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皆為愛：淺談嚴歌苓與《陸犯焉識》

內(nèi)容摘要：在文壇上被譽為“翻手為蒼涼，覆手為繁華”之稱的嚴歌苓，她的小說反映了中國時代的變遷與人們的愛恨情仇世俗掙扎，其中《陸犯焉識》最為典型，通過對其的細節(jié)品讀來分析背后哲學與愛情。

關(guān)鍵詞：嚴歌苓 《陸犯焉識》 細節(jié)品讀 哲學思考 愛情意義

一.嚴歌苓的燦爛人生

初讀嚴歌苓，是《小姨多鶴》，第二本是《金陵十三釵》，第三本是《芳華》，第四本是《天浴》，第五本是《扶蘇》，最后愛上嚴歌苓是《陸犯焉識》。

嚴歌苓，美籍華人作家、好萊塢專業(yè)編劇。張艾嘉執(zhí)導(dǎo)影片《少女小漁》原作者，張藝謀新執(zhí)導(dǎo)影片《金陵十三釵》原作者，《天浴》《梅蘭芳》原作者及編劇，曾獲華裔美國圖書館協(xié)會“小說金獎”、亞太國際電影節(jié)最佳編劇獎，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編劇獎。

《陸犯焉識》榮獲中國小說協(xié)會評選的2011年度長篇小說排行榜榜首，2014年5月8日嚴歌苓獲得“京華獎”榮譽稱號。嚴歌苓談及她的獲獎感受時說：“這個獎是除了電影和小說之外，我獲得的唯一的一個政府行為的獎。它給了我一種除了文學藝術(shù)肯定之外的肯定?！?/p>

在嚴歌苓的作品中，我們看到最多的就是“人性”，但她的可貴之處，不僅僅在于表現(xiàn)人性的殘酷，時代的悲傷，還有人性溫暖的光輝。這與她的個人經(jīng)歷是分不開的，嚴歌苓1958年生于上海，父母離異，1970年，考入成都軍區(qū)，成為一名跳紅色芭蕾舞的文藝兵，我很喜歡她的一部作品《芳華》，后來被馮小剛搬上了銀屏，嚴歌苓就是其中蕭穗子的原型。1979年，嚴歌苓趕赴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前線，成為一名戰(zhàn)地記者。她創(chuàng)作的“王葡萄”、“扶?！?、“多鶴”等主人公開創(chuàng)了中國文壇全新的文學形象。嚴歌苓筆下的女性人物有一個共性就是她們都是邊緣的，弱勢的?？删褪沁吘壢鮿莸呐詤s如一滴水一樣折射出豐富復(fù)雜的現(xiàn)實和人性?；奶频氖菚r代，丑惡的是人性。生而為人，被摧毀，被吞噬，有時是多么輕而易舉，但唯有堅若磐石，韌如蒲葦?shù)娜瞬拍芑钕聛?。高曉松曾?jīng)評價她為“翻手蒼涼，覆手為繁華”，人生如戲，那么戲也如人生，嚴歌苓曾說：我經(jīng)歷過無數(shù)個人生。而她繁華與蒼涼的秘密，就藏在這些人生里。

二.《陸犯焉識》的細節(jié)品讀與對比

我最愛嚴歌苓的一部小說是《陸犯焉識》，當時讀到“心太軟的人快樂是不容易的，別人傷害她或她傷害別人都讓她在心里病一場”。仿佛觸動了內(nèi)心的一根弦，我久久回味這句話。

陸焉識是上海大戶人家才子，風流倜儻，會多國語言。父親去世后，年輕無嗣的繼母馮儀芳為了鞏固其在家族中的地位，軟硬兼施地使他娶了自己的娘家侄女馮婉喻。沒有愛情的陸焉識出國留學，在美國華盛頓過了幾年花花公子的自由生活。畢業(yè)以后，他憑借博士的學位在大學做了教授，也開始了他尷尬的家庭生活。五十年代，陸焉識因為出身和他張揚的性格成為“反革命”，在歷次運動中被判為無期，在西北大荒草漠上改造了二十年。精神的匱乏、政治的嚴苛使他確認了內(nèi)心對婉喻的深愛，“文革”結(jié)束后，飽經(jīng)思念的陸焉識和馮婉喻終于可以團聚，然而回到上海家中的陸焉識再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他的兒子一生沉淪、終成俗庸小市民的兒子一直排斥和利用他，小女兒才貌俱佳但是變成了大齡剩女，婉喻在他到家前突然失憶。

《陸犯焉識》這部小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他把他的衣服帶走了，還帶走了我祖母馮婉喻的骨灰。”其實看到接近尾聲的時候，很忐忑的，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看到哪種結(jié)局，第一種是陸焉識和馮婉喻中有一個人沒熬過時間流逝，先走一步，讓這場偉大的愛情最終以無聲的遺憾落幕。第二種是，在陸焉識的常年努力下，馮婉瑜的記憶突然被喚醒，皆大歡喜。但是好像，不管以什么方式收尾，都少了那么一點味道。最終是開放式的結(jié)尾，不是悲劇，也不是喜劇。我突然明白嚴歌苓的用心：在愛面前，談悲喜，太膚淺。無論悲喜，皆為愛情。

書中第399頁，妻子悄悄問：“他回來了嗎？”丈夫于是明白了，她打聽的是她一直在等的那個人，雖然她已經(jīng)忘了，她打聽的是她一直在等的那個人，雖然她已經(jīng)忘了他的名字叫陸焉識?！斑€來得及嗎？”妻子又問。“來得及的。他已經(jīng)在路上了?！薄芭叮泛苓h的?！蓖裼髯詈筮@句話是袒護她的焉識;就是焉識來不及趕到也不是他的錯，是路太遠。記得張愛玲曾感慨：“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上面爬滿了虱子?！边@比喻來形容陸焉識再好不過了，陸焉識看似是大家族的繼承者，卻未能主宰自己的愛情命運，看似風流，實則情感被禁錮。后來入獄，多年的不自由，溫順的妻子在牢外多年的守候最終讓他品味出愛情的厚重滋味。婉喻不怪陸焉識遲遲不歸，不歸不是陸焉識的錯，是路太遠，這種毫無理由的偏袒與呵護恰恰是很愛很愛的體現(xiàn)。當時仔細品味這段話的時候，我腦海中想起了我的奶奶，我的奶奶也是這樣的人，她可以說沒有什么文化，但是她心地善良，在我心目中，她是賢妻良母的典型，從小到大她總會毫無理由地偏愛我，她會找出很多理由解釋我本來就有的過錯，我知道，她很愛我。只有愛，才會偏心。

書中第64頁，他心目中，人不會白白地好;人必然是為了一個目的去好，好一次就要完成一個任務(wù)，或堵住一個漏洞。這不怪梁葫蘆，怪世界這么大就是沒給過梁葫蘆一份純粹、無貪圖的好。于是也讓我松了一口氣，畢竟不是我造成的這種缺失，我努力過后仍然不能改變結(jié)果，那我愿意放手。陸焉識是一個善良的人，這也是他慷慨的原因之一，他無法坐視他人的窘境。陸焉識的慷慨與善良具體表現(xiàn)在從他記事開始，他就為了不讓別人為難，常常做別人為難他的事，做別人要他做的人。他做了別人要他做的人，得到“隨和大度”“與世無爭”的評語。

哀大莫過于心死，心死莫過于一笑。這句話一讀到我就記在我的筆記本上了，腦海里立馬躍出宮二的一抹清笑似述盡了一生。還有這句：二十歲，他應(yīng)該習慣了人的那種淡淡的無恥，把它當成是正常的人味。

書中第42頁，“原來在他這里，戀愛是一回事，和誰去熬完一生是另一回事。與之去熬完一生的女人，必定引起他的無限憐憫?！背踝x我覺得非常不理解，因為陸焉識覺得戀愛和婚姻不是一回事，他在婚姻之前用了“熬”這個動詞。后來當我讀過魯迅的《傷逝》我開始明白一件事，何為愛情？“愛情是日常人倫的瑣碎”，真正的戀愛自由是不存在的，涓生和子君受新思潮和新思想的影響，但最終也是以“熬”度過余生，《莎菲女士的日記》告訴我們：人生都是平凡，轟轟烈烈的婚姻背后一定是一地雞毛，張愛玲告訴我們我們?nèi)松褪潜瘺觯n涼與無奈是人生最真實的一面。

《陸犯焉識》第33章中有一句話很值得品味：他們的相親相愛很古典：眉目傳情，兩心相悅，心里有，口中無。凌叔華曾說：開了是情，合了是夢，便是人生。在這個尊孝悌、敬權(quán)貴的時代，愛情通常是被妥協(xié)的對象。很多人沒有大張旗鼓、鄭重其事地，去歌頌愛情，我認為愛情是平淡生活中的相濡以沫與茶米油鹽。

三.《陸犯焉識》背后的哲學思考

從作者嚴歌苓的角度分析，文學創(chuàng)造一定是來源于實際生活，在此基礎(chǔ)上加工再創(chuàng)造，寫任何東西都不能離開實際生活，這就是所謂的“接地氣”，只有這樣寫出來的東西才能栩栩如生，才能引起共鳴。

《陸犯焉識》最終的格局，定格在情感故事和家庭倫理的范疇內(nèi)，但這不完全是個樸素的愛情故事，它的根基寄生于動亂時代，人們可以從中窺探文革之殤。馮婉喻最終的那句“哦，路很遠的。”讓很多人為之動容，路那么遠，你慢慢走??！《傾城之戀》里，一對現(xiàn)實庸俗的男女，在戰(zhàn)爭的兵荒馬亂之中被命運牽扯在一起，于“一剎那”體會到了一對平凡的夫妻之間的“真心”，張愛玲傾一座城來成全白流蘇和范柳原的愛情。《陸犯焉識》里嚴歌苓用整個世界的混亂，來賦予一個女人的等待以價值。繞了一大圈，他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那么愛她，終于回到她身邊。盡管已經(jīng)白發(fā)蒼蒼，盡管她已經(jīng)認不出。

看完《陸犯焉識》，對其中的一句話印象深刻：婉喻是他寡味的開端，卻是他完美的歸宿。嚴歌苓的書里，有一種“過盡千帆，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最后，你總會發(fā)現(xiàn)你是愛我的”的理想主義。

有多少人能用一輩子的時間去等另一個人，悲喜皆為愛，路還長，慢慢走。

陸焉識的一生是時代的縮影，文中其他人物都沒有逃出歷史的迫害，作者在探討愛情與人生的背后想要告訴我們：現(xiàn)實其實是一地雞毛，愛情是平淡生活中的長情相守。

參考文獻

1.嚴歌苓，《陸犯焉識》，2011-10出版 作家出版社

（作者介紹：劉微，南京林業(yè)大學人文院學生;指導(dǎo)老師：繆軍榮）