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青年從軍運動中的問題探析

劉麗平

摘要：

抗戰(zhàn)后期，南京國民政府號召知識青年從軍，這場運動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知識青年的積極響應。但在征集、運送和編組訓練中出現(xiàn)眾多問題，這些問題的出現(xiàn)將直接影響到知識青年從軍運動的效果。

關鍵詞：抗戰(zhàn)后期；知識青年從軍運動；青年軍

在國民政府和社會人士的大力倡導下，知識青年從軍運動在社會上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響應。國民政府為確保這場運動能順利展開并取得預期成效，頒布了一系列相關法令，組建了指導機構；但在征集過程中出現(xiàn)了征集困難、違背政府法令的情況，在運送、編組從軍知識青年過程中，出現(xiàn)打砸、逃亡等現(xiàn)象，影響了青年軍在群眾中的形象。

一、征集過程中出現(xiàn)的問題

第二次知識青年從軍時，征兵額是十萬，為確保能如數(shù)征集，各個地區(qū)都有相應的配額。

而西康省有的地方比較偏僻，地區(qū)的文化程度相對較低，所以出現(xiàn)因征集知識青年困難而請求免征的現(xiàn)象。如：西康省下面的寶興縣，在民國33年11月的呈文中稱：“職縣皆在從寬緩征之列，現(xiàn)全縣僅小學一所，以所熟知黨員多不識字，即有少數(shù)識字者亦不過是短小畢業(yè)而矣，其身體之合于從軍規(guī)定者寥寥無幾，尤以區(qū)分部成立迄今時不過三載，所屬黨員各散居一方以商為業(yè)，黨之基礎，尚未健全，為推動今后黨工計呈請免征”[1]此呈文呈黨部會后，黨部對此區(qū)進行了調(diào)查所呈困難事實屬實情，準許免征?！痹偃纾憾ㄠl(xiāng)縣1944年11月呈文謂：查十一月份中心政令宣傳工作經(jīng)由本會訂為鼓勵知識青年從軍運動，關于該項工作宣傳辦法業(yè)已擬就，并于十一月終將宣傳經(jīng)過情形具報備。遵令即派員四處宣傳，惟因定鄉(xiāng)人民素以農(nóng)牧為業(yè)，文化水準極低，任何宣傳均難感動，請求免征。

國民政府號召全國知識青年從軍，以爭取抗戰(zhàn)的最后勝利，部分知識青年積極響應，而地方上辦理兵役的人員卻把志愿從軍的知識青年當成壯丁，更改籍貫以抵當?shù)卣黝~?！缎氯A日報》1944年4月7日第3版的讀者團中的《學生軍當了壯丁》中反映了這種情況：3月22日那天，我們學校全體師生都去替參加遠征軍的同學送行，可是到了他們上車地點的縣政府，卻發(fā)生一件意外的事情，原來參加遠征軍的同學們的姓名都被更改了，籍貫也都改了榮昌；把他們都當作榮昌的壯丁。在檔案資料中也發(fā)現(xiàn)類似的情況：民國33年11月17日的呈文“竊生因家境關系于民國32年下期休學，刻聞主席號召知識青年從軍，擬請復學參加，未及前來欲卻被本鄉(xiāng)強征入師區(qū)志愿團營四連。”[2]

國民政府號召的是知識青年從軍，但從檔案中居然發(fā)現(xiàn)在有的地方所交撥的從軍知識青年中有不識字的情況：三臺縣政府鑒案奉軍管區(qū)信嘉格字第3467號代電開：以宣漢志愿服役學生及公教人員中有不識字者七名已交由原率領隊長領回，惟學生及公教人員志愿服役原為知識青年從軍，凡不識字應予免送入教導團。從這一電文中可了解到宣漢所征集的志愿服役學生及公教人員中有七名不識字，最后由領隊領回，免送入教導團。國民政府征集的是知識青年，而地方上為了完成征額，隨便找人抵數(shù)，才會出現(xiàn)此類情況。

另外，在征集過程中還出現(xiàn)了志愿從軍青年因病而被遺棄的現(xiàn)象，在《我是一個志愿兵》一文的內(nèi)容略謂：“遠來從軍因病竟被棄置民家，以致流落乞食?！睆膰裾男麄鱽砜矗瑢W生從軍運動關系到建國和建軍，各級辦理志愿從軍青年護送的人員應該按照國民政府的意旨對之認真愛護，對從軍學生的起居、飲食、醫(yī)藥應特別注意，而不得任意摧殘，《我是一個志愿兵》中敘述的因病而被遺棄的現(xiàn)象是與國民政府的宣傳旨意相違背的。

從上面列舉的在征集知識青年從軍過程中出現(xiàn)的問題，可以看出國民政府在征集知識青年從軍過程中，并不是按照國民政府所宣傳的原則和優(yōu)待條例來操作的，實際情況和輿論宣傳間存在一定的差距。

二、運送、編組、訓練過程中出現(xiàn)的打砸、逃亡等現(xiàn)象

青年軍主要是由知識青年組成，素質(zhì)較高，待遇優(yōu)厚，但從查閱的資料中看出，青年軍的逃亡和拐帶物品的現(xiàn)象并不少見。為了減少青年軍的逃亡現(xiàn)象，消除其帶來的負面影響，全國知識青年從軍指導委員會專門擬定了《從軍青年外逃及裁汰辦法》：“知識青年志愿從軍入伍有潛逃者，應追回一切費用。入伍后潛逃者，應即停止享優(yōu)待權益外，并應受軍法處分。至入伍后被裁汰者除因知識不是，信仰不純者外，應即由服務部隊給予證明后，仍回原服務機關或?qū)W校給予復業(yè)及復學機會，并停止優(yōu)待其原機關或?qū)W校于被裁汰從軍職員請求復業(yè)或復學時不得拒絕?！盵3]下文舉實例來說明這一問題：

《西康省知識青年從軍的一段經(jīng)過》中的敘述反映出從軍知識青年的離隊和打砸現(xiàn)象：因途中汽車拋錨而滯留邛崍車站，因為征委會未事先考慮到這種突發(fā)事件，所以沒有任何應對措施，以致于食宿問題均無法妥善解決，在這種情況下，有的人開始鬧情緒，心生不滿，“有的問到：‘我們就是這樣上前線嗎？有的說：‘曉得是這樣我才不該來有的甚至說：‘他幾爺子在后方享福。我們要上前線拼命，就是這樣地把我們送脫了是嗎！”[4]從其話語可以看出從軍知識青年的滿腔愛國熱情在逐漸減退，隨之而來的是怨憤情緒，一夜后有5人開小差了。到成都后，又因為床位不夠，而睡地鋪。第二天早上，聽聞老百姓說，“晚上青年軍打了智育電影院，又打了春熙大舞臺”[5]點名上車時，又有6名隊員不到。在去瀘州途中，汽車幾次拋錨，到達隆昌時，天色已晚，饑餓寒冷交加，大隊長發(fā)給伙食費后，就各自去找食宿，這一晚又接連發(fā)生幾次小風波——打旅店，打飯館，掀翻桌子，砸爛碗碟。最后到達瀘州的203師部隊駐地后，按手續(xù)將47名隊員交與連隊正式入伍。先后在中途開小差的23名。當部隊到瀘州時，瀘州正遭到日寇飛機野蠻轟炸之后，全市滿目瘡痍。“就在二中隊交送入營的這天，又發(fā)生了兩起較大的風波，一是二中隊入營的一些人穿著灰棉軍衣上街，為看電影買票和院方發(fā)生沖突，搗毀了許多坐椅，觀眾也受了驚，同一天也因收費問題，打了兩處飯館。二是當天下午，有入營后出來的人員10余人，氣勢洶洶地闖進瀘光旅館，聲稱要找大隊長王守治算賬，說是貪污了他們的伙食費，生死要拉王去投沱江。”[6]endprint

從前文敘述中可以了解到：第一、地方官員在對知識青年從軍過程中可能出現(xiàn)的問題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沒能確保從軍知識青年的食宿問題和在入營過程中的交通問題，從而在從軍知識青年中，出現(xiàn)由于食宿方面安排不妥當引起不滿情緒的情況。第二、從軍知識青年在交撥入營過程中，出現(xiàn)了開小差的情況。一方面有辦理兵役人員的過失；但就從軍青年自身來說，從軍知識青年中不是所有的青年都是基于民族情感、愛國意識或因承擔著保家衛(wèi)國的責任來參軍的。有的知識青年只是受到宣傳的影響而萌發(fā)的一時熱情，當這種熱情遭受到不公正對待時，他們就放棄了當初毅然從軍的做法而選擇開小差。有的知識青年可能是為了改變自己生活窘迫的狀況而加入軍隊，入伍后發(fā)現(xiàn)軍隊的生活并不是所宣傳的那樣，就選擇了脫離軍隊。第三、在入營過程中出現(xiàn)的多次打砸事件，一方面可以說是從軍知識青年對自己受到的不公正待遇的一種發(fā)泄方式，但從另一個方面也反映出從軍知識青年本身素質(zhì)存在一些問題。接二連三的打砸事件，也影響了青年軍在民眾心中的整體形象。

在入營后，青年軍中出現(xiàn)了逃亡和拐帶物品的現(xiàn)象。民國34年6月28日，青年軍201師司令部函三臺縣國民兵團團部：“茲有本師山砲第一營三連志愿兵崔玉明等5名于4月3日在潛逃拐去如附冊，有觸陸軍刑法第九十三條之規(guī)定，特請貴徵委會飭囑迅即歸營本師，為愛護青年計，當從輕處分，予以自新之路，否則一經(jīng)拿獲定必依照法令嚴懲，縱一時不能緝獲該兵，亦必為鄉(xiāng)里所不恥。”

[7]在同一卷檔案中，還查到青年遠征軍陸軍第203師士兵逃亡拐帶服裝冊 “何仁佐，18歲，四川三臺人，初中畢業(yè)，4月3日逃亡，拐走棉軍服1件，白襯衣2件，軍帽1頂，皮帶1條，布鞋1雙，布襪2雙。何仁敦，17歲，四川三臺人，縣中三年級，4月3日，拐走棉軍服1件、白襯衣2件、軍帽1頂、皮帶1條、布鞋1雙、布襪2雙。”[8]

民國34年3月11日，陸軍第203師607團3營9連公函開：“查本連前接收貴縣（溫江縣）征選之知識青年楊文俊等十一名，均經(jīng)先后畏苦潛逃，并拐帶隨身服裝如棉軍服等件?！?/p>

表2（青年遠征軍第203師607團3營9連溫江征送之逃亡學兵名冊）

姓名 舒以諾 楊文俊 笪紹箕 陳安鏞 蕭伯常 鄭志澄 郭孝仙 云仲衡

年齡 27 28 28 22 24 24 28 22

籍貫 四川涪陵 四川重慶 安徽蕪湖 四川溫江 四川郫縣 四川溫江 四川溫江 四川雙流

逃亡日期 1945.1.1 1945.1.1 1945.1.1 1945.2.5 1945.2.5 1945.2.5 1945.2.5 1945.2.9

（資料來源于：成都市檔案館中的民134-6-36）

由此可見，青年軍中逃亡現(xiàn)象依然不少，據(jù)統(tǒng)計第一次從軍知識青年的情況為：“第一期學生志愿從軍參加者，16省籍，報名者40000余人，檢查合格入營者9497人，女生107人，赴印參加遠征軍者2260人，另參加空軍者有200余人?！弊詈蟾坝⒓舆h征軍者僅占入營者的26%左右。

思政論壇

知識青年從軍運動中的問題探析

南京國民政府對抗戰(zhàn)后期的知識青年從軍運動寄予了厚望，希望通過這場運動完成抗戰(zhàn)建國兩件大事，因此做了大量宣傳和報道，在一定程度上激發(fā)了知識青年的抗戰(zhàn)救國的熱情，積極踴躍地參軍，主動請纓參軍的佳話頻頻出現(xiàn)。但在這場運動中，仍然存在部分問題：地方無法完成征集兵額、征集的知識青年中有不識字的青年、有的知識青年被改為壯丁、從軍的知識青年被遺棄等現(xiàn)象。從這些現(xiàn)象中可以看出，南京國民政府在知識青年從軍運動方面的政策措施并不完善，忽略了地方的實際情況。同時，地方辦理兵役的機構，沒能積極貫徹落實中央政令，造成上行下不達的狀況。在報名參軍的知識青年中出現(xiàn)了打砸、逃亡、拐帶物品的事件，這與地方兵役機關在辦理知識青年從軍過程中出現(xiàn)的安排適當、組織不嚴密等相關。

在抗戰(zhàn)后期，南京國民政府在全國范圍內(nèi)發(fā)動了聲勢浩大的知識青年從軍運動，這場運動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擴充兵源、提高軍隊整體素質(zhì)的作用，改變了中國長期以來形成的“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的觀念。南京國民政府期望借這場運動，改變?nèi)珖癖妼φ目捶ǎ谌罕娭兄匦聵淞⒘己玫男蜗?。但是，知識青年從軍運動在征集、編隊、訓練和復員過程中出現(xiàn)的各種問題反映出南京國民政府并沒有完全執(zhí)行它所頒布的政令和措施；不像它宣傳的那樣各地群眾紛紛支持知識青年從軍運動，在筆者翻閱的一些檔案中，出現(xiàn)父母以年齡不足或家里只剩獨子是家庭的支柱或以體弱無學識等理由請求緩役和免役?？箲?zhàn)勝利后，青年軍開始復員，由于國內(nèi)形勢的變化，部分復員的青年軍根本無法復學和就業(yè)，生活陷入困難，連基本生活都得不到保證。因此，由于各種原因，知識青年從軍運動的實際成效與預期成果相比，存在著一定的差距。

[參考文獻]

[1]《西昌等縣執(zhí)委會呈報辦理知識青年從軍宣傳情形暨征集人員名冊，附從軍消息報導，國府軍委會，西康執(zhí)委會指令，代電》，民198-2-2210，四川省檔案館.

[2]《三臺縣政府、三臺縣立初級中學校關于考試、成績、教員待遇、獎勵、核發(fā)畢業(yè)證、查禁刊物、募捐勞軍、學生服兵役的指令、訓令、呈》，民11-1-279，三臺縣檔案.

[3]《四川省立三臺高級中學校關于學校調(diào)查、食米、教員入黨、招生、轉(zhuǎn)學、核定學籍、出征子女優(yōu)待、從軍的訓令、指令、函、名冊》，民11-1-169，三臺縣檔案館.

[4][5][6]毛云相、余迺驤：《西康省知識青年從軍的一段經(jīng)過》，《雅安文史資料選集》第三輯，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四川省雅安市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1987年7月版.

[5] [8]《三臺縣政府、三臺縣教育局、三臺縣立初級中學校關于學生服役、退伍、待遇的訓令、辦法、名冊》，民11-1-350，三臺縣檔案館.

[6]《四川省第一行政督察專員兼保安司令公署溫江縣政府成茂師管區(qū)司令部關于兵役制度禁拉壯丁通緝逃兵等案的訓令呈代電》，民134-6-36，成都市檔案館.

[7]《二期學生從軍國內(nèi)訓練期間將縮短為一月 盼教育部政治部青年團協(xié)作》，《中央日報》，1944年7月3日第3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