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憂傷

梁路峰

早晨醒來，打開微信，許多微友發(fā)來信息：“冬至快樂！”

我心里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今天又是冬至了。

我趕緊起床，推開窗戶，窗外的天空淅淅瀝瀝下著細(xì)雨，對面的山上傳來“噼里啪啦”鞭炮聲……

又是一年冬至，我的心情隨著窗外絲絲縷縷的冬雨飄起而又落下，心底一陣又一陣地疼痛。

吃過早點，我下樓去開車，妻子早已站在車邊，她手提一只藤籃，籃里有一塊豬肉、兩個蘋果、一碗齋飯、香燭紙幣祭品，原來，她昨天下午已準(zhǔn)備好了這些祭品。

我知道，她比我更想念兒子。

沒有語言，我駕著車向盆珠公墓山奔去。路上一輛接一輛的小車左右穿梭，行人匆匆忙忙奔走，公路兩邊的山上已經(jīng)是煙霧彌漫，時不斷的鞭炮聲讓天地之間都充滿了神圣和悲涼。

我加快了油門，不顧公路上擁擠的車流人往，一直朝前奔。

雨，一絲絲一縷縷飄在空中，落在濕漉漉的土地上，滴進(jìn)泥土……雨，一絲絲一縷縷飄落在擋風(fēng)玻璃上，隨著刮水器的飛旋，一滴滴灑向空中，然后化成雨霧，成為一絲絲傷感的愁緒……如絲如線的冬雨，帶來了心中的不安，勾起了爸爸對你的思念。

偶爾，雨中傳來一陣陣的風(fēng)聲，像有人彈奏起那曲東風(fēng)破，如泣，如訴！

冬至，也稱之為祭冬。自古至今，那是一個祭天祭祖的日子。冬至之日要用水果和肉類做供品，祭拜祖先，用酒肴，向師長和老人祝福。如今我的冬至，我卻是來祭祀年少的你。

十幾分鐘車程，來到了盆珠公墓山，停車場已經(jīng)停滿了小車，山上人來人往，煙濃熱烈，一棵棵水杉綠樹，遮掩著一排排石碑，拾階而上，尋找第五排墓碑。

9年了，站在他的墓前，一切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親切。此時此刻，他好像就在我的眼前。

你還記得嗎？幼年時的你倔強又調(diào)皮，讀小學(xué)三年級時，你最愛玩小手槍，爸爸就買了好幾把玩具槍給你玩，有一天，陪你玩小手槍不小心扣發(fā)了子彈，子彈彈跳在你臉上，嚇得爸爸臉變紫色，驚惶失魄，從此爸爸再也不讓你玩玩具手槍了……

你還記得嗎？你讀小學(xué)三年級那年，有一個星期天，你與鄰居阿國哥哥和兩個小伙伴玩小家家，不知怎么的阿國哥哥生氣了，也不知是誰用竹子刺傷了阿國哥哥的眼睛，血流下來，直痛得他哭喊不止，可那兩個伙伴說是你刺的，你回到家什么也不敢說，一直哭個不停，當(dāng)時阿國的媽媽找上門來了，奶奶知道后對你又罵又氣，你說不是你刺的，你的手連竹子都沒拿，可別人說是你刺的，你百口難辯，你感到冤枉極了，奶奶說爸爸回來后知道了會“打死”你，你卻被嚇得當(dāng)即暈倒了，幸虧阿國哥哥的爸爸及時施救，你才回過神來……后來，爸爸了解到，刺傷阿國哥哥的真的不是你，是另外一個伙伴……

你還記得嗎？你跟著爸爸來到堆子前中心小學(xué)讀五年級時，有一次你與班主任鬧矛盾，你卻淘氣逃課了，班主任告訴了爸爸，爸爸終于生氣了，你回到那間狹小的書房里，爸爸用皮帶抽打你的雙腿和你的雙手，你卻不哭，你很倔強……這是爸爸記憶中第一次那么狠心，也是唯一的一次打你，當(dāng)打完你之后爸爸哭了，爸爸是舍不得打你的呀！爸爸用暴力管束你，是很不應(yīng)該的，爸爸很懺悔，再也不會打你了。從此，你再也不逃課了，你發(fā)奮讀書，以最優(yōu)秀的成績考進(jìn)了遂川重點中學(xué)，這是爸爸最驕傲的事了……

你還記得嗎？你說你要去當(dāng)兵，在學(xué)校的你，學(xué)習(xí)成績總是排在班上前十名，于是你有時就會耍點驕氣，爸爸知道后與你說了掏心的話，你就改了，這是爸爸最欣賞你的優(yōu)點。

你讀高中時，有了許多年少幼稚的想法和行動，有時會把握不準(zhǔn)人生方向，有時學(xué)習(xí)方法不準(zhǔn)，你回來后都會問我怎么辦，爸爸為你講了很多做人讀書的道理和方法，可你一時接受不了，爸爸十分憂慮，但你后來還是明了一些道理……特別是你問我什么是愛情、什么是友情時，爸爸把你當(dāng)成是朋友來交談，一席話讓你豁然開朗……

你還記得嗎？你高考后說你想去考警察……憑你的能耐，也許你就是一個堂堂正正的警察了，可是如今，爸爸的期望變成了一種痛苦的回憶……

雨，一直在下，細(xì)細(xì)的，飛飛揚揚，撫摸著你的臉，爸爸淚如雨下……

兒啊，爸爸多么希望你在身邊啊，可是，陰陽兩隔，再也聽不見你的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