說五祖寺可好玩了,比我們鎮(zhèn)上逢年過節(jié)時還要熱鬧。人擠人,貨比貨。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都是我們平日里見不到的。有時候還能碰上高鼻子、藍眼睛的外國人呢?!?/p>
“我們?nèi)タ赐鈬耍 ?/p>
我和秀你一句我一句地憧憬著第二天的春游。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我就早早地起床準備出門了。臨出門前,我摸摸口袋里媽媽昨晚特意給我的五元零花錢,心里美滋滋的。媽媽頭一次給我這么多錢。
“天色還早呢?!眿寢尩穆曇魝鱽?。
“老師讓我們早些到學(xué)校?!蔽掖鸬?,心里想著和秀的約定,便快步出了屋。
清晨的薄霧中,我老遠就望見秀已經(jīng)在村口的土路上向我招手。我倆一碰頭,就興奮地拉起手說笑著朝學(xué)校跑去。
到了學(xué)校,沒想到各班老師都要清點人數(shù)。秀一下子就被谷老師發(fā)現(xiàn)了:“咦,怎么多出一個人?你是哪班的學(xué)生?”
秀低下頭小聲地回答:“我是三年級的。”
谷老師說:“學(xué)校規(guī)定三年級的學(xué)生不能去。你還小,走不了那么遠的路,你回家吧?!?/p>
秀一聽就急了:“老師,我不小了。我今年本該念四年級的,是因為讀書遲,才只念到三年級的。”
秀說完眼巴巴地望著我,我趕緊對谷老師說:“谷老師,我們是一樣的年齡?!?/p>
“谷老師,我能走,您就帶我一起去吧?!毙愫喼币蘖恕?/p>
谷老師看看秀,又看看我,問道:“你倆是好朋友吧?”
“嗯!”我倆點點頭。
谷老師又問秀:“你家里人知道嗎?”
秀忙回答:“我昨晚跟妹妹說了。”
谷老師又想了想說:“那好吧。你倆路上要互相照顧,可不能掉隊?!?/p>
就這樣,在谷老師的帶領(lǐng)下,我們兩人一組,排成一條長長的隊伍向景區(qū)出發(fā)了。我和秀肩并肩,手拉手,有說有笑,像小鳥一樣飛向遠方。
我們先是走過一條長長的土路,然后拐上一條平坦的公路,再順著連綿的山脈向著北邊的景區(qū)走去。隨著我們的路程越走越遠,太陽也越升越高。谷老師告訴我們,走長路不能急,要踏踏實實地一步一步地走,不然會很累??墒强鞓返奈覀兡睦镏览垩剑‘斘覀冞^了一座石橋后,谷老師拍拍手掌示意大家停一停,然后問大家:“馬上開始爬山了,要不要先歇歇?”
“不歇!”我們回答得響亮又干脆。
谷老師望著我們笑笑,一揮手,我們就從山腳下開始爬山了。爬到半山腰,我和秀手心都汗津津的,身上也發(fā)起熱來。幾個調(diào)皮的男孩沖山腳下的村莊、田野,扯起嗓門“哦哦”地喊起來。和煦的春風(fēng)裹挾著油菜花的香氣拂過我們的臉龐,像撓癢癢似的。我指著山腳下遠去消失的學(xué)校和家的方向?qū)π阏f:“你看,我們的家和學(xué)校都跟我們玩捉迷藏呢。”
快到晌午的時候,我們終于走到了五祖寺。景區(qū)位于一座大山半山腰的平坦處,山上樹木高大,綠蔭如蓋,翠竹挺拔茂密,巨石林立,泉水、小溪在山間叮咚流淌,一間間出售紀念品的小木屋像一朵朵小蘑菇似的長在一棵棵大樹底下。我們?nèi)谌肴巳褐袛D來擠去,滿眼都是新奇。在四處匆匆東游西逛了一遍后,我們把目光聚焦在小木屋琳瑯滿目的漂亮的紀念品和從未見過的讓人眼花繚亂的零食上。我揣著口袋里媽媽給的零花錢,心里盤算著,不知買些什么才好。
我拉著秀這邊看看,那邊瞧瞧。只見貨架上有潔白、圓潤的珍珠鏈子,有展翅欲飛的五彩蝴蝶發(fā)夾,有會蠕動的嚇人的塑料蛇,有在玻璃缸里快活游動的漂亮的小金魚,有洋氣又好看的電子手表……讓人目不暇接。
這時,一聲悠揚的號角聲響起,循聲望去,只見一個人正拿著一個帶有褐色和白色條紋相間的小玩意放在嘴邊吹。那號角聲就是從那個小玩意中發(fā)出來的。店老板看到我們這些被吸引住的眼睛,就大聲地招攬起生意來:“大家過來看看,這是海螺號,生長在大海里的東西。這可是稀罕物件,要不要買一只做個紀念?”
不知為什么,我一下就對海螺號著了迷。大海離我們少說也有千里之遙,海的顏色、海的形狀、海的聲音……這些對于我們山里孩子來說,多么令人向往啊!
我癡癡地盯著店老板手里的海螺號:“我買一個?!?/p>
夕陽西下,我們在老師的帶領(lǐng)下走在回家的路上。大家開心地談?wù)撝裉斓乃娝?,但腳步卻明顯緩慢下來。
秀忽然眨眨眼說:“我今天好像看見外國人了,本來想喊你,你去買海螺號了……”
我舉著海螺號說:“外國人其實不稀奇,也許有一天,我們還能去看海,甚至漂洋過海出國去呢?!?/p>
秀笑盈盈地點點頭:“那我們就一步一步來,先去看海吧!”
我吹起了海螺號,悠揚的號角聲伴隨歡聲笑語飄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