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和白色撞擊，江湖和情愛糾葛

陳祎沛

摘 要 提起王家衛(wèi)電影，《旺角卡門》總會顯得那么孤獨，沒有《阿飛正傳》成熟的風格，也沒有《花樣年華》在旗袍色彩轉瞬即逝中彌漫著的濃郁的老上海氣息?！巴跫倚l(wèi)的處女作”形成一個固定的標簽，粘貼在1988年開機的那一瞬，仿佛海水遇到冷空氣瞬間凝固一般，將那試探性的純凈原封保存在電影間，被團團籠罩在阿娥藏下的第五個杯子中，籠罩在酒吧門口華仔烏蠅漸漸扭曲的面目里，籠罩在顛簸于大嶼山中黃紅相間的小巴車中，籠罩在那間小小的電話亭中。

關鍵詞 王家衛(wèi)；感情糾葛；文化藝術

中圖分類號 G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674-6708（2019）232-0181-02

1 初識王家衛(wèi)電影

初次接觸該片是初中的一個寒假，當學習壓力堆積到某個程度，到達一個很清晰我能摸得著的邊界，就像鼓足氣的氣球隨著針尖的介入而瞬間爆發(fā)，這種爆發(fā)并非轟轟烈烈地瘋狂而是極其平靜，悄無聲息：每晚每晚地看老電影。我癡狂于香港異于現(xiàn)代日益趨同化的城市電影風格，不能自拔。我們之間仿佛蒙著一層世紀與世紀，一代人與下一代人，南方和北方文化的紗，我透過紗的網(wǎng)眼窺探一個異度世界。我成功地將自己那堆積的壓力包袱徹頭徹尾的甩給了香港電影，壓力奇跡般地被消化地無影無蹤。我就是在這部電影中第一次接觸王家衛(wèi)，想一想就有一種極致的滿足感。

旺角卡門這個名字充斥著怪誕不經(jīng)，毫無關聯(lián)的地點和異國傳說硬生生卻順理成章的拼湊起來。旺角，一個白日里人潮洶涌的繁華商圈，直至黑夜，在霓虹光暈下一群群如同潮濕下水道里縮著身子貼著墻根走、眼睛閃著警覺的紅光的灰老鼠般的各中職業(yè)的人們開始躲閃地活動著，從爾冬升的在旺角黑夜中出現(xiàn)的大陸殺手和妓女的角色可見一斑，旺角被黑夜包裹著。卡門，一個敢愛敢恨的吉普賽女郎，在紅塵中極有主見的追逐愛和自由，免不得讓人深陷其中。旺角卡門便是女子阿娥在漆漆的暗黑中涌動的激情。

潛伏于創(chuàng)作和編劇隊伍多年的王家衛(wèi)，處女作還是潛移默化地受傳統(tǒng)黑幫電影影響，從而具有獨特稚嫩，就像常常站在打牌人后面的觀看者初次上牌場的試探心理。此片在濃重江湖陰影中脫殼而出，內(nèi)心風格的觸角有限制地伸展，試探大眾口味，此后王家衛(wèi)的影片就越來越使人喜歡。

2 有吸引力的情節(jié)和制作手法

一半情愛，一半江湖，在影片中，穿插著，交織著，滲透著。情愛和江湖二詞也定格在華仔徘徊直至子彈刺穿他的頭顱，身體抖動那一刻。華仔和阿娥間的情愛是純粹的，江湖糾葛似云霧簇擁圍繞著這份情愛，華仔強制二者不觸及卻不似陰陽對立的極端關系，他試圖守護住阿娥，守護住大嶼山和九龍間愛情的平靜，守護住自己十四歲就領了安家費的命運多舛。強制往往產(chǎn)生矛盾沖突，在阿娥望向紅黃交錯的大巴車時迷茫的眼神中，情愛和江湖此時沒有達成統(tǒng)一意見。

叛逆黑幫古惑仔和純情校園少女的情侶配置在80年代很吃香，從各類港片效仿《天若有情》中半夜溜出來砸櫥窗偷婚紗拜教堂的情節(jié)可見一斑，潛心編劇多年的王家衛(wèi)深知此點。華仔，一個在九龍地盤，手下僅烏蠅重情義的大佬。阿娥，一個比水純凈，鄰家女孩般寡淡卻有味的女人。當華仔的三姨操著上海方言瘋狂催著他接電話時，已經(jīng)為二人決定性相遇埋下伏筆，劉德華將仿佛能聞到腐爛味道的晨間具有的慵懶演的淋漓盡致，光著腳，裹著油膩被子，迷著眼去開房門，突然溫柔的音樂夾著一見鐘情的瞬間緩緩流淌進觀眾的耳中，一個阿娥的面部特寫。24歲的張曼玉美透入骨，尚有嬰兒肥的痕跡卻沒有現(xiàn)在骨架般可怕的瘦。夕陽余暉灑在她白皙的肌膚和布衫上，靜置在沙發(fā)上像一朵露水潤濕散發(fā)無味的清水花，或來回晃動藥瓶或用唾液沾濕衣服或帶著口罩不停歇地咳嗽著。從烏蠅來回往復地催華仔去收租，從阿西和烏蠅滿身淌著血，同時伴著加快節(jié)奏的背景音樂沖進房門（快節(jié)奏的音樂從房門開啟時突然進入，打破二人微露的甜蜜，當白色粉末藥物開始發(fā)揮效力使烏蠅嘶叫后，視角轉到趴在門口靜靜看著阿娥的臉上并停止，從江湖過渡到情愛）她明知他的身份和背景，但青春的荷爾蒙對每個人都均等分裂，二人相愛了。

“廚房里有煮好的飯，另外我還買了幾個杯子，我知道，用不了多久就都會被打破，所以我偷偷藏起了一個，到有一天你需要那個杯子的時候，就打一個電話給我，我會告訴你放在什么地方?！?/p>

阿娥把她的情愛藏了起來躲在第五支杯里，這樣行為的意思是：我等你想找我時就來找我。在大嶼山的孤獨餐廳做事，她穿著長裙漫無目的地將白色紙飛機一個個拋向香港島方向拋向九龍方向拋向華仔。大概是擊中第五個瓶中的情愛，經(jīng)歷諸多江湖變故后華仔義無反顧乘著紅黃相間的小巴車前往大嶼山，當然挾著那瓶情愛的觸媒。阿娥卻去了九龍。在站口不安的來回往復踱步間歇性抽口煙的他，最終等她等到末班車的最后一個她和醫(yī)生男友。她穿著棕褐色的亞麻裙，隱隱的汗?jié)n。他泄氣像一支充滿對情愛祈盼的膨脹的氣球被迅速的鋒利一擊即中，幾乎在第五支瓶沉入無盡思念的大海的同時華仔腰間的BB機尖銳響起，接線小姐穩(wěn)重地說：張小姐讓你一定要在車站等他。阿娥模糊的身影在艷紅車漆前閃動，二人的身影在電話亭中纏繞著，互融在年輕的荷爾蒙中。畫面逐漸混亂逐漸變白，是荷爾蒙在分泌跳躍碰撞燃燒。阿娥和華仔永遠只剩下相思夢，就像九龍和大嶼山永遠有一趟紅黃相間小巴。我永遠都在這里等你，到達與否已不重要。

3 結論

《旺角卡門》中黑幫題材的設定也是跳出80年代的潮流，并非喋血雙雄中浮游著個人英雄主義光環(huán)的孤膽英雄，并非快馬加鞭般浩大快速的街頭群毆和槍戰(zhàn)，僅有兩個混跡江湖頭破血流走頭無路的無助青年，重情重義卻散發(fā)著濃郁不知明日的漂泊無定的氣息。烏蠅，就像蠅般昏頭昏腦四處闖壁，愚蠢的嘶喊著叫囂著，祈望有朝一日能夠逞能揚名，甚至不惜領重金殺手令，最終在橘紅色玻璃紙的沙沙飄動下無聲的擊斃有聲的死亡：我寧做一日的英雄，也不做一世的蟲。三人的性格塑造得擺脫主流，有血有肉黑白分明不落窠臼的鮮明。阿娥為華仔帶來的新鮮脈絡就像薄霧下另一番領域，她溫潤的性情和那潛藏著的逐漸積蓄的愛情力量，沖擊著華仔渾噩度日的江湖險惡的黑暗面，融化在鮮血流淌的傷口上，撫揉著帶領他走出陰暗的心。娥與華兩人自成一格世界，套在一層阻隔外界一切鮮血、砍刀和傷死的防御里，做著白色純潔卻在心底暗暗發(fā)虛的相思夢。華仔知道真正實現(xiàn)愛情的地方是在那一趟映襯在大嶼山的綠下的紅黃相間小巴的滾滾車輪的循環(huán)往復中，在那層層向上延展的引向誘惑的二層階梯被擲地有聲的踏響時，還在那阿娥麻色吊帶裙上的一灘隱隱汗?jié)n中。一切的小巴、二層階梯、汗?jié)n都在從腥風血雨的旺角夜街打來的那一通電話中快速旋轉起來，化成腦后的一絲甜夢般的向往。鏡頭又回到那快速移動的節(jié)奏，直截了當?shù)募糨嬍箍臻g的窘迫感和壓抑無奈表現(xiàn)的徹頭徹尾淋漓盡致。瞬間的藍光在他臉上留下不同于與阿娥相伴時的愜意與散漫，那是一次次目睹傷痕的產(chǎn)生所積累的苦恨和實現(xiàn)真正的愛情和江湖間幾乎不復存在的情誼的對抗與矛盾。華仔的精神已經(jīng)厭倦著回到打殺間，他已經(jīng)在某種意義上和那艷紅車漆前的模糊身影揉合，充斥著江湖氣的外表已經(jīng)帶著歡愉的愛情步調(diào)。但是江湖是非已經(jīng)深深羈絆著他血肉模糊的赤身，險惡的荊棘刺入神經(jīng)末梢，看到烏蠅倒在血泊中，抽搐的他本能性的沖上去，這是他在圓自己細膩的愛情破夢，為江湖情誼做最后的彌補與掙扎。他不想就此了結了一切，江湖與愛情的糾葛就此被摔在地上斷成碎片，即使重新拼湊的過程可能滿手鮮血洶涌，但是他寧可讓矛盾的荊棘刺的更深一點、刺穿靈魂也不帶一絲后悔。王家衛(wèi)的愛情理念大概就是剝開覆蓋在最后的內(nèi)核上的層層阻隔，男男女女的矛盾與相對離別都是撕扯開每一節(jié)皮層時矛盾激化的影響因素，但是他們不惜撕扯的苦痛和空間產(chǎn)生的距離，為的是追求最本質的那一絲夢境般的相思，即使第一口開始就是滿嘴苦澀。娥與華兩人的心隨著最后血泊中華仔身體抽搐的節(jié)奏上下浮動，漸漸的那45度角望向天空的泛白眼神中模糊的重疊著船上BB機尖銳的叫聲，這是愛情的訊息在瘋癡地召喚著他浮在半空中的魂魄，希望他允吸到那汗?jié)n中央潮濕的甜蜜。這種愛情美學的酸度與野性使觀后的男男女女憐惜著，愛慕著這純粹的愛情和脫離江湖阻隔和外在矛盾的果敢，將矛盾的苦澀與甜美雙層泛在心中。

紅色和白色撞擊，江湖和情愛糾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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