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外一題）

周尚俊

土砌的圍墻，木構的屋堂。在河湟鄉(xiāng)村大地的平川彎道山山嶺嶺，坐落著許多由東、南、西、北四面房屋圍合起來的院落式住宅。這些土院落或獨門單院或三五成群或連片集中，或隱或現(xiàn)地布局著、存在著，延續(xù)著鄉(xiāng)土生活，創(chuàng)造著鄉(xiāng)村生命。

鄉(xiāng)村土院落，也即莊廓院、四合院，是我國的一種傳統(tǒng)合院式建筑，其格局為一個院子四面建有房屋，通常由正房、東西廂房和倒座房組成，從四面將庭院合圍在中間，故名四合院。這種構建在河湟大地到處皆是，并別具一格，構成獨特的鄉(xiāng)村風景。

受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風水學的影響，河湟四合院內(nèi)各方位的房子按吉方、兇方有固定的用途。北方為吉方，北房即為正房，亦稱上房或大房，面闊五間或三間，單坡平頂，前出廊，土木結構。北房在建造時臺基略高于其它房基。用料、裝飾及規(guī)格格外講究;前檐木雕裝修十分精美，內(nèi)容有壽山福海、牡丹富貴、暗八仙等，支摘窗也有多種圖案，如八卦套、步步錦、方勝扣等，很有特點。北房是家中長者和客人用房，也是重要的家庭接待場所。

東房是子媳的住房，以求家中后嗣繁續(xù)，家道昌盛。東房也闊五間，其建筑裝飾與規(guī)格遜于北房，一般前檐不做木雕，支摘窗也是簡單的“一馬三箭”。

南方為吉方，南房正中一間取大門，青海河湟地區(qū)一般都在南房偏東方向安置大門。河湟習俗稱大門為財門，安大門，也叫“立大門”，有祭門慶賀的儀式，以期招財進寶、興旺發(fā)達之意，是一種美好的愿望。東北角房一般作為驢馬圈，西南角房則為廁所，俗稱茅坑或場圈。所謂用陰濕壓毒火，且?guī)T不能對正房，也是一種講究。

西房為住房或倉廩，家中的存糧一般都放在西房。大門兩側的南房為雜物農(nóng)具儲藏室，農(nóng)活農(nóng)具如鐵锨、木锨、鋤頭、榔頭、犁鏵、磨子、背斗等等應有盡有。中間庭院，俗稱院心，以中軸線做鋪磚甬路，兩側辟成磚砌小花園，種植牡丹、丁香等，以寓富貴丁旺。其實際目的是綠化，左側花園內(nèi)用磚砌一精巧燎爐，稱“中供”。逢年過節(jié)，初一十五，早晨焚香，以敬神靈。每到此時，香煙繚繞，紛紛揚揚，鄉(xiāng)村生活的敬畏與神圣之情油然而生。

在過去東南西北房四面都建起的只是少數(shù)家境殷實人家，普通人家只能按照家庭情況，或建一面北房，或建東北兩面。

河湟鄉(xiāng)村四合院房屋建筑多系土木結構，有二架七檁、二架五檁的大房，有平房踏牽、平房懸牽的大房，還有單梁單牽、對兒木等普通房子?？傮w上，從一般到高檔大房，其建筑構造名稱依次如下：對兒木（也叫挑沿子）、對兒木扎扣板、對兒木懸牽、平房踏牽、平房懸牽、拱檁懸牽、拱檁懸牽加飛椽、單副腰、雙副腰、雙副腰加彩等。其叫法不同，構造使用木料以及木雕花紋亦有較大區(qū)別。大房上一般都是四扇格子門，設格子花窗。花窗有雙工字、單工字、滿天星、富貴不斷頭、萬字、字環(huán)、霸王、七王背劍、雁落沙灘等多種花樣。窗格上兩角有小框鈕固定，可以開合。屋頂有兩流水或一流水之分，大房多為兩流水，普通房子只是一流水。

精美的木雕和磚雕、樸素大方的門窗隔扇、用桐油漆成的各式家具，是四合院里最能體現(xiàn)主人身份和工匠手藝的亮點。即便是貧寒人家最簡陋的院落，其門楣上也會飾以木制雕花?？梢韵胍?，人類的愛美之心不分貧富貴賤，對美好生活的追求不分男女老少。大戶人家的堂屋中，雕鏤精細的炕柜、八仙桌、太師椅和茶幾，正面墻上懸掛的條幅字畫和書架上的線裝書。這一切除了一個“雅”字，還給人傳達了一種足夠的信息：古樸的美學思想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融匯貫通。它們是人生奮斗的結晶，是人們精神世界的具體表現(xiàn)和深化，體現(xiàn)了“處世德為本，居家書當先”的儒家傳統(tǒng)思想。勞動之美、殷實之美、人性之美和崇文之美，通過這些土院落而盡顯無遺。

過去四合院的房子以平房居多，極少平樓結合的房屋。房屋為木構架承重，平頂屋面，上施草泥用小磙碾壓光，頂坡度平緩。下雨時屋頂不易被雨水沖刷，下雪時便于上房掃雪，以免屋頂漏水。屋頂也可作為庭院的補充，上面可晾曬糧食、干菜，架設木梯可上下屋頂，既利用了很好的陽光，也不受豬狗的侵擾。四合院是鄉(xiāng)村民居的主要形式，當然還有三合院和兩面建房等幾種形式，院中除了房屋而外，還設有花壇，種植果樹、花卉，附設有車棚、草料棚、畜棚、果園、菜園等，形成一個多功能的家庭組合體。院子中間或一邊的“花園”，種植果樹、花草和蔬菜。在夏秋季，園子里各種花兒齊開，芳香四溢，花色耀眼，別有一番幽雅情趣。這時園子里各類蔬菜也郁郁蔥蔥，果樹滿枝香果，農(nóng)家生活氣息萬千，香味滿園。

四合院是河湟人家的多功能大廳，是中國百姓的系統(tǒng)居所。這里有人畜花鳥，動植物種;有悲歡離合，生老病死;有原生態(tài)的生活氣息，有超自然的藝術杰作。四季在這里更替，生命在這里流淌，物種在這里延續(xù)。

這就是鄉(xiāng)土，這就是生活，構成了中國特色的鄉(xiāng)村味道。

站在連綿起伏的黃土山頭上放眼望去，總能看到山凹陽坡上那些參差錯落的高墻莊廓，樸素直平的四合院落。這些院落生在土中，黑夜白天時時生存，千年萬年生生不息。其實“土”是成就四合院、村莊，甚至鄉(xiāng)村人家的天然元素。祖先們在這塊貧瘠的土地上“土里刨食”，開墾出了千頃良田，構建了一座座理想的溫馨家園。在構成物質(zhì)世界的五行中，土和木是這里人家生存和建房的基本條件。而木生火，土生金，構成了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的良好機緣。

這些土得掉渣的四合院，蘊含了多少簡板竹書、琴棋詩畫，走出了多少學者文人和商賈賢達。深深幽幽的土巷道，零零落落的四合院，形成了傳統(tǒng)的自給自足生活方式，造就了充足的自演自導的生活故事，平淡靜寂中卻醞釀出了燦爛豐富的本土文化。

多少古樸的歌謠從這里產(chǎn)生，多少動聽的酒曲兒從這里飄出，多少精巧的工藝產(chǎn)品從這里走進集市廠，多少飽滿、香甜，又原汁原味土生土長的糧食、蔬菜、瓜果，甚至是洋芋蛋、胡麻油、牛羊肉從這些斑駁不堪的莊廓院里一路走出，由其中的主力牲口們滿心歡喜地送到人流如潮的城鎮(zhèn)街頭，進入千家萬戶，也進入他們的腸胃血液，滋潤山外人們的生活，增添他們對鄉(xiāng)村的留戀，對四合院的向往。

當然也有人對那些土莊廓不甚了然，進得門去，被主人家好茶好飯相待，卻總怕那土墻土炕弄臟了自己的衣衫。實際上，土院落里的人情是世界上最感人的人情，而比起人的心靈來，土是最干凈的東西。當然有了一段時間的交往和了解，這些人自然而然會受到感化、得到錘煉。最終他們也與四合院融入一體，與鄉(xiāng)下人打成一片。這便是土的威力、四合院的魅力。

從某種意義上說，土，成全了這一方人。本土語言、本土文化、本土民居和本土經(jīng)濟，哪一樣離得開一個“土”字！天為乾，地為坤，除了日月星辰的普照、江河湖海的養(yǎng)育，土地的襟懷是最為博大的，它包容了山川宇宙，包容了過往生死。所以老百姓最看重土，最愛戀土，最離不開土，也最忌諱別人嫌他們土。土，形成了他們淳厚質(zhì)樸、豁達樂觀的坦率性格和生命價值。每當閑暇之日，三五好友相聚四合院的炕頭，幾杯淡酒，幾句鄉(xiāng)語。情到處，以箸擊盞而歌，歌曰：“前三十年人吃土，后三十年土吃人。人吃土來常常在，土吃人來永無蹤。人在陽世上站著個店，爭名奪利是枉然”。寥寥幾句家常俚語，卻唱透了人生的簡單哲理。

四合院這個土院落承載著多少鄉(xiāng)村故事，經(jīng)歷的太多太多，承受的太多太多，失去的也太多太多。這從那些久遠了的殘磚斷瓦上可以看出。許多其貌不揚的老院落，已經(jīng)居住了幾代人數(shù)百年。當你站在庭院中四顧流連的時候，你會發(fā)現(xiàn)院墻上苔痕累累，屋頂上蒿草萋萋，梁柱間燕雀低飛，窗欞間布滿塵埃。一種人世間的滄桑和恒久不變的氣度，讓人的心靈產(chǎn)生了一種莫名的向往感，不由你不去猜度和追想那些遙遠的過去。

喜歌，逝去的鄉(xiāng)村歌謠

“喜今日，升杯者開席之杯。喜筵開，喜筵開，青枝綠葉長上來，一朵蓮花中間開，四面八寶擺上來。八仙桌兒四四方，壓桌碟兒在四方，八寶糖果在里邊，瓜子兒上來占中央。常言說，雞蛋出在雞窩里，瓜子兒出在瓜瓤里。請各位親戚嘗—嘗，有牙的親戚吃雞蛋，沒牙的親戚嗑個瓜子兒?！鼻嗪：愉亦l(xiāng)村土墻莊廓的大院里，人來人往，鞭炮聲聲，隨著“東家”詼諧幽默地大聲說唱婚禮詞，忽然間人們坐滿十幾桌宴席，一場鄉(xiāng)土風味的婚禮宴席井然有序地拉開了大幕。

可是，這只是幾十年前鄉(xiāng)村婚禮才有的場面。隆重而熱烈，充滿著祥和喜慶的味道。

喜歌，是中國人遇有婚嫁、生子、建房、開業(yè)等喜慶事項時，即興表演的祝頌、祈福（包括感恩、惜別）性質(zhì)的儀式歌謠，又稱喜詞、喜話、彩詞、說唱詞等，多為四言八句，大四句等句式，據(jù)說源于唐末五代。喜歌語言生動，詼諧幽默，富有哲理，詞句押韻，講求對仗，朗朗上口，充分表現(xiàn)了喜歌豐富的音樂性，非常適用于民間生活，恰如其分地表達著鄉(xiāng)土情懷。

每逢鄉(xiāng)村喜事，那一首首喜歌，響徹在鄉(xiāng)村的上空，滋潤著鄉(xiāng)村生活，帶來無窮的歡樂。

“久旱逢甘雨，他鄉(xiāng)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弊怨乓詠恚藗儼鸦橐霎斪魅松乃拇笙彩轮?，同時也把結婚和考取功名看成人生的兩大幸事。而“金榜題名”只是少數(shù)讀書人才能得到的榮譽，只有“洞房花燭”才能成為每個人的必然經(jīng)歷。因為是一個人的“終身大事”，歷來被人們看重或推崇，舉辦好婚禮慶典，自然成了最大追求。青海河湟地區(qū)婚禮儀式上的喜歌內(nèi)容最為豐富，是鄉(xiāng)村生動歌謠最好的代表。

婚禮喜歌，也即婚禮說唱詞，就是在男家拜堂成親的現(xiàn)場，由執(zhí)事（俗話也叫“大東爺”）大聲念頌一些賀喜祝愿的話語，以增添新婚的喜慶氣氛，展示人們祈祉求福、祈吉求安、祈子求嗣的心理。內(nèi)容涉及喜宅的環(huán)境，喜房的布置，宴席的各個環(huán)節(jié)，各種答謝，新郎新娘及來賓賀客各個方面。語言即興而出，大致對仗押韻，節(jié)奏可快可慢，類似于曲藝行當里的數(shù)來寶。每一場景的轉換，每段喜歌的開頭，都由“大東爺”先扯開嗓子大喊一聲“好！”，來賓賀客和圍觀的人群都高聲應和齊聲叫好，然后念唱這一環(huán)節(jié)的喜歌，使得現(xiàn)場異?；鸨瑹崃摇?/p>

婚禮喜歌先從“拜花堂”開始，東家念唱：“天長地久，盤古就有，吉利吉利，吉祥如意。黃酒敬天，清茶奠地。洞房花燭，紅鸞添喜。棗兒圓棗兒紅，龍鳳鴛鴦富貴春。三分錢馬九柱香，夫婦雙方拜花堂。一拜天、二拜地、三拜四方神靈、四拜列祖列宗、五拜父母大人，夫妻雙方同拜祝鴛鴦對舞，白頭偕老。”

婚禮的每一個過程都用喜歌做鋪墊，掀起一個個高潮。如“迎賓”喜歌：“紅鸞添喜，燕爾新婚，柴門煥彩，草舍增光。—百輛迎于蓬門。親朋不遠千里而來，—路上受盡了風塵之苦，理應十里扎彩門，五里設接亭，才是正理。今日，我小東由于一時疏忽未能如愿，特到高親席前告?zhèn)€不是?！蹦锛胰嗽谙哺杪曋袧M心歡喜地得到了接待?！伴_拳”喜歌：“喜今日，升杯者開拳之杯。把兩廂男女外家爺、二位冰翁大人，及各位特來長見的親戚，請到寒舍，頭頂涼棚，腳踏冷地，吃酒無好酒，赴宴無好宴，只是屈卡（委屈）一時。不說不笑孤孤單單，又說又笑喜喜歡歡。打鼓在里響聲在外，吃酒了要猜拳，好好兒給東家長個精神。”喜歌念畢，鄉(xiāng)村大院吆五喝六，猜拳行令，氣氛異常，歡樂無盡?！氨砑迠y”喜歌：“喜今日，八仙桌兒四四方，四條腿兒在地上。大紅箱子放中央，請姑娘開箱擺嫁妝。打開描金匣，首飾明朗朗，銀鐲子、金耳環(huán)，名堂多得說不完。鴛鴦鏡，照天光，生發(fā)油，玫瑰霜，衣服盡是新式樣，看的我百花繚繞眼前晃，請各位親戚細細兒看，慢慢兒評，小東我暫退一旁?！崩L聲繪色，恰如其分。

結婚意味著父母養(yǎng)大了孩子，成家立業(yè)了。因而在這樣的喜事上更應該感恩父母，河湟婚禮喜歌自然少不了這一內(nèi)容，如“謝奶母”喜歌：“喜今日升杯者，謝娘恩之杯。東方太陽東出西入、有普照大地之恩，天有覆蓋之恩、地有載重之恩，國有水土之恩、父母有養(yǎng)育之恩，烏鴉有反哺之恩、羔羊有跪乳之恩。十月懷胎三年哺乳，挪濕就干，千金小姐養(yǎng)大成人，送到XX之門，穿針引線，留子接孫。奶母有海洋之恩。理應給岳父送上高頭大馬一匹，給岳母送上犏乳牛一頭，怎奈坐馬撒在黃草灘，黃土遮住路不見，犏乳牛還在山后邊，路途遙遠得實難趕。這些都是小東的狂話，實際上給奶母送的XX元錢，上門叩頭歡喜笑收。”詼諧的喜歌，真誠的表達，激動了父母，感染了鄉(xiāng)親，渲染了婚事氣氛。

鄉(xiāng)村生活豐富多樣，鄉(xiāng)村喜事也層出不窮。每一個喜事都產(chǎn)生出每一種喜歌，每一首喜歌激活著每一個生活。

青海河湟老人有“過壽”的習俗，壽禮上要念唱“獻壽禮喜歌”：“花又好來月又圓，美好時節(jié)慶壽誕。遠近親戚來拜壽，莊員（莊鄰）擠滿一院院。獻壽桃，獻壽匾，八洞神仙掛兩邊。祝賀老人登壽域，永作人間活神仙。”

居所是農(nóng)家人的棲身地，他們把這一棲身地看得十分重要，因而建房立業(yè)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少不了慶典活動的舉辦。而這時候的喜歌更是派上了用場。過去打莊廓到最后兩板圓滿時叫“合龍口”，每當此時主人家舉辦儀式，擺香案、獻饅頭，奠茶奠酒，此時要表白“合龍口”喜歌：“鳳凰落在高山頭，青龍擺尾向東流。莊廓打在聚寶盆，吉祥時節(jié)合龍口。三炷神香插板縫，兩個饅頭填墻頭。奠上茶，奠上酒，神佛祖宗都保佑。一祝長發(fā)吉祥，二祝天長地久?！?/p>

農(nóng)村建好莊廓后，首先要立大門，同樣這是一個十分重要的時刻。鄉(xiāng)村的習俗是，新安裝的大門開啟時要進行慶賀，有一項儀式是在門頂潑清水，這時候便要唱啟新門潑水喜歌，“新屋成，新門開，挑上水桶潑水來。清水灑天，幸福無邊。清水潑地，吉祥如意。灑西又灑東，家聚萬兩銀。灑北又灑南，積糧上萬石。灑了你身灑我身，一家大小人康寧?！边€有“踩財門”儀式，就是開啟大門后，邀請萬事俱佳的長者第一個進門，同時說吉祥話，也就是唱踩財門喜歌，稱為踩財門，“金門開、銀門開，四面八方都進財，斗大元寶滾進來。啟吉門、啟祥門，吉祥如意四季春。踩福門、踩壽門，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p>

農(nóng)家修建新屋，在上中梁時還有“上中梁”習俗。主要有起梁、陳祝詞、施供品等環(huán)節(jié)。上中梁這天要擇黃道吉日，屆時貼對聯(lián)，焚燒香表，鳴放鞭炮，儀式較為隆重。上中梁前在梁的中心鑿一小孔，內(nèi)裝金、銀或銅錢，五色糧食（小麥、青稞、豌豆、蕎麥、玉米等），取五谷豐登之意，并放入人參等補氣之藥，然后將小孔用木塞封口，寫上年月日及各種吉祥語言，再用一塊正方形紅布包裹，然后眾人起梁，放入設定的梁架子上。上梁時，掌尺的在中梁上陳祝詞，也就是念喜歌，“打一斧千里向，黃道吉日上中梁。周公卜、魯班修，二十八宿都降臨。一股香煙往上升，好似祥云飄空中。金梁原本長林中，青枝綠葉四季青。只為金梁才有用，車拉馬拖到寶莊中。前造木馬后造梁，金梁放在玉柱上。金梁好比一條龍，搖搖擺擺到空中。金梁玉柱頂乾坤，祖祖輩輩出貴人。生下貴人狀元郎，合和保得人丁旺。劉海生來一大仙，身背葫蘆撒金錢。先撒金銀珠寶，再撒糧食滿倉。前撒槽頭興旺，后撒金玉滿堂。生財發(fā)旺地，富貴萬萬年?！边叧厡⒈P中核桃等物四面拋撒，其他眾人將清水潑向空中。當日主人殺豬宰羊，設酒席招待前來祝賀的左鄰右舍、親戚朋友。

喜歌伴隨著鄉(xiāng)村生活的方方面面，中國人深受儒家思想的影響，注重禮節(jié)更是鄉(xiāng)村生活的重要方面，所謂知書達理是人們的基本追求，因而喜歌滲透著鄉(xiāng)村生活的每一個空間。

過去，農(nóng)家人上了年紀，就要做好“壽材”，同樣做好后還要進行慶賀，儀式上要念賀壽材喜歌，“神手木匠做壽材，柏木幫子棗木蓋。柳木雕成底座兒，恭喜今天壽材成，修成百年安樂宮。三大財神來迎喜，老者雙雙壽域登?！?/p>

過去，過了臘八，年節(jié)的序幕已經(jīng)拉開，臘月二十三送灶神，是年節(jié)的一項重要內(nèi)容。送灶神是民間祭祀灶王爺?shù)墓?jié)日，這一天人們在灶王像前的桌案上供放糖果、清水、料豆、秣草，送灶王爺上天向玉皇大帝稟報這家人的善惡，讓玉皇大帝賞罰。此時，就要念送灶神喜歌：“一盞面燈灶中點，灶餅食果盤中獻。草節(jié)料瓣喂飽馬，焚化紙錢當盤纏。此夕臘月二十三，打發(fā)灶君去上天。上天多說人間苦，窮神纏人人大難。但愿多把吉祥降，下界之后保平安?！?/p>

一年莊稼兩年苦，每個豐收的日子來之不易，因而人們把豐收看的很重，十分珍惜豐收的日子。每當秋天的豐收季節(jié)，村莊人要唱豐收喜歌，“土神佑，禾神佑，麥豆雜糧均豐收。春天種下一粒籽，秋收萬顆歸倉頭。家家慶豐收，釀造酩餾酒。頭一杯美酒獻土神，神袛為民立大功。沒有土神顯神通，很難獲得好年景。二杯美酒獻禾神，豐年大有靠籽種。又無災來又無病，神為農(nóng)家保收成。今逢盛世來祝慶，確保倉廩永不空?！?/p>

因為珍惜，所以看重;因為熱愛，所以執(zhí)著。中國老百姓熱愛鄉(xiāng)土生活，注重鄉(xiāng)土禮節(jié)，因而鄉(xiāng)村生活布滿著環(huán)節(jié)，充滿著禮節(jié)，其中深深地蘊含著深厚的鄉(xiāng)土文化。

鄉(xiāng)村有辦不完的喜事，因為鄉(xiāng)村有無窮無盡的生活，因而喜歌常常飄蕩在鄉(xiāng)村的上空。

如今，發(fā)端于民間、曾經(jīng)在井市廣為流傳的喜歌，隨著時代的變遷，在日常生活中已經(jīng)少見，往往只能從曲藝說唱，尤其是相聲表演中看到端倪，但喜歌作為一種文化現(xiàn)象曾經(jīng)廣泛存在于百姓的日常生活中，存在于鄉(xiāng)土的每個空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